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冬日,季風大盛,林純鴻乘坐的商船離港之後,張滿了所有的帆,船的度越來越快,劈開蔚藍色的大海,往馬尼拉方向急行而去。雖然林純鴻四人長于湖廣水鄉,水性都不錯,更不懼坐船。但在搖晃的海船上,依然忍不住想吐,過了好幾天,才慢慢適應過來。林純鴻這幾天拼命忍住不適,和周邊的護衛搞好關系。閑暇之余,還幫操帆手、班碇手、火長干一些粗活重活,努力將自己融入這個團體。
林純鴻望著串著繩子的十二塊木板出神,這玩意就是牽星板?林純鴻好奇心大盛,忍不住就要拿起來看看。
火長馮侖立即叫道︰「不要動!」
林純鴻的手馬上縮回來,琢磨著牽星板怎麼用。馮侖阻止了林純鴻,又轉頭看他的海圖。林純鴻走上前去,也去瞧海圖。這一看,直讓他咋舌不已︰這他娘的是什麼圖啊?上面畫著山峰實體,還有大量的字眼在航線上寫著什麼︰「牽華蓋星八指,北辰星一指……」林純鴻越看越覺得吃驚,就靠這玩意能跨越大洋?
慢慢的,林純鴻根據已經知道的幾個地名,推斷出海圖是上南下北,左東右西,知道這點後,他才慢慢看出了門道,原來是根據指南針的指向和緯度來聯合確定航線,讓火長知道現在到了何處。琢磨透了這點,他越看越高興,根據剛才火長告訴他的牽星數據和指南針指向,他找到了現在船所處的大概位置。
他算了一下,然後說道︰「真快啊,還有三日便到馬尼拉了!」
火長一听,終于把視線從海圖上挪開,如同看著怪物一般看著林純鴻,問道︰「你以前出過海?學過這個?」
林純鴻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我第一次出海,以前也沒有學過。剛才是自己瞎琢磨的!」
火長情不自禁雙手抓住林純鴻的肩膀,興奮的搖晃道︰「你他女乃女乃的就是一天生的火長!來,我來教你怎麼用牽星板!」
說完,拿出十二塊木板,取出當中一塊,說道︰「一手持板,一手持繩,將繩子拉直,板的下面邊緣對準海平面,上面對準北辰星……」
馮侖帶著極大的熱情教著林純鴻,林純鴻學得很快,不多時便能熟練的應用牽星板。火長又拿出一堆海圖,教林純鴻如何識別海圖,這麼多海圖只讓林純鴻眼花繚亂,什麼東洋的、南洋的都有,唯獨沒有印度洋的。林純鴻對改進海圖和牽星板有不少意見,現在都深深的埋在心里,時機不成熟嘛。
成功取得馮侖的信任後,學操帆和操舵便顯得容易了,馮侖對他的刻苦好學欣賞不已,大開方便之門,早已經把他當成得意弟子看待了,直接要求吳益讓林純鴻月兌離護衛隊,專門學習航海之術,吳益無法拒絕,商船上一切听火長的,一個好的火長便是大伙生命的保障。
「還有一日,便到馬尼拉了!」火長的話讓所有的水手和護衛歡呼不已。雖然在海上還不到十天,但惡劣的海況已經遇到了幾次,還時時面臨海盜的威脅,都讓大伙繃緊了弦,絲毫不敢放松,這下听說馬上就要抵達目的地,沒有人不高興的。
「不過今日晚上還得小心謹慎!」火長馮侖又交待道,眾人無不俯听命,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心盡責。
林純鴻現在已經能幫著操帆手操帆了,雖說幾日的學習只學到了皮毛,與精熟還有相當的距離,但馬馬虎虎充當下手已經足夠了。
其中一個操帆手綽號叫蜈蚣,這個綽號來源于他的技能,說他操帆技能高,猶如蜈蚣一樣有那麼多手。蜈蚣待人和氣,雖是閩地人,絲毫沒有看不起來自湖廣的林純鴻。兩人早已熟悉,蜈蚣打趣林純鴻道︰「林三,看你細皮女敕肉的,生活應該過得不錯,為何到這波濤洶涌的海上來謀生活?」
這話讓林純鴻很難回答,難道直接告訴他自己是被綁架來的?林純鴻笑道︰「家鄉混不下去了,就出海了,我向往大海。」
「呵呵,出海的說的好听些就是膽大,說的不好听些就是亡命之徒!要我說啊,出海的都是響當當的漢子!與海斗,其樂無窮!」
這話得到了林純鴻的共鳴,心里不由得冒出沖天的豪氣,恨不得以後就干那航海的營生,大笑道︰「蜈蚣大哥的話算說到小弟心里去了,小弟也願意一輩子出海,干那男子漢該干的事情!」
但這話也就是一時激動說說,林純鴻知道,中國地大物博,目前顯得稚女敕的海上獨立勢力根本無法和中央政府對抗。當中央**時,還有一絲機會混的風生水起的。但當中央政府強大時,航海家們便成了那幫官紳功勞簿上的祭品。除非和宋代一樣,中央政府支持航海。
「要在海上混得好,得跟對人,現在啊,南洋那邊是紅毛鬼,廣東那邊是劉香,而我們則掌握著東洋……」
蜈蚣又滔滔不絕的說起海上的形勢,讓林純鴻受益匪淺。
一夜無事,船隊已經抵達馬尼拉灣口,再過半日,便抵達港口。水手們紛紛站在甲板上,眺望著遠方的6地,出一陣陣的歡呼。突然手持單筒望遠鏡的值哨一聲驚呼︰「前方有三艘船!」水手听到呼聲,不待火長吩咐,紛紛各就其位,緊張的看著高高的值哨。
「是三只戰船,西洋的船只!」值哨的話讓水手心中一涼,林純鴻覺得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站在蜈蚣旁邊,隨時準備協助蜈蚣。而護衛隊則刀劍出鞘,嚴陣以待。
「打旗語,通知後面的船只!」馮侖一點也不緊張,不緊不慢的下達著命令。只見一人手持兩面紅旗,揮舞了一通,通知後面的兩只商船。
前面的船只來得很快,現在能夠看得清清楚楚,的確是三桅的戰船,掛著軟帆,向商船沖來。
「左舵二指!」馮侖的命令得到了立即執行,只見船向左邊拐去,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圓弧。馮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隨時將船身與戰船的航向保持九十度的夾角,防止戰船的炮擊。雖然不清楚戰船的意圖,但必要的防護必須要做。
三艘戰船也轉了個彎,力圖將船舷朝向商船,其劫掠的意圖昭然若揭。經驗豐富的水手大為緊張,在完成火長指令的同時,死死的盯著戰船。
「右舵一指!」馮侖大聲的吼叫道。商船與戰船玩起了貓和老鼠的游戲,只可惜這個游戲事關生死。
但商船的轉向和航如何趕得上戰船?終于,一艘戰船找到了機會,隨著轟隆隆的巨響,炮彈向商船飛來。林純鴻只覺得自己腿腳一軟,差點趔趄。在6地上,他面對敵人的刀槍沒有一絲的恐懼,但在隆隆的炮火下,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是什麼死法,心里就緊張不已。
沒想到蜈蚣還有心思開玩笑︰「果然是沒出過海,以後就習慣啦!不過得挺過這一關,有命玩下一次!我當初……」
蜈蚣的話還未說完,臉色就變了,遙遙飛來的是鏈彈,專打風帆!只見鏈彈擊中了桅桿,纏繞在桅桿上,幾片風帆便被滾燙鏈彈燙的著火。
蜈蚣拼命喊道︰「降下中二帆!備用帆準備!」隨著蜈蚣的指令,林純鴻拼命的拉扯繩索,一時連害怕都忘記了。
但蜈蚣等眾多操帆手的努力沒有得到回報,隨著越來越多的鏈彈飛來,一根桅桿已經被打斷,半截掉在了甲板上,還砸死了一個躲避不及的護衛。商船終于慢慢停了下來,猶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呈現在戰船的面前。
三只戰船見艦失去機動能力,便有兩只戰船去追趕另外兩只商船,一只戰船仍然在射著葡萄彈,期望大批量的殺傷船員。水手們紛紛找遮蔽物,躲避死神之彈。
馮侖長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吩咐道︰「掛白旗吧!」說完,癱坐在甲板上。
吳益馬上下令道︰「不準掛白旗!我們大批的戰船就在後面,兄弟們,一定要頂住!」吳益的命令稍微激起了護衛的斗志,躲藏著密切監視戰船的動向,所有的乘員均拿起了刀槍,準備與劫掠者決一死戰!林純鴻听了吳益的命令,心里一動,心道︰娘的,原來這次讓老子們出海就是來當誘餌的,netbsp;事實正是如此,前段時間,鄭彩的商隊在劉香和荷蘭人的聯合劫掠下,損失慘重。鄭彩為了報復,方想出這個計策。也正如吳輝的算計,林純鴻不得不與同船的人共同戰斗拼死反抗。
但戰船並不急于接弦,只是緩緩的靠近,不停的射葡萄彈。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船員的傷亡越來越大,于ど兒已經中彈身亡,讓林純鴻等人欲哭無淚,只是狠狠的瞪著劫掠的戰船。
戰船越來越近,終于連水手的眉目都能看的清楚,吳益大聲呼號著指揮戰斗,但十來把火槍和為數不多的弓箭,如何抵擋得住勢若猛虎的紅毛鬼,只見一根根掛鉤向商船飛來,好幾根已經掛在了商船的船舷上。吳益大急,吼道︰「林三,帶人砍斷……」吳益的話還未說完,額頭上便中了一顆鉛彈,搖搖晃晃直立良久,方倒在甲板上。
吳益的身亡使商船的護衛陷入了各自作戰的境地,紅毛鬼趁機攻入甲板,鉛彈和刀槍不停的收割著人命,馮侖大叫︰「投降!投降!」
乘員們見抵擋只能徒增傷亡,紛紛拋下刀槍和火槍,抱頭蹲在了甲板上……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