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暢通無阻,我幾乎是踩著時間點到的機場,付錢的時候那個肉疼啊,足足半個月零花錢,心疼得我眼淚汪汪的。
第一次到機場我在里面無頭蒼蠅般轉了好久才找到指定航站樓接機的位置,站在一大堆人後面,我看著面前黑壓壓的頭頂望而興嘆。這下好了,就算殷奇真的從這里出來,我也看不到。
目光瞟見不少接機的人手上都舉著大大的接機牌,雖然有點傻B,但卻是個好辦法。我模模下巴在想是不是也去弄個。
就在我想辦法找人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掏出來看,正是殷奇打來的。
我趕緊按了接听,但是怕打草驚蛇,所以我抿著嘴不說話。
沒看到汪洋來,殷奇的心情顯然到了要暴走的邊緣,惡聲惡氣的在那頭吼︰「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在這等了快一個小時,你到底到了沒有!」
我搔搔頭,沒辦法,我一直找不到地方嘛。可是現在開口,他會不會一听到我的聲音就跑了?想到剛才花的打車錢,我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靠,你還敢不說話!快點過來,我在出口這等你。都是你這麼慢吞吞的,害得我哥他們都走了,本來可以坐他的車走的,煩死了,你給我快點來!」殷奇在電話頭抱怨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我松了口氣,殷離果然是跟他坐同一班飛機回來的,還好我沒找到地方,不然真要遇上殷離,我不知道該撒什麼慌去打圓場。
知道殷奇已經在出口等著了,我也不再瞎找,卯足了勁往外跑,心里亂糟糟的。
機場出口那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在等機場大巴的,也有少數人聚在一起搭車準備離開,人群中殷奇穿著灰色連帽大衣帶著耳塞坐在行李箱上,一副閑人勿進的派頭。
世界上本有就有些人鶴立雞群,就算在人群里也依然很顯眼,很慶幸殷奇就屬于那種人,這倒方便了我。
他有點無聊的坐在行李箱上,偶爾不耐煩的抬頭四下張望,估計在找汪洋的身影。
終于到了要知道一切的時候,我有點緊張的深吸一口氣,有點手抖的按下了手機里他的號碼。
殷奇很快就接了,這倒讓我有些意外。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被人晾在這等了這麼久,肯定會耍點小性子,最常用的就是故意讓電話響很久才接,然後接通了再把對方臭罵一頓。沒想到他這回接得倒快。
殷奇接起了手機但是並不說話,就這麼等著,顯然在生氣。
我也沒吭聲,抓著手機放在耳邊,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近。
「你他媽的跟我玩深沉是吧?說話啊!」他忍不住先開口。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斷告訴自己要沉住氣,現在不是揍他的時候,汪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抱著想跟他好好談的態度,我出聲叫他。
「殷奇!」
電話里的聲音和電話外的聲音同時在他耳邊響起,讓他有些錯愕,以為自己听錯了。
殷奇就著接听手機的姿勢慢慢回頭,在自己身後看到了同樣在听手機的我。他臉上閃過錯愕的表情,愣了兩秒後,他了然的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如果我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會不會很蠢?」
我「啪」一聲把手機關上,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冷聲說︰「你不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麼?」這顯然不是在問他的意見,而是非談不可。
殷奇看著我,笑了,站起身子,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下巴朝機場大門的方向抬了抬,示意說︰「走,去我家吧,在這里也不方便說。」
說著他拖著自己的行李箱率先往外走。
我眨巴眨巴眼楮,靠,主導權一下子被這混小子搶了去,心里雖然頗有微詞,但是我還是加快腳步追上去。
開玩笑,憑什麼我要跟著他後面走?
機場外停著很多拉客的出租車,我們幾乎沒做停留就坐上了停在我們面前的一輛。
殷奇一上車就臉朝著窗外,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我也沒話跟他說,低頭想著我要問他的問題,既然要問,今天我就把心里想知道都問清楚,我已經沒耐性再跟他打太極。
「你應該早就到機場了吧?沒看見殷離?」沉默了許久的殷奇突然開口。
我的思緒被打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搖頭說︰「我沒看到他。」
「你沒來他挺失望的。」殷奇漫不經心的說,臉上竟露出淡淡的哀傷。
「回頭我會跟他好好道歉,這不勞你費心。」
他冷哼︰「你總是這樣,難怪你們會在一起,物以類聚嘛。」
我看了眼他的側臉,不做聲。靠,剛才肯定是我的幻覺,他會露出哀傷的表情?把汪洋傷成那樣的人我居然會以為他哀傷,我操!
「表面上你什麼都放在心上,其實你跟他一樣,什麼都沒往心里去。總是按著心里什麼是最正確的來做,別人的想法總是可以放在後面再考慮。」殷奇繼續不咸不淡的說,在我听來卻透著憤憤,更像是在指控我。
「夠了,你沒資格這麼說我。」
我不悅的打斷他的話,冷著臉看向窗外。
坐前面的出租車司機不時從後視鏡偷窺我們,似乎有點擔心我們會吵起來。可是我們後來誰都沒有再開口,氣氛沉悶得接近冰點。
我一直看著窗外,直到窗外逐漸開始熟悉的街道進入我的視線,才覺得不對勁。
這是到汪洋家的路!
之前上車的時候是殷奇先上的,我也沒听到他說的地址,難道他打算到汪洋家跟我談?!
汪洋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讓殷奇出現在他面前!
我有點不安的偷偷看了眼殷奇,他正低著頭玩手機,完全不見異樣。
是我多心了麼?
我沉住氣,決定靜觀其變,看殷奇葫蘆里究竟打算賣什麼藥。
眼看前面就是汪洋住的小區,我越發的安奈不住,心髒都要提到嗓子眼。可是出租車在距離汪洋所在小區大門還有兩百米的地方居然改變了方向,拐進了斜對面的小區大門。
咦?
「你以為我要去汪洋家?」
我的反應全被殷奇看在眼里,他勾起了嘴角直樂︰「放心吧,今天我們要說的事,我還不想讓他知道。」
靠,被他算計了,我開始磨牙。
出租車很快就在一棟電梯樓前停了下來,殷奇付了車費後領著我上樓。
一路的沉默讓我心里很不爽,尤其是剛才以為他要直接去找汪洋,心髒都快嚇得停止跳動了,想到汪洋因為他的逼迫差點自殺,而他這個罪魁禍首就這麼優哉游哉的走在我面前。
簡直不可饒恕!
我咬牙切齒的上前,一把把剛開門進屋的殷奇直接踹了進去。新仇舊恨讓我的情緒爆發了出來,不管不顧的想發泄在眼前這個人身上。我低吼著上前拽住他的衣領,像失去控制的野獸,掄起拳頭就招呼過去。
殷奇剛才沒料到我會攻擊他,吃了我幾記悶拳,但很快他反應過來,翻身跟我扭打在一起。
大概被我揍得有點莫名其妙,他陪著我發了一下瘋就順勢退開。
「靠,我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累得半死,就算你要跟我打也要等我休息夠了再說!」他揉著自己淤青的臉,咒罵著走進房間。
我坐在地上喘氣,發泄過後我倒沒那麼難受了,心情已經平靜下來。
扶著牆慢慢站起來,我站在客廳里隨意的四下張望。殷奇住的不是頂樓,不過樓層也不低,三室兩廳的格局,沒有殷離住的那麼寬敞,他一個人住卻是綽綽有余了。裝修得很簡單,倒很像殷奇的風格,他向來都是討厭麻煩的人,所以屋子里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連個小裝飾都沒有,跟殷奇的奢華感覺完全相反。
我朝殷奇房間里望看一眼,他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也不知道在干嘛。他今天話很少,可能他也在思考要怎麼應付我的問題。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直接問他?我開不了口。可跟著他繞來繞去,八成被繞暈的那個人是我自己。
我焦急的在客廳打著轉。
客廳外面連著的陽台很大,前面沒有其他樓房擋著所以視野也很開闊,正好看到對面街區的那個老式小區。
我皺皺眉,定楮仔細觀瞧,就算我再白痴,此刻我也認得出對面就是汪洋所在的小區。汪洋一直跟他女乃女乃住一起,那片小區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老房子,很多樓房的外牆還爬有爬山虎,夏天看有種郁郁蔥蔥的涼爽感,但是冬天的時候牆上只留下枯萎的枝枝蔓蔓,有些蒼涼。
正對殷奇陽台有一戶人家的陽台上晾著床單,現在還是正月,天氣也不算好,唯獨那家晾著的床單有點突兀。我認得那床單,那還是我昨天洗的。
他們居然住在距離這麼近的地方!
我覺得嗓子發緊,有什麼似乎要呼之欲出。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殷奇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我身後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腿很隨意的搭在茶幾上,剛才的打斗他似乎並沒放在心上。
我依舊望著汪洋家陽台上那條醒目的床單,冷嘲︰「我在看什麼你怎麼會不知道?」
殷奇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說︰「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談談麼?我想也是,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我轉過頭看他,挑眉︰「你今天打算說實話了?」
「嘁,我說過假話麼?」見我要反駁,他趕緊改口說,「除了跟汪洋的事我有所隱瞞,不過我可是收了封口費的,不跟你說也很正常。」
封口費?!
我咬牙切齒的上前抽他,可是他動作快,我抬手的時候他已經滾了開去。
「別說的那麼輕松,你不覺得這封口費要得太卑鄙了麼?!」
殷奇隱去了臉上戲謔的表情,陰著臉沉聲說︰「卑鄙?我倒覺得我是在解救他,反正你不要他,」
我怒了︰「就算我不要,也輪不到你來這麼糟蹋他!」
殷奇笑了,帶著嘲諷的表情,但是臉上的傷使他看起來陰郁。他看著我,沉聲說︰「小恩,你自己不要的東西,難道別人也不能要麼?」
「汪洋不是物件,不是誰想要就能要的。」他當汪洋是什麼!怎麼能欲予欲求!
殷奇仰起頭,冷笑︰「有時我真覺得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打架機器,你又在乎過誰?就算汪洋成天看著你,你又回頭看過他一眼沒有?如果你肯認真的看看他,你一定會發現他看你的眼神跟李振宇看你的眼神完全不一樣,說白了,你根本對誰都沒上過心。」
「就算我真的是你說的那樣,至少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過誰!」靠,他還敢惡人先告狀!
「並不是肉眼看到的傷才算是傷。」殷奇瞟我一眼,眼神有點發直的看著落地窗外面,臉上又浮現出淡淡的憂傷。
「你對汪洋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如果只是想傷害他,我不會在坐視不管。」他的隱忍的表情讓我耿耿于懷,印象里他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我在你眼里是那樣的人麼?」
「你做的事我不敢恭維。」
「還記得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殷奇把目光收回來,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當然記得。」似乎被他感染,我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弩張的氣氛瞬間緩解。
「那時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太陽一眼,很耀眼,除了你,我幾乎看不到其他的人。那時我就想,離你越近會不會被你的光芒灼傷?」
「那你還沒事老往我們學校跑?」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太陽?拜托,我從來都是走低調路線,眼神不好吧你。
「現在想起來不過是飛蛾撲火,我可能從遇見你的開始就錯了。」又來了,他最近看多了瓊瑤劇吧?
避免他又扯遠,我急忙把話題扯回來︰「錯也是你自己的事,干嘛要把汪洋也扯進去?」
「我不甘心啊。」殷奇笑了,目光迷離的看著我,眼神像困獸般掙扎。
「你可以看不見我對你的喜歡,可以把自己那一點點善心全都給那個你並不喜歡的女生,你跟她之間那種家家酒一樣的戀愛我看著都覺得礙眼。無所謂,至少說明你對男的沒意思,我不跟那個女人爭。但是汪洋看你的眼神那麼明顯,你卻還是很縱容的讓他一直待在你身邊,為什麼他可以,我卻不可以,這讓我很不爽。」
我不做聲,讓他盡情發泄。
「那天晚上的生日patty本來就是個陷阱,我之前已經對汪洋說了,我在賭他會不會把我是GAY的事告訴你,也在賭我在你心里到底有什麼分量。如果你來了,說明你心里有我,那我會繼續追著你,哪怕最後可能仍是飛蛾撲火;如果你沒來,我就放棄。可是你最後還是來了,我說過,你來了就是最好的禮物,我當然有享用禮物的權力。」殷奇盯著我,目光炙熱。
「汪洋知道那天晚上有事發生?」我心里隱約覺得哪里不對,但是一時又想不出哪里不對。
殷奇得意的笑了,只是這笑意卻並未傳達到眼楮里︰「當然知道,他本來可以勸你不來的,大概他也想跟我賭一把,可惜他輸了,我上他不過是因為他放走了你,他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
我並沒有像平時一樣暴跳如雷,反而死死盯著殷奇的眼楮,皺著眉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