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盞將身後的窗子關了起來,道,「小姐,這麼冷的天,還寫什麼字。」
藍顏不語,只是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寫著。
雖然太後一事已經過去了,她在宮中,卻還要繼續前進,現在她不過是九品答應,皇帝不信任她,慶定公定會防著她,宮中其他妃嬪也是虎視眈眈的覬覦她的恩寵,她定要為自己好好設想一番。
這麼一想,心中便覺得亂的很。
因此,她才想要借由寫字,來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自古以來,能在宮中站穩腳步,不外乎是靠兩個,一個是家族勢力,一個是皇帝恩寵。
藍家雖然三代忠臣,位高至宰相,然而就是因為太過正直衷心,沒有黨派,沒有後盾,這麼些年來,兩袖清風,也沒積攢下什麼權勢,也因此,藍相才能在宰相的位置上坐到今日。
也就是說,想要靠家族力量,必定是不行了。
那麼還有一樣,便只有……
皇帝的恩寵……
皇帝……蕭暝昱……
她眼神慢慢變得清晰,手中的筆卻是一動,一滴墨跡便落在潔白的紙上。
這一幅字,便毀了。
「愛妃看來是有心事啊。」
這時,身後一個聲音,讓藍顏突然驚醒,回過頭去,便看見蕭暝昱身著黃袍,頭帶高冠,看來是剛剛下了朝。
她笑了笑,徐徐跪下,「婢妾見過皇上。」
他走過來,單手扶起了她來,卻不放開,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的打量著她。
她被他那目光瞧的臉上發紅,不由的後退了幾步,道,「皇上看什麼……」
他笑笑,拉著她進去,房中比外面更暖了些,兩邊宮女見兩人進來,便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兩人。
他仍舊只是眯著眼楮看著她,看的她有些茫然失措。
「皇上……你……」
「朕實在沒想到,朕便將你推上這風口浪尖,你倒是會返來利用這恩寵……」他該是通過太後一事,便已經知道了她的動作,低頭,推開了他的手,默默的轉過身去,「皇上是否覺得,我很可怕?」
蕭暝昱看著她,低垂的頭,側在一邊,他該是能想到,那張掩飾了多年的臉上,此刻只有迷離哀傷,亦如她說話的聲音,微微的顫抖,仿佛強忍著悲痛,又仿佛帶著無奈的嘆息。
頓了頓,他方道,「卻不似尋常女子,多為活潑開朗……」
她悵然一笑,回頭,「皇上是嫌棄婢妾,覺得婢妾蛇蠍心腸,覺得婢妾不干淨吧……」
他只是看著她,她眼中含著點點的淚珠,卻又倔強的不讓眼淚滑落下來,手正握在衣袖中,緊緊地握住,故作堅強的樣子,著實的讓人憐惜。
「並沒有……」他靜靜的望著她,鳳眼迷離,帶著點探究和窺視。
她笑著道,「不然我能如何呢?不若皇上為我指出一條明路,若是我不這麼做,我能如何?哎,我沒有惠妃的背景,家中幾代將軍,握有兵權,我也沒有太後的權勢,位高權中,即便是皇上也要看她幾分情面,我沒有皇上的憐惜,被推進了這火坑,便只能自己掙扎……若是好了,我大約能借著這火候,輝煌一次,若是不好,便是葬身火海,還會連累了家人,招致九族……」她撫模著自己的臉頰,「其實我便想這樣嗎?這個年紀的女子,哪個不想花枝招展的,涂胭脂,灑水粉,讓人為自己的面容著迷,但是我卻要以如此面目示人,為的就是,讓人為我卸下防範,為此,我便要背上罵名,忍受人家對我的侮辱……」她看著他,「就好像,皇上若是听到有人說皇上的傀儡,皇上心中是何想法?呵,每當我听到有人在背後說我樣貌丑陋,不堪入目時,我心中,也是那樣的難受……但是如同皇上也要忍耐一般……我也一樣,要忍下去……」
蕭暝昱向前走了一步,「是你自己走進來,怨不得別人,朕一直便奇怪,榮華富貴,便是如此的誘人,讓人拼了命的,要闖進來……」
藍顏側頭看他,修長的身姿,黃袍加身,更顯挺拔魁梧,加上頂上皇冠,閃亮的讓人不敢直視,卻也是沉重的非常人可以承擔,想他十幾歲,一舉成為九五之尊,也被迫卷進了這皇權爭斗中來,因此,對與自己跳進這爭斗中來的人,定會詫異……
藍顏呵呵的笑,看著背著手望向一邊的蕭暝昱,道,「我不知常人如何,許是因為自己的***,對榮華富貴的向往,但我卻不想,我在藍家,早見識過藍郁與二娘作風驕奢,浪費成性,而我娘,心地善良,從不對任何人說一句重話,家中所有奴僕都夸贊我娘好,然而她卻因為是做小的,總是被二娘欺負,我從小便知道,那樣的人,都是壞人,在我懂事起,我便只想著,我要讓娘再不被人欺負,讓我娘過上好日子……」她扶著床框,眼中帶著對母親的思念,「所以,知道藍郁將要入宮選秀,還極有可能會為皇後時,我想到的便是,她若是成為皇後,二娘定會更加得意,也定會更變本加厲的欺負我娘,所以……我定要阻止她,反之,若是我能入宮,或許我娘便不會再被欺負,爹爹看在我的份上,能讓娘成為家中主母,從此衣食無憂……那麼即便我身在
這漩渦中,提心吊膽過上一生,也都無所謂了……」
蕭暝昱看在她俏麗的面容上,帶著對母親的深深情意,那絕不是可以偽裝的……
那一刻,他卻沒有說話。
房中一時沉默了起來,兩人只是立在那里,不動,也不語。
許久,外面太監悄聲道,「皇上……李大人正在勤政殿等侯。」
他方拍了拍身上袍子,「愛妃好生休息吧,朕得了空兒,再來看愛妃。」說罷,便邁步走了出去。
藍顏見他出去,面容卻仍舊僵硬在那里。
窗外寒風凜冽,吹的窗子嘩啦嘩啦的響著,在寂靜中,那聲響更顯得越發的大了。
她望著面前,眼神卻似乎伸向了遠方,最終,只是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綠盞琴歌這時走進來,見她眼圈紅著,嚇了一跳,「小姐……這好端端的是怎麼了。」
藍顏笑笑,接過綠盞遞過來的帕子,「別擔心。」擦了擦眼角,她冷聲道,「只是想讓他自責而已……」
兩個人都是一愣,藍顏道,「你該知道,仙人掌雖然全身是刺,內心卻是軟弱的,玫瑰呢,雖然看著美麗,其實卻蠻是厲刺,所以,越是看著美麗的,其實心里越是強硬,反之,越是外表強硬的,其實心中越是柔軟,他定是這一種!」
*
是夜。
蕭暝昱正俯身在案,看著奏章。
惠妃悄然走進來,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青瓷湯碗,看他一眼,眉角帶笑,柔情似水的喚了聲,「皇上……」
他抬起頭來,見是她,笑笑,伸手讓她坐下。
她便以柔媚的姿態,靠在了他一側,邊將湯碗推到他面前,「時候不早了,皇上喝了湯暖一暖,早些歇息吧……」
他亦笑了笑,喝著暖湯,卻想了一下,環抱著惠妃,問道,「惠妃入宮多年了吧?」
她笑道,「皇上忘了,便是皇上登基之時,我便入宮了。」
他點點頭,恍然道,「已有三年多了。」
想了一下,他又問道,「惠妃當年,是因何入宮?」
惠妃愣了愣,轉而笑著道,「皇上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他笑著,「不過是忽然想起。」
惠妃抬眼想了想,道,「那時卻也沒想,不過年紀也小,爹爹說什麼便是什麼……」說著,媚眼如絲的繞著他,「卻是入宮來,方知道,許是老天的安排吧……若是不入宮,怎能遇見皇上……」說著,縴細的長指,柔和的纏繞著他的脖子,好似樹藤一般,繞上了樹干。
他卻眯著眼楮,幽遠的看向遠方,直到她的氣息貼到了他的脖之上,方回過神來,笑著摟過了她,「怎麼,愛妃貼的這樣近……」
「皇上……」她嬌嗔著叫道。
他呵呵的一笑,長臂一把抱起了她來,向內間走去。
重重疊帳落下,房中旖旎,亦被蓋在了里面……
外面,夜色正濃……
轉眼間,新年將至。
往年太後最愛這類宴會,總是提前便張羅著,如今太後不在,一應事情,便都交給了惠妃。
若是說太後一事過後,除了慶定公,最得意的,該數惠妃了。
後宮中,終于輪到她獨大不說,更因為太後一家落敗,皇上更提拔惠妃族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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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新,等我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