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縣城,搞得大張旗鼓。只因王易開口,劉韶和陳烈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大家封賞。不過這讓眾郡國兵自是十分喜慶。
王易回到自己的府邸,劉韶趕緊讓下屬們給王易安排。又是搬運裝載文案的竹篋木櫃,又是清掃積塵甚厚的暗室……暮氣沉沉的海鹽縣府衙,總算露出了些生機勃的跡象。王易意氣風地進入自己的府邸,見除了一個主簿外,還有幾個刀筆吏作輔佐。
老主簿頭昏眼花,听到自己的頂頭上司來上任,竟連半絲反應也沒有,只如枯樹般斜立著身子,雙唇如同秋葉般毫無節奏地快頻率顫動著,睜圓眼楮似要將王易看個清楚。王易見他這副樣子,起初險些驚叫出來,到最後倒很快適應,心下十分無奈。不過他隨即十分高興,因為他現那個給他出謀劃策的鄧當竟然也是他的掾屬。
王易想了又想,只覺得在耳熟能詳的三國豪杰中,並沒有一個叫鄧當的……
其實劉韶和陳烈一回到府邸就陷入了一種驚慌失措的狀態,也有一些出征的老兵惴惴不安。畢竟鹽場遭遇了嚴白虎的洗劫,而從嚴白虎的手段和人數來看,海鹽縣城已經被推置了懸崖邊,局勢隨時有崩壞的危險。
而大多數兵丁雖然被鹽場的慘況震懾住了魂魄,但那只是暫時的。他們很快樂觀地以為只要有王易在,什麼嚴白虎都是土雞瓦狗。
「敵暗我明,形勢危急。」王易打胥吏和主簿出去,只留心月復在他的府邸上進行密室會議,「想不到嚴白虎這匹夫也能料算于先,走在我之前!」
劉馥和董昭神色肅穆,樂進和徐盛卻不以為然,而管亥卻在外頭張望警戒,以防閑雜人等進入。
「主公何必如此?這嚴白虎只有區區幾百人馬,雖然游移不定,比得殞命于平丘的彭月兌如何?又比得在濮陽的卜己如何?」徐盛急聲說道。
樂進也接著說︰「嚴白虎不過是烏合之眾,主公只需緩下心來,就定能擒殺此賊!」
王易點點頭,說道︰「從目前的跡象來看,這嚴白虎似乎是沖著我來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以誘敵之計,誆他出來。」
劉馥卻道︰「白虎不可小覷。從鹽場的情況來看,嚴白虎應當是劫掠了黃氏鹽場不少的鹽丁,他留著這些人不殺,便是要向他們陳清子雲盡滅黃氏之事,到時候昔日的黃氏鹽丁個個驍勇善戰,悍不畏死,那子雲可就麻煩了啊!」
董昭也表情凝重地頷道︰「如此觀之,嚴白虎完全不是等閑之輩,他尚懂得一些挾裹人心的伎倆。」
在後世,江東小霸王大戰吳郡大盜嚴白虎乃是小說家們津津樂道的一個篇目。但按照正常的歷史軌跡,這個轟動一時,乃至影響到江東勢力分布的戰役要等到十多年後才爆。而十多年前的今日,雖不能說嚴白虎就沒有蓄奪吳郡之心,但從他目前的一舉一動來看,他的確是個年輕有為,才識過人的盜賊。
王易說道︰「白虎雖然有些本事,不過他畢竟剛越獄數月而已,根基不深,而听縣長劉韶所說,他此行又糾集了會稽名盜周勃、黃龍羅等。因而我料想這些盜匪組織渙散,紀律不察。見到機會就急進之,見到鋒芒就急退之。海鹽縣城防備人數不多,不過兩百余人,而且多是些臨時招募的郡國兵,可饒是如此,白虎也不敢一舉攻城,只是在境外游弋,洗劫了三個村莊。而此行海鹽縣城可謂傾巢而出,他們找到機會,在我們之前拼盡全力攻破鹽場掠奪人口壯大實力。諸君,難道不是這樣嗎?」
劉馥微微笑道︰「盜賊麼,自然是如此了。盜跖曾言︰在盜賊中,爭先恐後就算是講義氣。可見盜賊自身顧慮頗多,而盜賊一旦匯聚,則互相猜忌,各自鉗制。」
董昭皺眉道︰「可如此一來,豈不是更難捉住這嚴白虎了?」
王易笑道︰「公仁恐怕沒有完全領會適才我所說的。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誘殺嚴白虎。」
徐盛搶著問︰「主公要如何誘殺他?」
王易娓娓道來︰「如今不是鹽場受襲,損失慘重麼?我們正可趁此機會,叫縣城的官兵盡數去那里補救,再讓他們召集四周的青壯,作勢要重建鹽場。這樣嚴白虎等人會以為縣城空虛,自然會奔縣城而來。屆時我們只需暗路埋伏,就可一舉擒殺之。」
董昭還是疑惑不解︰「此前縣城郡國兵傾巢而出,白虎也不敢寇城,為何這次又敢呢?」
劉馥替他解釋道︰「此前在嚴白虎看來,海鹽縣城始終警惕,況且有子雲這一支一直按兵不動,他不知虛實。而這次子雲表面上是帶著大部人馬和官兵一起去鹽場的,嚴白虎定會以為自己已經探清了縣城的情況。況且嚴白虎現在實力有所增加,所以他的余地就大得多了。」
略一沉吟,劉馥繼續說道︰「當務之急,乃是修我戈矛,整我衣袍。子雲的童子軍府兵橐弓甚久,也應再試試鋒芒了。」
王易呵呵笑道︰「何謂‘府兵橐弓’?精兵的鋒芒不在刀劍,而在人。童子們身體日益完強,武藝不斷精進,互相協作又逐漸默契,這都是這幾個月來勤學不怠的成果啊。」
談笑間,王易等人重振了信心,胸中勝券在握。
而劉馥主動請纓,願到劉韶那陳述一下計劃,讓他出兵鹽場來作配合。
劉韶驚疑不定,只是他現在現自己完全被架空,宛如一個提線木偶,一顰一蹙都要由王易來牽動了。
在王易這里,武裝的成年人配置一水的犀皮甲︰此甲只護前胸後背,但是因為犀牛皮有一定厚度,因此還是具有相當的防御力。武器一長一短︰長兵器統一為長近三米的特殊鐵鎩,而鐵鎩的兩只鐔鼻向上彎曲,作鉤鐮之形;短兵器與漢朝正規軍人同,便是格斗用的環戰刀。成年人們內襯的著裝與童子軍相同,只是不戴圓邊的寬檐帽。
童子軍經過王易的重新整頓,全部配置黃櫸木柄的長矛——與他們平日里斗槍賽時的比賽用槍十分接近,只是長矛乃是鐵制,而且呈長三角形,內嵌多條血槽。另外每個人也有環戰刀。但是童子軍沒有護具。
不過沒有護具到底是十分尷尬,因此王易琢磨著是不是讓他們穿上斗槍賽時的比賽服——竹藤鎧。
回到根據地,見到分成十幾個整齊的蛇形小隊奔跑在新開墾的田壟上的童子軍,他們在風車下的影子拖得長長,與四周精心移植的樹叢、匠心獨具的道路互相掩映,王易只覺一股朝氣蓬勃的清風迎面而來。
多麼好的年輕人啊!王易是不忍這樣的苗子死在一群爛污泥一樣的人的手里的。
還是配置上竹藤鎧吧!王易這樣想著。他設計的這套竹藤鎧的材料全在桐油中浸泡過,不易變形,而且極為牢固。此鎧的防護面積極大,配套的頭盔還配置面罩,為了方便攜帶,還可以用鉤形結構將其與鎧甲相連。
王易手下並非沒有手藝精湛的鐵匠,而他的工匠們近期來也在周圍現了各種金屬礦石和煤炭資源。但這些資源尚在積累。而王易那些人只是為了手藝不生疏,只在王易的授意下先打制了一些小件器皿。
以當前的條件,臨時趕制出堅韌的鎧甲和鋒利的兵器是不現實的。所以只能盡可能地利用現有條件,以詭道來擊滅敵人。
就在原先那處大木屋內,王易開始了他的臨戰會議。
在攤開地圖的那一剎那,眾人突然為王易的深謀遠慮所折服。王易奔波在外的時候,時常繪制地圖,或在一些重要地標做記號,起初大家都是不以為然的,少數幾人也僅以此認為王易是勤學的罷了。而到了戰亂一揭時,他們才現未雨綢繆是多麼重要。
山巒河流、森林沼澤、野獸出沒地和罕見植株花卉產地都被刻意標記出來。
劉馥走到窗邊,眺目望去,卻見闊大的曠野間,那些等待修整開的土地上都插著標記;道路與建築用地旁用草繩分割;而縱橫交錯的田攏間,也有辛勤的工匠在用繩墨丈量土地,這一是為了土地耕種,也是為了日後能整齊有序地種上行道樹。
整個根據地已經初現小鎮的面貌——而這種面貌,乃是這個時代從未有過的。劉馥猛然現,在這片土地生的任何舉動,雖然十分和諧,卻又那麼陌生……
王易的手在地圖上果決迅地游移,「大家看,海鹽縣城周圍道路平坦,四周零星分布著三個村莊,另外就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地和雜草叢,很少見樹木。」
常桓接著說道︰「也有一些小河小溪穿插在其中。」
見大家目色凝重,王易問道︰「諸君可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徐盛道︰「主公是要說,在這樣一片地域埋伏,是十分困難的?」
裴元紹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在周圍的森林的山阪間埋伏?」
王易搖了搖頭︰「如果到森林山阪間,地方太大,很難捉住嚴白虎的行蹤。而且即使是捉住了,也很難保證對方不會立即逃走。盜賊都是見風使舵的好草驚蛇。」
「這該如何是好?」周倉撓著頭問。
劉馥哈哈笑道︰「各位跟隨子雲如此之久,竟也沒有一個像我這樣熟悉情況的人。」
劉馥董昭以及李嚴因為身份是客人的緣故,都坐在窗邊的長椅上。這長椅有個斜靠背,坐面也不是整的一塊木頭,而是兩條長木拼接而成,而且之間留有空檔,因而在此時人們的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不過劉馥和董昭早已適應,倒是李嚴局促萬分。
大家都知道劉馥足智多謀,也早把將他當作了自己人。見他自信滿滿,大家哄鬧著揶揄他,叫他出主意。
劉馥伸出手臂一指牆壁上掛著的那件吉利服,笑道︰「子雲的計劃,就是叫兄弟們潛伏在嚴白虎和你們認為不會有埋伏的地方,然後出其不意地殺出。」
那件吉利偽裝服以繩網為架,以網為枝蔓,系結上濃密的樹葉。只是當時制作這些偽裝服時乃是夏末初秋,葉片極為濃綠。而此時青黃不接,樹葉蒼翠,並不如夏季那樣奔放濃烈,所以拿這套服裝潛行,反而會引起疑惑。
「大家何不采集樹葉,另制隱蔽之服?」劉馥笑顏逐開,提出了解決之道。
王易見大家醍醐灌頂,便笑道︰「如此一來還不夠。所以接下來就要檢驗這幾個月來我們訓練的成果了。縣城外的草叢非常濃密,間或有河流穿梭,稍有不慎就會出響聲。所以,每個人都要全神貫注,千萬不能出一點聲響。」
旋而他又道︰「此戰我們依舊先以陷阱挫其銳氣,然後以強弩硬弓追迫之,最後四面圍攻,給他來個‘夾肉餅’!」
听王易如此一說,堂內群情激憤,已恨不得立即出戰了。
「切勿心浮氣躁。」王易還試著安撫一下士氣高漲的眾人。
會議散去後,人們都在熱情洋溢地討論著布置完畢的各項步驟。王易則仍停留在那里,仔細揣摩著地圖。
「子雲與眾位手下議事,也真是獨特。」李嚴沒有急急走開,他走到王易身邊,似笑非笑地說。
王易見他突然間以這種口氣說話,不禁十分好奇。他笑道︰「正方那以為我獨特在何處呢?」
「推心置月復。」李嚴破口而出,「子雲與士推心置月復,與人和藹可親,此等風範著實令我敬佩。」
王易想不到李嚴對他的評價這麼高,不過他知道李嚴這幾日在他王易這里的生活經歷對李嚴的觸動非常大。
李嚴囁嚅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子雲,此次剿滅嚴白虎,可否讓我隨同?」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