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開始刻意破壞自己的形象,不洗臉,也不刮臉,一副拖沓髒亂的樣子。
不過,還是有人得知了我的事情,于是,他們時常在我沒有喝醉的夜里叩響大門。說是大門,其實就是一間四處露雨的茅屋。
每當這時,我便假裝睡眼惺忪糊里糊涂的去開門。
他們先是環視四周,然後拎起衣角小心翼翼的踏進來。那樣子仿佛是怕沾染了跟我有關的一切灰塵。我在心里發笑,他們仍舊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始終都在漠視著別人,即便是被流放了也還勉強的維持著曾經的尊嚴。
他們極力隱忍我的髒亂,為的不過是讓我卜上一卦。
問的,永遠都是何時能夠回到長安。
我總是含糊其辭。
問的甚了,會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這輩子別想。
我不再如以前那般溫柔,我需要用最可惡的言辭讓每個人對我遠離。
不為別的,只因從他們拎著衣角走進這間屋子起,我便已經能看到他的宿命,那些沉淪在歷史風塵里面的細碎點滴。
懷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對當事人最深的傷害,還不如讓他們腳踏實地的感受房陵能帶給他們的安逸,平穩而舒適的度過殘生已經是他們的幸運。
可是,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理解和知足,他們總是想爭,即便是被流放到了這里。
在他們的世界里,自己永遠是不幸的,永遠都值得同情和幫助,他們要恨的事情很多,要原諒的卻沒有幾件。于是房陵人有一個群體的特征,那就是皺眉垂首,永遠都思量著心事,從不去看眼前的風景。
後來,為了躲避這樣的闖入,我開始去漢水旁垂釣。
時常還要帶上琥珀,漢水是我的老朋友了,從前四海為家的日子,我經常會遇見他,漢中、安康、十堰、襄樊。這些地方我都去過。當然,除了房陵。
其實,漢中是個好地方,是劉邦發跡之處。這里人杰地靈,如果說漢水孕育了大漢文化和劉氏風采,這是一點都不過分的說法。
和這些沒落的貴族相比,我更加喜歡當地的原住民,他們身上有著更為顯著的漢人風格,遠比那些經過權力浸泡的貴族們要好上許多。
後來,我認識了幾個當地人,第一個是叫鯉魚的小伙子。
那天天氣非常熱,我在漢水旁坐了一天,衣服幾乎被汗水濕透。邋遢並不是我的本性,我只是不希望被過多的關注罷了。
我環顧了一下確信四處沒人,便月兌去衣服,走進江水里。
我是非常喜歡水的,對水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可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從我身邊掠過,竟抓住我的手臂硬生生的將我拖了上來。我十分震驚,要知道,我的功夫不錯,此人能以這麼快的速度接近我,讓我始料不及。
沖出水面,我看見了一張曬的黝黑的臉。
相貌非常清秀的少年。
他不由分說將我往岸上拖去,原來是以為我落水,于是我便索性由著他拖拽。
上了岸,他不停的大口喘氣,然後竟然神氣活現的呵斥我。
說我一個外鄉人,竟然敢在漢水游泳,這一下潛進去,差點就沒上來吧,漢水是什麼地方,那是八荒大地上最為凶險的水域之一。
他一邊說著,一邊得意洋洋的俯瞰著躺倒在河灘上的我。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微微的笑著。
那時候,我的胡子已經很長了,幾乎看不出年紀,這小子竟然還敢這樣沒大沒小的訓斥我,這倒是讓我覺得十分親切和好笑。
後來,我知道他叫鯉魚,水性很好,是當地最了不起的漁家,只是,他父親在幾年前死在一場驚濤駭浪里,使得他變得比較神經質。
後來,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我還教會了他武藝。
另一個是位叫夫顏的寡婦。
認識她是因為我醉了,醉後竟將她認作是飛華。
具體的情形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知道那時候,似乎看見了穿著白衣的飛華從天而降,來到我的眼前。
我伸出手去,將她抱在懷里。
卻不料,那女人竟然就這樣沾上了我。
其實我沒做過分的事情,我只是在酒館里抱了她一下,可她表現出的嫵媚和風情頓時令我清醒過來,將她一把推開。
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沮喪。
她竟然打听到了我的住址,不停的給我送吃的。
一開始我從來不動她送來的飯菜,因為她總是像蜜蜂一樣圍繞在我的周圍,讓我頗有壓力。
我本以為她是個未婚女子,誰料到,鯉魚竟然告訴我她的丈夫都死了五年了。
她早就過了三十歲。
這又是個令我措手不及的女人,竟然將自己保養的如此之好,讓我沒有看出她的年紀。那時候,我開始懷疑,似乎是琥珀的作用,它讓我的天賦和仙骨逐漸的陳腐和月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