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第七卷 《風入松》龍泣 劉徹(三)

作者 ︰ 伏弓

我知道,我是個只會權衡利益的人。但這次,我真的遵守了約定。

就在他啟程的那天,我下旨收回陳**的鳳印。

這個決定,舉朝震驚。

陳**並不知道這里面的玄機,她只是瘋狂的發泄著自己的怨氣,館陶姑媽還是有些心機的。

她將李姬接到長門,她知道,如果李姬生下的是個皇子,那麼,我是不可能不管不顧的。那畢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然而,天意弄人,她們的算盤又一次成了泡影。

李姬生下的,是個女孩。

那時候,我甚至沒有時間來理會這個消息,我只是徹夜關注著劉勁宗的動靜。這是關系到我後半生是否能穩坐江山的大事。

陳**不適事宜的千金買賦,司馬相如那揮灑自如的文章我看都沒來得及看,便成了歷史里的一段笑話。

那個女孩子我只看了一眼。

下人問我叫什麼名字,我便月兌口而出,劉姝。她就是後來的鄂邑長公主。

那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她對于我的意義。

不久,得到了劉勁宗和劉武同歸于盡的消息,我大喜過望。

而就在那一天,子夫告訴我,她懷孕了。

那一年,我二十九歲。

不久,我的第一位皇子,劉據出生了。

我頒布詔書,向全天下宣布,我,劉徹,立劉據為太子。

年輕的我並不懂得,皇帝的每一部詔書,都是一個誓言。

再後來,我的帝王生涯過的格外順利。

沒有人再用子嗣的事情來質疑我,我通過了帝王該通過的一切考驗,成了毋庸置疑的王者。

後來,我的子嗣竟如撲面而來的洪水,擋都擋不住。

衛子夫接二連三的又給我生了兩個女兒。

我是如此重視子嗣的人,因而,對給自己生下第一個皇子的女人,是格外珍愛的。

更令我吃驚的是,子夫竟然有個極為驍勇的弟弟,衛青。

他第一次為我出征就直搗龍城。

我驚訝于一個女人能為帝王帶來的利益。

原來,每個女人都是一個寶藏,只要你善于挖掘,她們會為你提供諸多的方便和好處,有無形的,也有有形的。這讓我堅信了,合理利用外戚的重要。

每個我身邊的女人,都被我開發出了無限的潛力,她們樂此不疲。自認為為家族帶來的榮光。其實,我永遠是交易里最大的獲益者。她們和她們的家人,永遠都只能是我的隨從。

我極盡能事的享用著她們能為我帶來的一切資源,包括,她們的身體,子嗣,甚至,她們全家的性命。

別說我殘忍,誰讓我是帝王。

再後來,李妍來了。

我驚訝于她的風流和艷麗,那是我宮里沒有過的風景。

在宮里,女人們都被迫按同樣的方式說話走路,時間久了,我開始覺得乏味。

于是,我經常召李延年來侍寢。

這是宮里經常發生的事情,並不奇怪。

我父親,也有一樣的癖好。

權力就像一塊滿是蜜糖的石頭。

很多人趨之若鶩,卻在咬下的時候發現,那根本是無法承受的冰冷透骨。

然而,它的縫隙里,仍舊滋生著不怕死的臭蟲。

就像李延年。

他年輕英俊的面容和我一樣。

在我尋找新鮮刺激的時候,他將自己扮成了我需要的樣子,走進了我多姿卻紛亂的宮闈。

也許是李延年太了解我,他知道我還是最愛女人,所以,他不過是我身邊短暫的新鮮。于是,將絕色的妹妹嗎送到了我的身邊,李妍時刻提醒著我,他們之間斬不斷的血緣關系。

在見到李妍的時候,我發現,衛子夫,是真的已經讓我厭倦了。

然而,這個過程的確有些痛苦。

如果拋卻的吸引,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了她。

她是那麼謙卑,盡管當上了皇後,仍舊和在公主府中時一樣。

在她的帶領下,我的後宮井然有序,從沒有出現過如我父王時期的混亂場面。

我的身邊,始終沒有如栗姬那樣閃動著冷漠眼神的女人。

她甚至對唾手可得的王位不屑一顧,她的兒子,只做了個諸侯王。

可她,卻陪在他的身邊,遠走他方,遠遠的離開了我父王的宮廷。

我還記得,當時她拒絕館陶姑母的情景。

在我面前的栗姬,那麼的高遠和灑月兌。

甚至,歷史上,將她說成了缺乏智慧的庸俗女子。但我知道,那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她只是對權力不屑一顧而已。

隨著年齡的增加,我竟然開始向往那樣的女子。

希望她們帶著挑釁的目光,出現在我的身邊。

如今,我已經不是那個炙熱而急于求子的年輕帝王。我已經有時間和心情為自己尋求真正的情感對手,那種,敢于來向我宣戰的正直女人。

然而,我終生,都沒有遇到。

我總是覺得,我本是可以遇到的。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會如此虛空,我的,能成為對手的女人去了哪里?

我開始不斷的尋找。

李妍後,是趙鉤戈。

我曾經將最深的希望寄托在這個最小的女人身上。

她的確表現出了稀有的聰明,但是,我發覺,那不是智慧。

她只是來我這里分一杯羹水的女子,要的,並不是我深藏在龍袍下的心。

那能與我遙相呼應的女子,到底流落到了何處?

李妍不斷的用簡陋的手段打擊著衛子夫。

我安靜的旁觀。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會覺得殘忍。

我很少去真正參與她們的爭斗。

即便她們中,我最愛子夫。

可是,劉勁宗是一道揮之不去的高牆,就那樣,豎立在我們之間。我本以為時間會將這些事情沖淡。可是,慢慢的,我發現自己是個非常記仇的人。

時間,只會讓我越發的深省那些丑陋的人性,盡而在他人身上尋找錯處,我永遠都是審視和評判他人的角色。

因為,我是帝王。

也許,我需要一個毫無瑕疵的女人,能超越所有的世俗險惡,進而照亮我殘存不多的後半生。

然而,我終究還是沒有踫到。

我始終沉浸在邊關的戰事中不能自拔,瘋狂的重復那血腥的廝殺中,將士們用鮮血為我鋪開了一條條大道,直達大苑,月氏等國。

這是之前所有帝王連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在我這里,他們全數實現。

我派出張騫,蘇武,李廣,衛青,霍去病,李廣利等等人,不論是文人還是將士,他們都絕對的效忠于我,用生命鑄就了我的輝煌霸業。

大漢朝,注定在我和我的臣子這一代被推向巔峰。

征和二年,我以為自己就快要不行了。

那一刻,死亡讓我格外清醒。

我的江山,不再需要如我一般剛強的角色,我已經將該打的仗打完,背負了世間最嚴酷的責難。

弗陵,我的孩子。

我會將一個穩定而富足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上。

到時候,請你用最溫柔的心,來它曾經受傷的臉龐。

多少個日子里,我都會站在城頭俯瞰著我的江山。

這是我,用生命來譜寫和完成的華麗樂章。

不管歷史如何評說,我知道,作為帝王,我是獨一無二的明君,將成為萬世膜拜的楷模。

然而,作為男人,我想,我是不值得被傳誦的,我,是女人們的噩夢。

就這樣,我立在風里。

誰都仰望我,卻沒有人敢于和我對視。

年老以後,我感到了深刻的悲哀和孤獨。

或許,我不該在征討大宛的時候,滅掉不肯提供糧草的西域小國。

或許,我不該那麼草率的派李陵出征。

或許,我不該因為司馬遷曾為李陵說話而對他施了腐刑。

或許,我不該看著我和子夫的感情日益失色而不去挽救。

或許,我最不該的,就是听信讒言殺掉我的第一個兒子劉據。

可是,這世上有可以找回時間的良藥嗎?

盡管我將帝國最偉大的術士都召集在麾下,也無一人能告訴我仙人出沒的方向。

世人都認為我尋仙是為了延命。可他們並不知道,我一生積累了多少遺憾。

這些難以找回的時間,成了我堅韌內心無法愈合的傷口。

在殺人的時候,人們只看到鮮血,卻沒有听見,刀鋒也在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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