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潤躲閃的目光讓夏子軒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盞一陣晃動,發出了清脆的踫撞聲。而夏子軒充耳不聞,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怒火道︰「父親,您怎麼這麼糊涂!」
「弟弟,你莫要這樣責怪爹爹!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只是愛情太美好,讓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夏雨荷的眼中飽含淚水,上前一步握住夏子軒的手說道。
夏雨荷的話並沒有讓夏子軒的怒火平息,反而是火上澆油。狠狠地甩開夏雨荷的手,夏子軒怒斥道︰「姐姐!你的知書達禮都到哪里去了?你還記得你是一名大家閨秀嗎?如此不知廉恥的話,怎麼會從你的嘴里說出來!」
看著一臉無辜的夏雨荷,夏子軒氣不打一處來。即使在二十一世紀,未婚先孕也是要遭人鄙夷的。更何況現在是封建禮教達到頂峰的清朝!如果讓別人知道了,那是要浸豬籠的啊!
夏子軒一廂情願的希望能夠用語言來喚醒夏雨荷的神智,卻沒有料到夏雨荷好像受到了多麼大的傷害一樣後退幾步,雙手捂住了耳朵,一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的樣子瘋狂地搖著頭向後退︰「不,弟弟,你怎麼能夠這樣說我!我是你的姐姐啊!」
夏子軒攔住了想要上前安撫夏雨荷的父親,面無表情地說道︰「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姐姐嗎?你還記得你是夏家的女兒嗎?假如你還記得夏家對你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的話,你就應該潔身自好。如果你的丑事傳了出去,不僅你要浸豬籠,讓父親、母親還有姨娘傷心。就連我們整個夏氏宗族都會在濟南毫無立足之地。姐姐,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
雖然已經是極度氣憤,但是這七年的朝夕相處也不是白來的。對于這種陷入愛情的世界無法自拔的夏雨荷,曉之以理是完全行不通的。可是夏雨荷一向是自詡仁慈的,連踩壞了落花都要傷春感秋一番。對她動之以情,拿宗族的聲名與朝夕相處的親人來觸動她,往往是最有效的方法。
果然,夏雨荷一下子變成了霜打的茄子,眼中的淚花奪眶而出︰「不,不會的。皇上說過,他會來接我的!他一定會來接我的!只要我進了宮,夏家就是皇親國戚,沒有人敢欺負我們的。」
看著即使是撞了南牆也依舊心不死的夏雨荷,夏子軒的腦門上青筋暴現,怒道︰「好!好!好!那我們就來打個賭如何?只要你贏了,我就替父親做決定,為你準備豐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進宮嫁人!」
夏雨荷的眼楮一下子亮了,連聲道︰「真的嗎,弟弟?你真的願意支持我?」
已經氣極而失去理智的夏子軒狠狠地將準備上前阻止的父親瞪了回去︰「父親,作為夏家的下任族長,孩兒應該有行使家規、家法的權力吧?孩兒希望這件事能由孩兒做主!」
被側室推出來說清的夏文潤原本就自認理虧,現下長子都這樣說了,自然不能夠不給他這個面子。只好模模鼻子站在一邊,心中對側室也多了幾分不滿。
「姐姐,既然皇上說要接你進宮,那不如我們就以此賭個輸贏吧。」夏子軒背手而立,死死地盯著夏雨荷︰「我們就以孩子的出生為界限,如果在姐姐產下孩子之前宮中有消息,為弟的自然會將一切準備妥帖讓姐姐沒有任何污點、風風光光的嫁人。可是若是直到姐姐做完月子,皇上還是沒有來接姐姐,那麼就請姐姐就此死了這條心。我會在後宅為姐姐建一座佛堂,姐姐就在那里為夏家、也為孩子祈福吧。」
在一旁听著的夏劉氏焦急地想要上前阻止夏雨荷同意這個賭約,卻被夏文潤一個瞪眼制止了。
夏文潤知道,自己長子的這個要求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也是現下最好的辦法了。事態嚴峻,一旦處理不好,那就是家破人亡的慘劇。若不是謀害皇室血脈是誅九族的大罪,他甚至不想要讓這個孩子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是皇家的私生子,也同樣是不光彩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外孫或者外孫女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鄙夷之中。
「好,我答應!」夏雨荷的猶豫被腦海中那溫柔多情的帝王所沖散,皇上說過他一定會來接她的!
「哼,希望如此。」說完夏子軒便和夏子夜一起攙扶著快要暈倒的母親回房了,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欲哭無淚得夏劉氏。
夏劉氏看著不爭氣的女兒,跺了跺腳,對夏文潤說道︰「老爺,子軒怎麼能夠這麼殘忍!雨荷是他的姐姐啊!」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很有可能常伴青燈,夏劉氏的心都要碎了。
夏文潤將自己的袖子從夏劉氏的手中抽出,哼了一聲道︰「你還有臉說,是你毀了雨荷的一輩子!」如果那天她沒有貿然讓雨荷去開門,如果那些日子她沒有屢次瞞著他給皇上和雨荷創造機會,夏家哪里會走到如此田地!
看著自己的丈夫決然離去的背影,看著女兒興高采烈的樣子,夏劉氏癱軟在地︰「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在夏雨荷的隱隱期盼中,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的心卻越來越傷。
听著產房內那讓人心顫的嘶喊,夏文潤急的團團轉,夏子軒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握拳,而夏房氏的手不斷的轉動著佛珠嘴里念念有詞,還懵懂不知事的夏子夜緊緊地抓著哥哥的衣袖。
看著那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以及產房內漸漸微弱下來的喊聲,夏子軒也坐不住了。即使再狠再怨,那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姐姐。站起來沖到產房門口,夏子軒高喊道︰「姐姐,想想你的皇上!得不到他,難道你連你十月懷胎的骨肉都要拋棄嗎!」
雖然恨不得永遠不要提起那個花心龍,但是夏子軒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因為心灰意冷而一尸兩命。反正現在他們的賭約也完成了,那花心龍也絕對不會想起姐姐的,所以以後有的是時間調•教這個讓他頭疼的姐姐。
事實證明,夏子軒對夏雨荷的想法與情緒已經了解到了極為透徹的地步。一提起那個讓她恨、讓她怨、也讓她念的男人,原本力竭的夏雨荷好像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氣。在產婆與母親的指揮下,一個使勁兒,她終于听到了那微弱的孩兒哭泣聲。
隨即,她便陷入了昏迷。皇上,雨荷為您生下了一個孩子呢!
看著被夏劉氏抱出來的女孩,夏子軒心思萬千。
上輩子的打打殺殺,注定了他不可能擁有一個安詳、和樂的家庭。因此對于孩子,他是非常喜歡的。可是一想到這個被父親命名為夏紫薇的女孩將來要面對的命運,夏子軒卻又深深地感到無力。
他花了七年的時間也沒有能夠改變姐姐的命運,那麼用十八年來改變這朵紫薇花的命運,可能嗎?
從父親的手中接過自己的佷女,夏子軒陷入了深思。在他猶豫不定的時候,他那在小紫薇的臉上輕輕滑動的手指卻被含進了她的嘴里。那溫潤的感覺一下子襲上了夏子軒的心頭,俯下頭來輕輕地在小紫薇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我的佷女,舅舅一定會保護你的!
于是夏紫薇姑娘,很榮幸的被她的子軒舅舅納入了保護範圍。
然而上天注定不會讓夏子軒好過,當他的心剛剛被小紫薇軟化的時候,小紫薇的娘就會給他狠狠一擊。
「姐姐,你的意思是說你要反悔?」一邊小心地逗弄已經可以用手指頭來阻擋無良舅舅的襲擊的小紫薇,夏子軒一邊用和動作截然不同的冰冷語氣對夏雨荷說道。
很清楚弟弟的厲害的夏雨荷雖然畏縮了一下,但是立刻又鼓起了勇氣︰「弟弟,姐姐沒有毀約的意思。姐姐只是覺得也許皇上公務繁忙,實在是抽不開身來找我。也許,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來接我進宮了呢!畢竟,畢竟我已經有了紫薇啊!弟弟,姐姐保證,要是再過一年皇上還是不來,姐姐一定安下心來教導紫薇,再也不提皇上!」
面對夏雨荷的頑固不化,夏子軒已經不再打算挑戰。挑挑眉,輕柔的將懷里的小紫薇交給一旁的女乃娘,夏子軒站起身來走到了夏雨荷的面前。
彎下腰來,夏子軒深不見底的黑眸對上夏雨荷略帶心虛的眼楮︰「子曰︰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姐姐,你讀了十幾年的書,覺得自己還有什麼信用可言嗎?而且,你憑什麼會認為我會把紫薇交給你來教導呢?夏家可是經不起第二個夏雨荷了。」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就要走,卻被夏雨荷死死地抓住了袍角。
「弟弟,你怎麼能夠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姐姐啊!」面對年僅七歲的弟弟,夏雨荷苦苦哀求,連淚水、塵土弄髒了她最喜歡的裙子也全然不顧。
「姐姐,放手!」夏子軒怒道,難道腦殘的屬性這麼根深蒂固嗎?一向溫婉的姐姐竟然變得如此無賴!
「不,你不答應我我絕對不會放手的!」夏雨荷的目光堅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扯了幾下,卻沒有將夏雨荷甩開的夏子軒干脆轉過了身來。淡淡的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姐姐,然後抬手從腰間抽出了他從不離身的軟鞭。
「姐姐,既然你三番五次違背家規,那麼可不要怪弟弟我手下不留情了!」說完一抬手沖著夏雨荷的脊背就是一鞭。
「啊!」從小嬌生慣養的夏雨荷哪里吃過這樣的苦楚,尖叫聲響徹整個夏家大宅。
而夏子軒絲毫不心軟,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至︰「第一鞭,打你不守閨道、不知廉恥。第二鞭,打你自私自利,不考慮親人。第三鞭,打你言而無信,痴心妄想!」
「夏子軒,你怎麼敢!」當夏子軒第四鞭將要落下的時候,堂外傳來了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