說話間，兩人已到了隆禧殿，傅敏看著正中緊鎖的朱紅大門，道，「里頭住著的這位，據說也跟那位娘娘的失蹤月兌不了干系。這後宮就是一盆污水，沒有個干淨的去處。」
何淺淺抿嘴微笑，這個論調，倒是與胡皇後如出一轍，一個清高，一個憤世，不知道胡皇後听見了會有什麼反應。
「很多事情，也不能光看表面。我听說這位娘娘性子雖然古怪，卻是最剛正不阿的。我本有意去拜會，可是這英華門一直鎖著，看來仙師是不願意我們去打擾。」何淺淺道，「今日已是初五了，再過四天，就是太後的壽辰，這是進宮後的第一次面聖，無論如何，也先把這關過去再說，姐姐打算送些什麼？可有了計較？」
傅敏搖頭嘆息，「我本意只是來打個卯，哪里有做什麼準備。」
「咱們剛入宮，姐姐的家人若是有東西要送進來的，也並無不可。」
傅敏哎了一聲，道，「我娘親早逝，家中就我老爹一個人，他哪里懂得這些道理。算了罷，反正我對這些事本來也沒有存什麼心思，」
何淺淺莞爾，心里有了打算。
八個秀女，但凡居處在一塊的，總比別人親厚些，焦瑢和袁音希，梁清芷和曹秋寒，都是同進同出，何淺淺與傅敏更不用說，唯有何書鴻與程鳳嬌總是不大對付，兩人即便不得已一起外出，也是何書鴻在前程鳳嬌在後，似乎要刻意拉開距離。
程鳳嬌自那日挨了打，一直郁郁寡歡，幾乎不怎麼出門，其余人都道她是沒有指望了，竟也無人去探視，唯獨何淺淺和傅敏去看了一遭。
程鳳嬌甫入宮便遭此打擊，同住的何書鴻又不大搭理她，一時心灰意冷，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何淺淺與傅敏勸慰了一番，出得門來，踫巧遇見何書鴻，何淺淺禮貌性的打個招呼，何書鴻只冷淡的點點頭，一臉孤高自傲，徑自走了。
此女平素似乎看誰都低了三分，也不與眾人來往。傅敏早已看不慣，望著她的背影道，「還沒有受封，就驕矜成這個樣子，不知道仗了誰的權勢。」
何淺淺道，「她父親官居江南織造，本是我們這群人里家世最為顯赫的，又得皇後抬舉，眼界自是高了些，姐姐不用與她置氣。」
兩人回到隆禧殿，恰好焦瑢與袁音希來訪，幾人本就熟識，說笑了一番。
焦瑢在院里繞了一圈，羨慕道，「二位姐姐這邊好生清淨，宮里娘娘又是個不管事的，自在的緊。」
何淺淺笑道，「姐姐住在長寧宮里，惠妃娘娘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一來二去的面聖的機會總比別人多一些，姐姐反倒羨慕我們，好沒道理。」
袁音希吐了吐小舌頭，她生的本就玉白可愛，性子又天真，很是討人喜歡。
說話間丹朱來報，「梁秀女和曹秀女來看小主。」
「快請進來。」何淺淺招呼非煙，「去把我帶來的貢菊沏了水來，秋天物燥，喝這個最好，平肝理氣。」
錦簾被人掀開，一個人笑盈盈地走進來，「郭姐姐好會保養，得空秋寒多過來向姐姐討教。」
「姐姐說哪里話，不過是家母喜好弄些茶葉，略知一二。」何淺淺笑著起來見過，曹秋寒後面還有一人，正是梁清芷，梁清芷面目敦厚，為人內斂，一向不大說話，只溫和地笑。
其余幾人也起來廝見過，何淺淺又吩咐妙音端了從家里帶來的特色干果，諸人圍坐說笑。
打的是拜訪的招牌，其實都是奔著太後壽辰而來，言辭間曹秋寒與焦瑢幾次想探她的虛實，何淺淺只作天真無邪狀，笑盈盈的搪塞過去。
郭愛本來也就不過十四歲，眾人並不起疑。
「我听說，太後最喜歡香料，若是能找到上好的香料，定能哄得太後開心。」焦瑢拿著半只石榴，輕巧地吃里面紅色的果實。
梁清芷眸光一動，捧著茶杯听眾人說話。
曹秋寒笑道，「太後的壽禮固然重要，不過，」她狡頡一笑，「最重要的是皇上也會去，諸位姐妹想必都知道，皇上心里是有個人的，可惜大伙兒都沒有見過那位娘娘的模樣，否則也好知道皇上的喜好。」
「我听說那位娘娘美貌無雙，怕是裝扮也裝扮不出來。」袁音希抱著酥糖吃的正開心，插了一句。
何淺淺望著傅敏悄悄一笑，傅敏輕輕拍了下她的手。
看來她雖然是個忌諱，倒也成了傳奇，越不讓人說，宮里人越是口口相傳，成了公開的秘密。
何淺淺輕笑，這些八卦的宮人，把她說的神乎其神，倒都是好話，听得她都快無地自容了。這麼完美的角色，與她的形象實在是靠不上邊，朱瞻基若是听到這些言語，不知會怎樣嗤之以鼻。
幾人又坐了一會兒，天色漸晚，紛紛告辭。
何淺淺送了折回屋，嘆道，「秀女間也是內斗不斷，這次壽辰，只能看各自造化了。」
非煙听得莫名其妙，「我看幾位小主方才相談甚歡，哪里有什麼內斗？」
何淺淺白她一眼，妙音笑著敲了她一記，「你這個不開竅的，能听出什麼好來。」
丹朱和梅喜默默地收拾了茶點，看了看她們，不置一詞。
晚上給何淺淺蓋被子時，丹朱卻突然道，「小主剛剛入宮，一切還是低調謹慎些好。」
何淺淺心里有幾分感動，對她一笑，「我明白，多謝你提醒。」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到了初九，臨近中秋，此次又是夜宴，當年太後便是在菊花宴上賜婚，一直到最後賜鳩酒，人生真的好像一出戲，起伏跌宕，說不準一腳踏出去就是懸崖。
非煙捧了一堆艷麗的衣服讓她挑選，何淺淺翻了翻，另找了一件藕合色宮裝，頭上簡單地插了一支金瓖玉蝶步搖，簡單卻又不會顯得過分素淨。
非煙對于她的選擇十分不滿，「今天別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怎麼偏偏選了這個顏色，好生暗淡。」
丹朱卻微微的笑，看起來很贊同她的打扮——
抱歉，今天朱瞻基還是沒露面，明天一定把他揪出來給大伙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