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甚麼﹖再說一次﹖」池橫拳一臉驚駭的直立起身子。
折花笑目掃帳中各名士豪強﹐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讓所有金肩退出此戰﹐戰則必死!」
目瞪口呆的人們終於醒了過來﹐金肩們頓時震怒﹐嘩啦一下圍了上去﹐若不是有大桌和一些玄士擋著﹐幾乎要把折花笑撕成碎片﹐咆哮聲更是直穿入雲﹐回蕩在山嶺間﹐連城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盡管雷鳴貫耳﹐折花笑卻連眉都不皺一下﹐目光延著地圖上起伏的山線移動﹐仿佛在尋找抵達太和仙門的道路﹐完全無視將道高手們的憤怒。
「不就是爬上了天爵榜﹐你狂甚麼狂!」
「打仗看的是實力﹐不是潛質﹐就算你以後是天下第一﹐此刻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輩﹐憑甚麼在這里胡說八道﹖」
「不是看北地玄王的面子﹐老子揍斷你的腿!」
眼見眾玄將們皆是怒不可抑﹐義憤填膺﹐西京玄王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大戰之前說這話的確太突兀﹐也不吉利﹐而且一言抹殺了將道的存在價值﹐連他都覺得刺耳﹐只是少年不是瘋子﹐剛剛來此也沒有理由與這些強者為敵﹐可見此話必有原因﹐事關幾十萬精英的生死﹐他不能不理。
「各位不要動氣﹐且听他解釋。」
折花笑依舊伏著身子﹐只把頭微微抬起﹐平靜的目光掃了一圈﹐手指敲在延蒼山域的中心﹐淡淡一笑。
「玄王大人﹐逍玄侯不會沒有把上弧城圍攻太和道徒之事說給你听吧﹖連巴陵玄王那樣的高手都吃了暗虧﹐小覷了太和境的強大可是要吃大虧的。」
叫囂的聲音嘎然而止﹐無論玄道還是將道﹐眼珠子都是一凸﹐上弧城之役並未傳揚﹐在場幾乎無人知曉﹐但听到巴陵玄王也吃了虧﹐誰也不能無視﹐目光都投向了池橫拳。
西京玄王當然知道上弧城的那片死域﹐不過從玄道與太和道相爭以來﹐這是免不了的難關﹐若非如此﹐太和道也不會存留至今﹐只是如此上弧城那樣死域﹐卻是第一次出現。
「上弧城是特例。」
「特例﹖有一件事怕是您也不知道﹐上弧城的太和境有太和道尊的影子﹐這次成仙的十有**就是那位道尊﹐以仙身施術﹐各位都得受一下特例。」折花笑看著西京玄王勃然大變的臉色﹐開心地笑了。
「這……這你從何而知﹖」
「我見過太和道尊﹐也進過太和生死境﹐幸好活著出來了﹐所以才好心提醒一句﹐你們這麼大的陣勢﹐這麼多的高手﹐根本把人家往死里逼﹐真要逼急﹐大家就一起去陪葬吧!」
「你也太危聳言聳听了吧﹖太和生死境雖強﹐我們這里也不弱。」白景松雖然出言反駁﹐但口氣嬴弱﹐顯然一點底氣都沒有。
「你們是高手﹐一根小指都能把我捏死﹐我強迫不了你們﹐信不信自己決定﹐我言盡於此……對了﹐最後再奉勸一句﹐太和道尊之境有封絕天地源能之效﹐如今他又是昇仙之體﹐神符只怕無效﹐真要動起手來﹐各位將道名士只怕未必比得上一個武夫﹐若無自保之法﹐還是三思而後行吧。」」
折花笑轉身又朝西京玄王拱了拱手﹐「玄王大人﹐既然您同意出擊﹐我也不多留了﹐明天就帶人入境逛一圈﹐不過可別指望我們能做甚麼。」
說完﹐他轉身便走﹐把眾多高手撂在了那里﹐仿佛一陣風﹐疾來疾去﹐不留一絲痕跡﹐倒是高手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做何反應。
「不過一小小狂生而已﹐大家不必在意。」談仁誥冷冷一哂。
「就是﹐才多大﹐就敢跟我們指手劃腳﹐若不是看他替北地玄王監戰﹐我早就一腳踹上了去了。」
西京玄王凝望著中軍行轅的出口﹐半晌忽道﹕「太和生死境的事情倒是不能不防﹐上弧之役是逍玄侯親見﹐境破後﹐方圓十數里全成了死域﹐寸草不生﹐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空氣再次降至冰點﹐或許這些目空一切的強者們此時才意識﹐龐大的圍剿攻擊似乎也透著危機。
※※※
新秀營的駐地在城東野外的一片空地﹐折花笑回來之時地上已經建起了一整片符屋﹐整整齊齊排列著﹐新秀們都手忙腳亂地布置著營地﹐氣氛忙碌而熱鬧﹐不時還有幾聲爭吵﹐大都是為了分配住處。
望著這些不知凶險就前方的同齡人﹐折花笑越來越覺得山嶺八年的生活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在這片山域﹐即便沒有攜帶任何工具﹐也一樣可以生存下去。
突擊小隊被單瘣分配到了最南方的區域﹐一片斜坡的領端﹐向南可以眺望到太和境籠罩的區域﹐肉眼看上去並沒有任何差異﹐青山綠水﹐風光秀美﹐算是極好的一個去處。
踏入小隊所住的區域﹐氣氛與其他域區截然不同﹐出擊在即﹐空氣中同時可以嗅出緊張與興奮﹐大部份人都在擺弄著自己的物品﹐或是抹劍﹐或是整齊神符﹐又或是念念叨叨走來走去﹐總不得安寧。
唯一安然而坐的只有詩師﹐看到她折花笑多少有些愧疚﹐雖說太和道內有熟人﹐但戰場無情﹐沒有人知道會生甚麼﹐讓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少女進入戰場實在很冒險。
想到這樣一個女孩天天被人算計﹐心里又是一肚子惱火。
「隊﹐隊長﹐怎麼樣﹖」高個子青年畢陽問道。
「各位﹐明天天亮出擊﹐都好好休息吧!」
淡淡一句將氣氛掀到極致﹐緊張的越緊張﹐興奮的也越興奮。
十位太學生自成一個小圈子﹐此刻圍都坐在一間符屋屋頂上﹐彼此用眼神交換了意見﹐臉色都不太好看。
十人中的領名叫冉然﹐年紀最大﹐樣子也最為老成﹐眼神凌厲如鷹﹐是個極有行動力的人。
「明天出擊後﹐大家伺機而動﹐千萬不要魯莽﹐山高林深﹐機會多的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這麼多人﹐不可能一起行進﹐萬一走散了怎麼辦﹖」
「反正他是隊長﹐跟著他走天經地義。」
正嘀咕著﹐冉然突然看到折花笑跳了上來﹐連忙施了眼色﹐起身大聲道﹕「隊長﹐找我們有事﹖」
折花笑其實是看妹妹了﹐太和境之險他實在很擔心﹐忍不住跑來提醒一句﹕「明天出擊千萬小心﹐太和境非常奇特﹐神符不太好用﹐將道修士要各外小心了﹐若只看看的話別進太深﹐否則跑都來不及。」
一番暖人心的懇切之言讓十人都是一愣﹐想到自己正在算計著如何殺害這個大男孩﹐他卻跑來善意相告﹐有的人低下了頭。
冉然卻是一副滿不在乎地神色﹐笑道﹕「那也沒辦法﹐上面讓我們去歷練﹐總不能見到危險就跑。」
「隨便你們。」折花笑聳聳肩﹐目光又特意掃了一下妹妹﹐見她低著頭﹐也不好再說甚麼﹐遲疑了片刻後道﹕「明天你們十天個跟在我身邊﹐有甚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是。」冉然大喜過望﹐連忙答應下來﹐待折花笑一走﹐他立即露出燦爛的笑容﹐「真是天助我們﹐他要我們跟在身邊﹐下手的機會一定會更多﹐大家打醒十二分精神﹐可別誤了事。」
其余九人誰也沒有和應﹐面面相覷﹐滿臉尷尬羞愧之色。
「怎麼了﹖」
長著一雙鳳眼的曹子穎神色略有不安﹐咕噥著道﹕「他擔心我們的安危才讓我們跟著﹐如此拳拳之心﹐可我們卻要暗殺他﹐這是不是太……卑鄙了!」
「閉嘴!給我閉嘴。」冉然氣急敗壞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厲色斥道﹕「不許胡八道﹐完成玄皇的任務是唯一的目標﹐其他都不用管﹐記住了嗎﹖」
曹子穎臉色慘白地點點頭。
冉然這才滿意地松開口氣﹐手指著每一張臉警告道﹕「都給我記好了﹐誰壞了事﹐自己去玄皇陛下那里請罪﹐別連累了其他人﹐更別連累了自己的家族﹐這可是皇令!」
在冉然的強勢威壓下﹐心腸較軟的幾個都噤若寒蟬﹐不敢再有半點異議﹐可心里怎麼想只有她們自己知道。
這一夜﹐誰多人都無法入眠﹐折花笑擔心詩師﹐擔心妹妹的安危﹐也擔心太和境內的一切意外﹐可此行又是至關重要﹐必須趕在成仙之前到達仙門﹐《誅選》之謎若不解開﹐寢食難安。
翻來覆去﹐天還沒亮便起了床﹐外面仍是一片漆黑﹐連星星都沒有﹐只有野外淡淡的芳草清香。
忽然﹐他看到一個身影從斜刺里竄出﹐又沒入了斜對方的一間符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黎明之時如此鬼鬼崇崇的舉動相當可疑﹐略加思忖後他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若論潛行﹐這里比他高明的實力不多﹐跟隨著黑影一路潛行﹐直到一間符屋﹐抬頭一看﹐卻是十位太學生中的五個男生所居﹐心里更是疑惑。
回頭一想﹐剛才那飛竄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再一琢磨便恍然想起一人荀束劍
「是他﹖出征之際鬼鬼崇崇跑到這里做甚麼﹖難道神都又有陰謀﹖」
他嘗試著偷听了一陣﹐可里面的人說話聲音極小﹐甚麼也听不到﹐荀束劍大約呆了半個時辰﹐在天邊破曉之前匆匆離去。
此時﹐第一道光從東方撕開黑暗﹐天邊漸白。
矗立在空地之上﹐折花笑一直緊緊皺著眉頭矗立在那里﹐直到大部份人都起了床﹐出擊在即﹐這才回到了住處。
※※※
旭日東起
整個新秀營騷動起來﹐所有新秀營的人都聚在營門口﹐歡送出擊小隊出征﹐氣氛格外熱烈﹐看著那些出征在即的同齡人﹐都羨慕極了﹐仿佛只要出去了便能滿載而歸。
小隊成員們整整齊齊排成十列方陣﹐站在營門口整裝待﹐等待最後的命令﹐只是許多人都在暗自笑﹐因為今日的折花笑換上了完全不同的形象。
平時高高束為髻的辮子又垂了下來﹐甩在身後﹐透出更多的青春氣息。上身是一件天星紫蟒皮做的袍子﹐是白犀皮褲﹐結實、輕便、保暖。
一把閃亮的雪鋼叉提在手中﹐背後是把黑漆大弓﹐腰間懸一個雕花箭袋﹐掛著一把黑鞘腰刀﹐皮帶上還插著一把匕﹐一把袖劍﹐一把短刀﹐三個水壺﹐完全是獵人出獵的裝束。
詩師的打扮也隨了折花笑﹐以輕便保暖為主﹐平時穿慣了粉衣紗裙的她﹐此時換上了粗曠的皮襖﹐倒像是個小獵人婆﹐別有一番風韻。
相比之下﹐隊員們一個個衣冠楚楚﹐仿佛出門閑逛似的﹐有人甚至還帶了平時的玩戲之物﹐他們不為己甚﹐反而覺得折花笑二人裝束怪異﹐旁觀者中許多都哈哈大笑起來。
折花笑對此完全無視﹐一切到了野外自然印證﹐根本不需要多費唇舌。
「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