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價的結果,幾乎是在眾人的意料之外——拔得頭籌的,卻是一位身著西域服飾的中年女子,此人貌不驚人,只帶了一名貼身的侍女,言談舉止之間完全看不出是什麼來頭。
眾賓客之中,免不了有人交頭接耳揣測詢問,但更多的則是在為身邊沒有帶上足夠的銀兩而暗自懊惱。片刻騷動之後,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到了中年女子身上,她的手中,除卻一柄折扇之外並無多物,身邊的侍女更是兩手空空,而且身上也不像懷有金銀的模樣,大伙都不約而同的想要瞧瞧,今兒個她要用什麼將無歡公子帶走。
煙花之地並無太多的規矩,只是賓客們都免不了要在這種場合露一把富,顯示自己身價的同時,更多的是給予同為富商的其他賓客一點暗示——瞧,和這樣有實力的人合作,鐵定是穩賺不賠!
中年女子並沒有親自上台將無歡公子帶下來,而是著了身邊的侍女上到花鼓台上,附在無歡公子耳邊輕言幾句,只見對方面上一怔,隨即解開面紗,走到台沿上對著三個方位的賓客福上一福,嘴上說著「無歡先行一步,多謝各位錯愛!」,言罷,便重新戴上面紗,垂首跟著侍女走下台去。
「她用什麼換走了無歡?」有性急的低聲叫起來,他看得仔細,侍女上台的時候分明是空著雙手,從始至終都沒有與無歡公子有過任何肢體的接觸。
「想必是許了他什麼稀罕的玩意吧!」
歡場這種地方,雖說沒有什麼強硬性的規定,但有一點卻是約定俗成的——與公子們交易必須是真金白銀,不可有半點虛假,若想自作聰明白玩一把,那就對不起了,青樓里的打手們可不是吃素的。對于青樓合法化的流芳國來說,因為這種事情被人打傷打殘都是咎由自取,如若因此耿耿于懷,反倒是要招人看輕的。
「無歡公子請等一等!」眼看著無歡跟在中年女子身後即將走出眾人的視線,一位長臉的富商終于忍不住第一個站出來。
「黃公子——」因為爭搶公子們的吵鬧甚至大打出手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花無缺可不想在樓主的注視下任由事情發展下去,趕緊擠出一副諂媚的笑臉小跑過去。
「無缺公子何必緊張,諸位都是萬鶴樓貴客,大家只是不想壞了道上的規矩——」另一位矮胖的老頭兒亦附和道。
「就是,拿出真金白銀走人,沒有就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別說畫江城,萬鶴樓的公子在兆京城中都是叫得上名兒的,別因小失大失了和氣,以後買賣還想不想做了!」最後說話的是個虎背熊腰的漢子,雖是打扮並不遜色于富商,身上卻帶著一副截然不同的彪悍氣息,說起話來聲如洪鐘,連一直靜默的納蘭子修都忍不住要對他另眼相看。
中年女子與無歡一行迫于壓力不得不停下腳步。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只有林浣留意到丁雪嬌一臉緊張,眼中流露出幾許迷惑不解的神情。
「林姐姐——」茵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拽了拽她的衣袖道。
「這位爺,您稍安勿躁——」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今兒個爺就要為這萬鶴樓的賓客們主持個公道!」那大漢哪里把花無缺這樣的家伙放在眼里,伸出手輕輕一擋,他就仰面跌倒在地。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說得好!」一聲嬌媚入骨的贊嘆聲忽然響起,說話的除了納蘭子修,還能有誰。只見他站起身來,兀自旁若無人的擊掌道︰「這位爺真是好武藝——不過這里是萬鶴樓,就算要為大家伙兒討個公道也應該由在下來主持吧!」
納蘭子修先前的低調和此刻的高調桀然不同,轉瞬之間,他又變成了那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花樣妖男。
林浣忘乎所以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方才明明只是淡掃蛾眉而已,為何此刻卻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濃厚凜然的氣息。
「樓主——」花無缺不知何時已經爬將起來回到納蘭子修身邊,眼里滿是驚懼和慚愧。
納蘭子修唇角一動,笑道︰「無缺公子新任本樓總管,很多地方還有所欠缺,還請各位爺多多擔待!如有得罪之處,在下在此替他賠不是了——」說完微微一欠身,轉身拿出一疊銀票來,繼續道︰「各位如要驗證,大可親自過來一看,大豐行的銀票可是斷斷作不了假的……」說到此處,揚起手中的銀票掃視一圈。
眾人見到這麼些銀票,自是表情各異沒有多話,要知道,萬鶴樓之所以能成為今日的萬鶴樓,與官府可謂是關系匪淺,真要惹出什麼亂子來,不僅傷不到人家半根毫毛,自己倒極有可能惹一身騷。
只是這麼一來,眾賓客又免不了對這中年女子的身份揣測起來,什麼樣的人會花了大價錢卻如此低調呢?雖是眾說紛紜,但在場的賓客心中都有了譜,無論對方什麼身份,必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心念至此,反而釋然。
「各位,無歡公子既已名花有主,爺們大可隨意挑選自個兒中意的公子玩樂去罷!」花無缺見納蘭子修一席話鎮住了眾人,趕緊出來打圓場。
事已至此,賓客們自是不再糾纏,紛紛點了熟悉的公子回房去。
唯有那虎背熊腰的大漢面上十分不爽,盡管是第一次見人在這種場合用銀票,但礙于人家並沒有違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原則,也就不好發作,只能悶悶的坐下,一口干掉碗中的酒水,叫道︰「管事兒的,給爺找個鮮女敕水靈的來!」
有了先前的意外,花無缺對這個大漢自是有了幾分顧忌,見他張口要人,不得己問道︰「爺中意哪位公子?」
大漢身高目遠,隨手一指道︰「就他吧!」
「綠裙那位還是紅衫……」奈何花無缺卻是個小個子,愣是上下左右瞧了一遍,也沒有認準他說的人。
大漢把酒碗一摜,瞪眼道︰「待我親自去捉來!」幾步跨過花鼓台,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林浣拿著玉簫的手腕道︰「就是你了!」
此刻人已漸漸散去,林浣本欲帶著茵子回到院里去,卻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大漢捉住,驚得手指一松,玉簫便月兌離掌心掉了下去,待到她察覺的時候,已是來不及了。
這邊納蘭子修見事情圓滿解決,便不多做停留,剛一轉身,就見到了方才的一幕,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只是身形一動,便已到了倆人跟前,伸手一撈,玉簫便完好無損的落入了他的掌心。
見此情形,幾個人都忍不住愣在當場。
「納蘭樓主,你好厲害哦!」還是一旁的茵子首先反應過來,忍不住擊掌道。
納蘭子修微微一怔,不過是一支玉簫而已,萬鶴樓內比這精貴的物件比比皆是……盡管心中疑惑,但面上卻並無任何異常,展顏笑道︰「這位爺果然眼光獨到,只是,在下雖是生意人,有些東西卻不便與人分享,還請爺多多體諒!」
方才距離較遠,此刻納蘭子修近在眼前,被他魅惑的目光輕輕一觸,大漢自是禁不住暗嘆,久聞萬鶴樓主艷壓群芳,今日一見,果然令人難以自持。再听他這麼一說,當即明白倆人的關系非同一般,瞧見自己抓住林浣的黑爪,自己都嫌惡得慌,趕緊撒開手來,口中不由得軟言道︰「納蘭樓主果然好品味,今日見倆位美人站在一起,阮某這才懂得了什麼叫做天造地設——」
納蘭子修先前說得含蓄,林浣心中有事,並沒有听太懂,這會兒听這姓阮的大漢一說,不由得臉頰發燒,愈發的嬌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