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同伴
放開他
——仍然沒有聲音,謝尋燕長大了嘴巴,無聲的喘著氣,絕望的看著那個男人狠狠的吻上龍孩孩薄涼笑著的唇瓣,咬出了鮮艷的血花。
放開他——不,不能這樣做放開他
他不能說話,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內心瘋狂又絕望,卻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誰也拯救不了愛上你的人,同時誰也拯救不了你。」男人放開了龍孩孩,冷酷陰狠的掐住龍孩孩的脖子,惡意的譏諷。
你沒資格這麼說我不需要拯救,孩孩也不需要
他不能張嘴,不能辯駁,即使在心里狠狠的否定著男人的話,嘴里卻吐不出一個字眼。
「放了他,我跟你走。」龍孩孩無所謂的抬手擦擦唇角的血,白皙的手背上染上一抹艷色,「不然,你就帶著我的尸體回去好了。」他輕描淡寫的像是在談論著天氣而不是自己的命。
巨大的絕望擊中了他,龍孩孩在保護他,而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燕子,好聚好散咯。」
龍孩孩被男人扣在懷里,扭頭朝他咧著唇笑著,破開的唇角還沒有凝結血痂,紅艷艷的唇映著他慘白的皮膚,觸目驚心,也異常刺眼。他不想看,卻移不開目光,著了魔似的死死的盯著那個他永遠看不透的男人。
不,不要離開,不要和他離開,龍孩孩
他不能開口,不能挽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龍孩孩背著他擺擺手,像是告別,然後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不——
留下來
不要走
他長大了嘴,卻喊不出來聲音。
內心的壓抑急躁硬生生的將他壓垮,想要阻止卻沒有能力的絕望幾乎讓他崩潰。
「不要走——」累積的情緒噴發出來,他幾乎是尖叫出來,從床上坐起,雙手茫然的伸在半空,像是要抓住什麼,不過五指在虛空中無措的張合,只有空氣穿過指尖縫隙。
什麼都抓不到,什麼都留不下。
「不要走……」他茫然的眨眨眼,在一屋的昏暗中慢慢的垂下頭,黑發遮住額頭的冷汗,睫毛掩住蓄滿淚水的眼楮,似乎還在夢里沒有醒過來,「龍孩孩,不要走。」
「不要走……」
「燕子」歐陽米粒推開門沖了進來,看見謝尋燕醒過來恢復了清醒的樣子,心中稍微放心了些,放慢了腳步走到他身邊,沙啞著聲音輕聲問,「好些了嗎?」。
「他離開了。」謝尋燕偏頭看她,眼楮紅紅的,答非所問。
又是龍孩孩歐陽米粒在心里咬牙切齒,面上卻勉強保持著笑容︰「走就走了唄,你怎麼這麼折騰自己?」
「他是為了保護我,才跟那個男人走的。」謝尋燕像是在自言自語,「對了,那個男人叫七殺。我記得,當初他說過,黑十字的首領就叫七殺。黑十字覆滅後,這個男人加入了帝憫那邊。」
歐陽米粒怔住了,龍孩孩為了保護燕子?
帝矜老師又說對了。
再也生不出對龍孩孩嫌棄的想法,歐陽米粒閉上了嘴巴,有什麼事是比喜歡的人為了保護自己而身陷危境更讓人絕望的呢?
「明明我該好好保護他的。」謝尋燕狠狠的咬著唇,讓疼痛來清醒大腦,淚水一滴滴的落在被子上,暈開成一個個濕潤的小圈。
「真的想保護他,就去把他搶回來,從此以後都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護著,再也不要讓他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帝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他挑著狹長的眼角,眼中有一絲冷冽,「已經痛哭過了,現在就給在下把眼淚收回去。」
「帝矜老師……」謝尋燕望著帝矜,一時間有些懵懂。
「現在該流下的,不是你的淚,而是敵人的血,明白麼?」帝矜走到床邊,冰涼的手指拂過謝尋燕眼瞼下的淚痕,危險的勾起薄唇,「你這樣子,也難怪孩孩不要你。」
「我……」
「你什麼你?」帝矜似笑非笑的敲敲他的腦袋,「你覺得,要是在下被帝憫抓去了,青謀會怎麼做?像你現在這樣,縮在床上哀鳴哭泣麼?」
謝尋燕怔了怔,目光轉向抱劍站在帝矜身邊不遠處的沉默男人,不期然的對上堅定內斂的黑色眼楮,他吶吶的搖了搖頭,大師兄不會哭泣,絕對不會。
「他會把在下搶回來。」帝矜揚起小小的愉悅的笑容,驕傲又自信,炫耀般的,「當然,在下沒可能被帝憫的人抓去。」
「我,我明白了,帝矜老師。」咽下口中的苦澀,謝尋燕努力振作精神,用力點了點頭。
「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帝矜放輕了聲音,「帝憫不會殺了龍孩孩,既然派人活著帶回他,他自然不會有生命危險。」
帝矜的話讓謝尋燕安心了不少,他抿了抿唇,目光執著堅持︰「我一定會把他搶回來」
「那麼現在,把前因後果都好好的講一遍。」帝矜坐在床邊,「燕子,還有我們呢。」
眼淚差點又滾落出來,謝尋燕低著頭,鼻子感動的發酸,心里暖暖的,熨帖的叫他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
「事情是這樣的……」他悶悶的開始講述。
從龍孩孩幫高陳青謀擋下玄虛長老的星辰之力說起,再講到他為了跟龍孩孩一起,決心離開滅卻師聯盟。
之後是兩人一路追著帝矜來到日本——具體追蹤的人是龍孩孩,他也不知道龍孩孩是憑什麼來追蹤的,他只是要跟著龍孩孩而已,不管龍孩孩去向哪里。
但剛到日本,七殺,水揚,還有另外幾只妖魔便將他們攔下。
他被壓制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龍孩孩跟七殺做交涉,以放過他為前提,龍孩孩答應了跟七殺他們離開。
因為刺激太大,當時他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家賓館中了。
簡單的描述,其中千折百回卻不是非當事人能夠體會的。
歐陽米粒一直覺得龍孩孩不是個好東西,在听了謝尋燕的話後,發現自己錯怪了他許多,心里悶悶的很不是滋味的。
如果不是龍孩孩,那星辰之力就會落到大師兄身上,龍孩孩救了大師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是如果不是龍孩孩,那晚又怎麼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又怎麼會逼得大師兄和帝矜老師叛離滅卻師聯盟?
該感激嗎?該討厭嗎?
歐陽米粒一時間茫然起來,對龍孩孩這個人的認知也復雜起來,他到底是好是壞,是敵是友,到底想做什麼?
陷害了人,又救了人,反復無常。
不回應謝尋燕,卻又在危險中維護了謝尋燕,變幻莫測。
好奇怪的家伙。
「孩孩應該是在你昏迷後,把你送到了這兒,才離開的。」帝矜緩緩的補充,不然昏迷的謝尋燕怎麼可能從神戶來到京都,而且恰好倒在他們落腳處的附近。
「更甚至,他等著你被布良發現後,才離開的。」
謝尋燕瞪大了眼楮,聲音都在顫抖︰「真的嗎?」。
「真假都是靠自己去判斷的。」帝矜揚唇輕笑,反問,「你覺得呢?」
「我……他……」謝尋燕激動的有些口齒不清,他撲閃著密密的睫毛,驚喜的露出一絲羞赧的笑,這種行為,算不算是龍孩孩對他感情的一種回應?即使不是,也足以說明,龍孩孩其實也是在乎他的吧?
憔悴的臉上流露出摻雜著悲傷的喜悅,在絕望的時候得到巨大的驚喜,謝尋燕用力眨著眼,將情不自禁溢出的淚水圈禁在眼眶中,眼角緋紅︰「我一定會把他搶回來。一定」
「我們幫你」歐陽米粒揮舞著拳頭,單純的為謝尋燕而開心,這家伙為了龍孩孩,也算是笑過哭過,傷心過憔悴過,一顆年輕純粹的心被翻來覆去的煎熬折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見到了那麼一絲絲希望的曙光。
「恩。」少年找回了燦爛的笑容。
「現在,吃飯。」高陳青謀安靜的旁觀情緒的落幕,動作利落的在床上架起案幾,將放在一旁的餐盤放上去,淡漠的語氣不容反對。
「呃……」謝尋燕反應不能的呆了一秒,為什麼剛感性完畢就立即轉到這麼現實的事情上來?至少給點情緒緩沖時間吧
「趁熱吃。」高陳青謀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
手指哆嗦了一下,沒時間多想,謝尋燕的手指就習慣性的按照指示的動作了起來。
飯菜的味道很熟悉,謝尋燕鼻子發酸的一口口咽下去,喉嚨干澀的說不出話,只能一口口使勁的往胃里塞東西下去,好像這樣就能堵塞住快要月兌口而出的細細嗚咽。
「真好吃。」他含著滿滿的一口飯,腮幫子鼓得脹脹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真好吃,有大師兄的味道。
大家都在自己身邊,真好。
「慢慢吃。」帝矜眯著眼輕笑。
「我也想要∼」歐陽米粒覬覦大師兄親手做的飯菜。
謝尋燕一咧嘴︰「才不給你。」
「小氣鬼小心我晚上裝鬼嚇你」
「你不用裝就是鬼了好不好」
……大家都在自己身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