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當關 第3章 捉/奸捉雙

作者 ︰ 塵殤

「砰——」緊閉的房門卻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強大的力道將薄薄門葉子搡得來回「吱呀」晃蕩。

「來人哪,把這對奸/夫婬/婦給我捆起來!」有婦人高傲的冷咧嗓音緊隨其後。

「啊呀!誰?是誰來了?!……」秋文清握著腰帶的手一頓,「啪——」臉上已然重重挨了一巴掌。

「壞人,文清哥哥你變成壞人了!」春兒縮回發麻的手掌,迅速拉上肚兜,披過枕邊的水藍色外裳,蓋住半果身體。腦袋昏昏沉沉,她想,剛才她和文清哥哥一定是在做夢。

不過她舍不得打自己,她怕痛,于是狠狠心一巴掌打醒了身旁的秀才。

秋文清清秀面容早已嚇得煞白,一聲怪叫後下一秒便月兌力癱坐在地,頹然囁嚅道︰「春、春兒……我這是、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對你……」

是中了邪嗎?怎麼、怎麼竟然對春兒做出……完了完了!天爺兒啊,我那堪堪大好前途,一朝盡毀于今兮!

卻容不得月兌身逃跑,那廂門邊一眾五大三粗的婦人早已簇擁著當中大夫人走到床邊,像是早已議定好了似的,個個手上拿著粗糙的大麻繩子,氣勢洶洶,面上毫不遮掩的得色壞笑。

「討厭。走開走開,不要踫髒我的床。」春兒將凳子上的粽子包好,朝邊上摩拳擦掌的肥婆嬤嬤推了推,她不喜歡陌生人進自己的房間踫自己的東西。

不急不慌穿好鞋子跳下地,又去扯地上沒了骨頭一般的秀才哥哥︰「起來,文清哥哥起來!我們去求胖子爹爹,讓我們成親!」

「哼,都這時候了,還要裝什麼潔癖賣什麼傻?老王哪,讓人綁了他們。」大夫人魏明芳冷冷道著,圓潤臉盤上盡是泄憤般的痛快。昏黃光影下,只見她三十五六年紀,細長眼楮,微薄嘴唇,說不出有多麼漂亮,卻通身一股抹煞不去的雍容貴氣。

魏明芳方才接了老王的信,撂了應酬匆匆趕來。其實早在外頭候了好一會,因瞅見里頭好戲終于到得火候,這才推門闖了進來。

「誒誒,綁、綁,現在就綁~~」老王顫顫打著抖,沖那些個濃眉大眼的壯碩女奴們喝了一句︰「該死的,夫人發話了沒听見麼?」

嘴上罵罵咧咧著,人卻急急退出了房門。

罪過啊罪過,三小姐能知道個什麼事?明擺是被那死秀才生生給坑了啊!他心里暗暗嘆著,嘴上卻不敢說,邁著老腿屁顛屁顛就往外跑。他是常年吃素的,最忌,得趕快去水缸邊洗洗方才被「污」了的眼楮。

卻說禾大富原是個刁鑽的主顧,疑心病十分嚴重,因怕下人們日久將家中賬本模熟使壞,平日里總愛琢磨些下作法子各般試探。禾家的管事們受得了批罵,卻受不得頻頻的懷疑和侮辱,是以,這些年舊的去了新的來,不知換過多少批,只老王獨獨在府上堅持了許多年。原因就在于他的愚忠和怕事,平日里他只知單調听從主人們差遣,從不多余費心思。

老王嘴上不說,心里卻知道,禾家的這些個孩子中,個個錦衣玉食,唯獨三小姐是最可憐的。大小姐雖說最後被嫁給五十上下的鰥夫老太守,但因著母親是側室,自小周全照顧著,過得也是萬般舒適;二小姐乃大夫人嫡親閨女,自然是全府上下仙女般護著捧著,哪容得著受一絲絲委屈?四少爺雖出自小妾,因著是禾家獨苗苗,打小便被老爺捧在手心里祖宗一樣供著,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給了他。

只余了三小姐最淒涼,她娘親九姨太太雖長得溫婉動人能歌擅畫,卻偏生不愛討老爺歡心。

據說九姨太太嫁來之前心里原是有了人的,只因著秀才老爹萬般窮困討不起兒媳,便狠心將她半嫁半賣地送進了禾大富懷里。禾大富,夜夜佔著她的身子不肯放,九姨太太像樁木頭似的不哭也不鬧,但嫁過來不到八個月卻早產生了個女兒。

老爺本就心中不太痛快,自此越發生了疑。

九姨太太卻偏偏又是個冷淡性子,她也不討好也不解釋,只默默喂了三小姐百來天的女乃,便狠心搬去源清庵里帶發吃齋了。

可憐三小姐自小體弱多病,五歲上又莫名奇妙發了高燒,雖說大難不死,但腦袋卻再不如從前那般伶俐,老爺惱她礙眼,沒幾日便將她囫圇送去鄉下放養了十年。如今不過也才接回來半年有余,不想好日子沒享上幾天,竟又出了這樣的事。

九姨太太那樣清高的一個仙人兒,不該生出如此不知事的女兒啊!老王長長嘆了一口氣,朝花壇邊不知何時駐了足的鳴遠少爺望了望,搖頭嘆氣走開了。

「哼,一樣的風騷。」屋內大夫人魏明芳眯起細長眼楮,陰陰瞪了眼春兒淡定的小臉。該死,都這時候了還不知道害怕麼?

魏明芳眼前又浮現出當年那個下賤女人的模樣,那女人也是如此,不論出了多大的事,一張素淨小臉永遠不慌不忙,好像什麼都懂,又好像什麼也不在乎……哼,倒是越長大模樣越相似了。不過,我整不了你,卻未必整不了你的女兒。

「帶下去~~。先在祠堂里關著,等老爺下了酒席再處置。」魏明芳從齒縫里不陰不陽的磨出一句,拂袖轉身,走了幾步又回身囑咐道︰「今天二小姐出嫁,這樣見不得人的事,誰敢走漏一句風聲,小心我割了她的舌頭!」

一屋子的下人聞言,俱俱萬般驚悚地顫了一顫。

魏明芳這才滿意出了房。她可不想讓寶貝女兒的婚事,沾染上哪怕一丁點的污穢。

「姨媽大人走好。」屋外半舊的花壇邊,外甥楊鳴遠恭敬服了服身子。

面如冠玉,衣裳齊整,二十年如一日的端良君子。魏明芳滿意地頷了頷首,走了。

楊鳴遠埋頭斜覷姨媽走遠的背影,暗暗勾唇一笑。果然自己的眼光沒有看錯,她果然夠美夠辣……也夠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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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大!我押大!該死的白蛋蛋,老子讓你押大,你丫的還不趕快掏銀子?!」

清晨的八公江,霧氣氤氳,水波瀲灩。春末時節,些微帶著夏日潮潮濕潤,這樣怡爽的天氣,本該是婦人婆子們出來掏米洗菜的大好光景,今日江邊卻詭秘得只余一片肆意粗俗的吵鬧聲聲。

若問及根由,你只需看看草地正中那張紅木圓桌兩側干仗的人馬,便俱已知曉。

卻說八公縣有三大奇寶,一寶是終年霧氣騰騰宛若仙境的八公江;其次是桃花鎮春風一度的桃花美人節;這第三嘛,便是禾大富與仇人馬大炮的一對活寶兒子——禾敗家與馬小孬。

八公縣大到九十九歲零一月的老壽星,小到一歲女乃女圭女圭,無人不知大財主禾大富與縣太爺馬旺宗有著隔三輩子的舊仇。那仇又深又恨,恨得不共戴天,關系生死宿命。

不過說來話長,說來說去,又得回到好吃懶做的曾祖爺爺禾懶懶那一輩。

卻說曾祖爺爺禾懶懶年輕時恰逢江南發大水鬧饑荒,竹篾匠沒了雇主,哪兒來的銀子吃飯?這天,禾懶懶難得勤快地摳著耳屎,尋思著該去哪里找條生計時,隔壁鄰居馬壯壯找上門來了。

馬壯壯像捧著寶貝一般捧著一塊又干又硬的黑餅子說︰兄弟,你若肯同我一道出村去討飯,我就把餅子勻你一半。

那年頭餅子寶貴啊,曾祖爺爺禾懶懶高興地跟著去了。彼時八公縣還只是個小鎮,禾懶懶和馬壯壯走著走著,走到鎮子口,忽然就腿軟了。

為嘛?滿地的血啊!大約是遭了土匪的砍刀,鎮子口一地兒的人頭、胳膊和粗大腿,血淋淋看得人全身發軟。馬壯壯一見血就尿急,他把餅子往禾懶懶手心一放,捂著褲襠急急跑去尿遁了。

馬壯壯這一泡尿尿了好半天,尿完回來卻看到禾懶懶蹲在血堆里,摟著一名梨花帶雨般的嬌美人兒往嘴里喂著什麼。美人兒櫻桃小口張了合合了張,將他那命根子一般寶貝的黑餅子最後一口塞進了嘴里,然後小膝蓋一彎,哭著嚎著拜在了禾懶懶面前。

美人以身相許了。

許得禾懶懶缺了門牙的大嘴巴直傻笑。

那女人後來便成了禾家的老祖女乃女乃。老祖女乃女乃當了唯一的耳環買了一間小屋,小夫妻倆就算是在八公鎮安定了下來。

馬壯壯也安定了,馬壯壯安定是因為他娶了鎮上老屠夫的胖女兒邱肉肉。馬壯壯每天晚上摟著邱肉肉嘿咻嘿咻,看著床邊一個個睡得死豬般的胖丫頭粗小子,腦袋里卻盡是禾懶懶家的嬌羞小玉人。

馬壯壯恨啊,他恨自己不該邀那豁嘴的賊人合伙討飯,恨自己為嘛偏偏那時候尿急,更恨自己不該把餅子交給那歪瓜劣棗的臭小子保管,不然此刻他撮著的就不是邱肉肉的大餅女乃/子,而是小美人兒的嬌嬌玉////乳了。

禾家媳婦一天女敕過一天,馬壯壯的恨便一天盛似一天,于是,馬家便與禾家對著干上了。

也是走了狗/屎運,馬家殺了幾輩子豬積了不少銀子,終于討了關系捐了個小知縣;而禾家,也終是混成了大地主。

馬家當了官,雖沒少從禾家榨銀子,卻偏偏還有一點始終壓不過禾家。怪來怪去,就怪邱肉肉這片地兒不好耕。三代下來,禾家的娃兒男的俊女的美,馬家的品種卻永遠也改不了邱肉肉的那身「五花肉」。

當了知縣的馬旺宗馬大炮為了改良宗種,這些年盡娶些又小又女敕的瘦弱小閨女,日日耕耘夜夜嘿咻,幾十年如一日。總算是祖宗顯了靈,馬大炮在生下六個五大三粗的小邱肉肉並死了其中五個小邱肉肉後,終于生出了一個又白俊又細女敕的寶貝兒子。

馬大炮樂得捧在手心怕化了,抱在懷里怕冷了,特特花了上千兩銀子給寶貝兒子取了個文縐縐的官名——馬翰文,還請了州上有名的余先生入府授課。奈何這馬翰文自小被神仙一樣供著捧著,反倒生成了一副好吃懶做的潑皮貨相。如今雖已然二十方正,卻日日斜搭著紫竹小扇走街竄巷為非作歹,攪得一縣百姓不得安生,全城女子無不聞之色變。

馬翰文拽得二五八萬春風得意,怎奈禾家小公子仗著家中萬貫家財,偏生不買他的帳,還要處處針鋒相對,比個高下。是以三天兩頭,這兩活寶便要狠狠干仗上一架。

今日江邊這般熱鬧,卻又是他們在比各自的賭運了。

「押大!我押大!該死的白蛋蛋,老子讓你押大,你丫的還不趕快掏銀子?!」縣衙內馬小孬一身鮮紅亮衣,搖著紫竹扇,狠狠揪了揪身旁不開竅的小奴才。

「哎喲喂,大、大就大,少爺您輕點不行?奴才的耳朵都快被你擰掉了~~」猴瘦猴瘦的小奴才捂著青腫的耳朵,從懷里掏出一張二百兩銀票,哆哆嗦嗦不情不願地朝桌上一放。

「嘁——,小家子氣!爺爺他媽豁出去了,爺押小!五百兩,要麼贏,要麼輸了拍走人!」對面一身月色長裳的頎長俊秀小公子鄙夷地瞟了眼那薄薄二百兩,在桌上輕輕摁下一張淡黃色大面額銀票。

清眉一挑,滿眼戲謔。

「禾俊熙,禾大敗家!別以為你家多了幾兩銀子了不起。蛋子,給爺爺再加兩張,六百兩!老子就押大了怎麼著?今天不把錢贏回來我就不信馬!」江邊聚賭一夜,馬小孬早就輸紅了眼。桃花眼一瞪,火氣騰騰便又要去掏身旁小奴的青布衣襟。

「少、少爺,不能再多了,再多回頭老爺該、該殺人了……」可憐白蛋蛋死死護住胸口也不頂事,少爺太凶,凶得他兩手一軟,兩張二百兩銀票又被掏了出去。

乖乖,一夜就被禾閻王贏去了近兩千兩啊,我的少爺喂~~~

「呵,夠爺們!那就開始吧。」禾俊熙暗暗得意勾唇笑。就怕你不玩,但凡你有銀子,爺陪你玩上三天三夜也未嘗不可。

不著痕跡地將手心私藏的骰子往皂靴里一扔,朝作中人頷了頷首,那中人便開始上下左右搖起了骰盅。

立時,震天般的吵吵嚷嚷頃刻消失無蹤。數十雙大大小小的眼楮齊齊瞪圓了,緊緊盯住作中人那雙搖骰盅的黑瘦老手。

「住——!開——!」作中人空中揮舞了半天,賊眉鼠眼瞟見禾家少爺示意的眼神,會心頓了手。頓時,一眾的人群深深捺住了呼吸——

「哇咧,血咧~~疼、疼哇咧~~」方才掀開盅蓋,安靜的空氣中卻忽然冒出一長串囫圇怪語。

胳膊被拽得生疼,禾俊熙懊惱地回過頭去,卻是任老憨的傻兒子任阿呆。

該死,你個臭小子攪爺爺財運!禾俊熙深深凝了眉︰「做什麼呢?掃人興致,滾滾滾!」

「哇咧,打——打她咧——苦啊咧……」任阿呆看不懂臉色,依舊張牙舞爪筆劃著。一出生便是個半傻子,幼時嘴讒,五六歲時偷吃二小姐的女乃黃糕,被夫人罰著割去了半截舌頭,自此便又成了個半啞巴。

禾俊熙不耐煩了,冷冷白了一眼,繼續去看骰盅。果然開了小,好嘛,這一夜卻是大發了!頓時俊郎的面容上勻開一抹挑釁得色。

府上出了事,任阿呆奉了老憨爹的吩咐,從昨夜起便偷偷跑出來找少爺傳信。可是一晚上去了二十幾趟聚金盆也沒見少爺影子,繞城跑了好一大圈,方才在江邊瞄見少爺,偏偏少爺還對自己愛理不理。

任阿呆上下費力筆劃著,越筆劃越著急,這才想起老爹交給自己的那只沾血繡花鞋,慌忙從懷里掏出來遞了過去。

精致小巧的小鞋子,腳面上繡著針針工整的粉色桃花,不是三姐的鞋子還有誰的?禾俊熙收銀票地手一頓,接過鞋子前後掃了掃,好看的眉目漸漸凝成了一道川。

將面前幾張銀票悉數朝懷里霸道一塞,冷冷瞟了眼對面紅唇白臉的潑皮,道︰「得,爺爺贏了!今天就賭到這,不服氣的話,有種擇日再來比試,先走一步!」

口中雖挑釁著,卻也再不廢話,踹了喋喋不休的禾阿呆一腳,匆匆跟著走了。

「姥姥,禾大敗家,你丫贏了銀子就想走!沒這麼容易!」身後馬小孬桃花眼輸得更紅了,紅得如同他那一身艷麗的簇新紅色翩翩春長裳。

禾敗家卻不理他。

馬小孬氣得邁開細長雙腿,撲騰一下跳上了紅木圓桌。狠狠朝仇人頎長的背影扔去一個大石頭,這才朝身旁不停發著抖的小廝低低叱了一聲︰「個晦氣的驢,我爹還沒罵呢你怕成這樣?去,給我跟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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