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剛回到家中,已近午夜,父母和孩子早已睡了,只有妻子董小梅仍在看電視連續劇。
「這麼晚才回來呀?」董小梅隨口問了一句。
「嗯。」常小剛沒好氣地答道,然後十分沮喪地癱坐在沙發上。
細心的妻子看到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今天怎麼啦?沒精打采像只瘟雞似的。」
「他媽的,陳建忠這小子簡直不是人,處處與我過不去,我非要與他魚死網破不可!」常小剛咬牙切齒地說。
看到丈夫這麼大火氣,董小梅已沒心思看電視,忙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起初,常小剛不願說出實情,在董小梅的反復追問下他才倒出了心中的「苦水」。
天生膽小慎為的董小梅是一名中學教師,相貌比較普通,一看便知道是一個老實厚道之人,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知識女性。自從常小剛當上區長後,看到他整天忙于應酬,巴結他的人越來越多,大包小包地提著禮物來「匯報工作」的人並沒讓她感到高興,反而為丈夫擔心起來。生怕丈夫一步不慎走上歧途,一失足成千古恨,心中總有一種害怕丈夫出事的憂慮。董小梅視丈夫為頂梁柱,父母親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兒子正在念高中,這上有老下有小的,萬一有個閃失,這個家怎麼辦。今天看到常小剛一肚子的怨氣,知道跟有股牛脾氣的丈夫講大道理是無濟于事的,于是,她給常小剛泡了一杯苦丁茶,故意多放了幾根苦丁。
「你喝多酒啦,多喝點茶,解解酒吧。」董小梅勸道。常小剛接過董小梅遞來的茶,張口便喝,苦得直咂嘴,本來心情就不佳的他連連責怪起董小梅來。
「是茶還是黃連?想苦死我啊!」
董小梅笑而不答,勸他先喝了第一杯,讓他解解酒,然後不停地給他續茶。苦味漸漸淡了,齒中居然還有一種回味的甘甜;到第六杯時,茶水基本上沒有味道了。
看到妻子還要給他續茶,他不解地問︰「難道家里沒有茶葉了?這麼淡怎麼能喝呀!」
這時董小梅才展顏笑道︰「小剛,你沒體會到這苦丁茶正是我們走過的生活之路的寫照嗎?起初,我們一起在中學當老師,工資低,生活清貧,就如同喝第一道苦丁茶一樣;後來你到北京讀研究生,畢業後棄教從政,可謂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從有職無權的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到南湖擔任區長,可謂是有權有勢了,出門有專車接送,外出有秘書提包,吃香的喝辣的,多麼風光,這就相當于喝第二道茶。可是如果這個時候我們不保持清醒的頭腦,一味為了個人利益,一心撲到錢堆里面去,那就如同喝第三道、第四道茶了,反而越喝越沒味道;到第五道、第六道時,如同白開水一般平淡無奇了。小剛,盡管上次紀檢委查你沒有什麼事,但要引以為戒啊!」
看到妻子用心良苦,常小剛的氣消了許多。見丈夫似乎明白了就里,董小梅才關掉電視,安心地睡去。
常小剛是一個十分記恨的人,盡管董小梅用心良苦地勸他,但他對陳建忠和周鑫金的怨恨還是有增無減。他越想越氣憤,于是找來心月復、區交通局局長梁遠商量對策,看如何出一出這口惡氣。
梁遠,個頭不高,點子可不少,一副金絲眼鏡架在那雙漂浮不定的眼上,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迷茫。從西安交通大學畢業後,他一心一意想分配到省城工作,由于沒有關系最後連江城市交通局都進不了,只得屈就南湖區交通局,這讓他有一種懷才不遇的感覺。然而,像南湖區這樣的縣級交通局,有一名重點交通大學畢業的大學生,的確也是鳳毛麟角,因此,反而使其得以一步一步升遷,十年間已官至交通局副局長的位置。常小剛擔任區長後,與梁遠在工作上接觸較多,漸漸地發現這個小老鄉不僅業務熟悉,而且頭腦靈活,「很會做人」,守口如瓶,十分可靠,便與他到了幾乎無話不說的地步。常小剛多次與當時的區委書記孔繁林提議提拔梁遠為交通局長,但孔繁林每次都以「年紀尚輕,觀察觀察再說」搪塞了。孔繁林調走後,常小剛主持南湖區工作後力排眾議,讓梁遠如願以償地坐上了局長的寶座。交通局的項目都是大手筆,一百幾十萬的工程僅是「小兒科」;幾百萬、上千萬的工程也只不過是「小菜一碟」,用廣東話來講還是「瑣瑣碎」;上億元的工程那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大手筆」。也難怪,社會上流傳「人民交通,盛產百萬富翁」的順口溜。三十啷當歲就當上有職有權的交通局長,梁遠對常小剛感恩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