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人眼光繚亂的眩目光輝﹐沒有花巧的招式﹐沒有睥睨天下的氣勢﹐平淡無奇的搫擊方式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若說剛才那浮空之劍﹐至少還有些意境﹐這一回卻是如同武夫般模趴滾打﹐至樸無華﹐幾乎折花笑本人的氣質一樣——單獨看還算不錯﹐放在人群中立時就會被人海淹沒。
「這種攻擊方式真是……難看!」
「看不透﹐實在看不透﹐老師推崇的人物難道就是這種貨色﹖就像……就像下層世界那些武夫。」
「沒錯﹐是武夫……好久遠的記憶﹐已經記不住是幾千年前的事了……對了﹐仙界好像也有武戰﹐會不會……」
「算了吧﹐仙界之技哪能如此難看﹐馭劍馭槍﹐哪一種不是飄逸高遠﹐不沾塵氣﹐你再看看那小子……真看不下去了﹐難道他覺得自己的拳頭比仙術還要強悍﹖一拳又一半﹐像個耍猴的。」
盡管周圍盡是貶斥之聲﹐身在戰場的折花笑卻絲毫不為所動﹐在他眼中現在就像是在盲人面前展示書道﹐寫得再漂亮也看不出朵花。
以死篆字符為核心﹐少年第一人在外人面前完完整整地展示出他獨有的「書道」﹐如臂使指﹐筆走龍蛇﹐書道化刀技﹐化成了體技﹐正如一卷狂草﹐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韻味深厚。
可惜﹐這里並沒有他的知音﹐唯一能替他說話的只有邀遠湖這個敵方主帥。
當然﹐邀遠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他與別人不同﹐不往低處看﹐只往高處想﹐畢竟到了這個層次﹐三腳貓的騙人功夫在強大的力量前毫無用處。
「你們﹐有誰記住了那少年的每一招每一式﹖」他扭頭望向身邊﹐卻看到一張張驚愕而茫然的面孔﹐不禁嘆了口氣。
「老師﹐您沒看玩笑吧﹖就這……垃圾招式還要記﹖」
「垃圾﹖垃圾招式為甚麼西翔雲至少拿不下他﹖」
「那是……翔雲師弟給他留面子吧﹖弟子怎麼看翔雲師弟都已經掌控了大局﹐何時收尾就看他本意了。」
「你們啊……說甚麼好呢﹖那些招式沒有人能看懂﹐但那可不是只有招式﹐沒有力量翔雲一個巴掌就把他拍倒在地。」
時間越拖越長﹐白色雲團中飛揚的童音越來越尖銳﹐听起來高亢入雲﹐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力竭的前兆﹐這才終於意識到太和仙都的少年掌握著整個天蘆仙都無人領悟的古怪技法。
折花笑看起來還是那麼悠閑﹐一點﹐一撇﹐一勾﹐一豎﹐憑空書寫著龍飛鳳舞的死篆﹐越寫越熟練﹐直至行雲流水﹐無論西翔雲以任何方式攻擊﹐都無法阻止他的書道。
嘩——
雲團突然碎裂﹐如同一座泥土堆成的巨城轟然倒塌﹐然後借著萬沙齊崩的景像﹐西翔雲做最後也是最強力的一擊﹐
千音幻聲﹐夾雜在每一顆炸碎的雲粒之中﹐朝四周圍擴散。
那乍一听﹐極細微的聲響絕不會引起任何人的不安﹐細小的音粒子就口夢噫般輕柔﹐飄飄蕩蕩﹐似乎隨時都會消散著空氣中﹐可就在折花笑稍稍放松﹐驟變乍生——
散碎的聲音突然高速的聚合﹐碎聲由弱轉強﹐越推越高﹐宛如孩童遇到危險時求救所發出的高亢尖嘯﹐而這一聲尖嘯帶動了整個空間的能量﹐聲音化虛為實﹐以無形推有形。
平靜的能量受聲波猛烈推動﹐強烈撞擊之下產生了一股股能量流﹐飛竄在空間﹐折射的光影可以看到它們的行動軌跡﹐當能量流匯齊之後﹐巨大的能量潮便形了﹐這個時候光芒甚至被反射出來﹐在外面看來一片刺目的光輝。
「小心——」丹東子忍不住一聲驚嘯。
肉眼可見的能量巨潮實在太驚人了!
能量潮奔騰著﹐咆哮著﹐翻涌著﹐如排山倒海﹐如翻天覆地﹐一浪接著一浪傾覆而下﹐狠狠地撲向折花笑﹐同時發出可怕而猙獰的嘶吼之聲。
折花笑本想退﹐可很快便放棄了這個打算﹐在前方涌起的能量潮居然瞬間形成了環潮﹐把他鎖在了中央﹐勢不可擋能量潮的全方面撲而來﹐可以說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此時﹐少年才真正感受到上品仙士的強悍﹐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西翔雲早已退到了己陣﹐臉色慘白地坐倒在地上﹐眼楮直勾勾地看著能量潮涌﹐這是他最後的一擊﹐若此擊不成﹐他也只能認輸了。
「那小子死定了!」
「逼得翔雲用上這一手﹐他已經很成功了﹐別忘了﹐他只是一個新仙民。」
西翔雲笑了笑﹐但下一幕時﹐笑容僵住了。
能量潮外面而內﹐最終縮至中央的一點﹐而那一點正是他們眼中的狂妄少年﹐如此宏大的能量潮擠在一個點﹐可見能量濃縮到何等地步。
折花笑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大概是死篆字庫第一次拒絕吸收外來的力量﹐不知是哪里不對﹐一但力量擠入死篆字符﹐立即產生反射效果﹐仿佛天敵般拒絕進入﹐因此他不得不硬生生抗住所有的能量。
若不是蹼翼能量的反吐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甚至有可能瞬間被擊潰。
「沒事吧﹖」
丹東子沖上前扶住搖晃的身子﹐眼神中卻滿是興奮。
「二連勝﹐奇跡啊﹐你居然擊敗了兩個﹐太不可思議了﹐若不是你力捥狂瀾﹐太和仙都就真完全了﹐你是太和仙都的英雄!」
折花笑勉強笑笑﹐接著丹東子的手坐了下來﹐嘴里不斷喘著粗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譚宗揚一方皆面沉如水﹐被一個仙都新民連敗兩員大將﹐這可是天蘆山都有史以來最恥辱的決斗戰績﹐做為擂主﹐他的名字無疑將永遠與這份恥辱聯系在一起﹐心中怎能不恨。
「第三擂﹐第三擂﹐無論如何都必須干掉他﹐否則我這個擂主也不做了﹐直接到老師面前請罪去。」
「剛才這一擊﹐那小子扛得相當勉強﹐看他的姿態﹐似乎力有不濟﹐這第三擂應該不會太難。」
譚宗揚頭一甩﹐緊緊盯著說話的岑不疑﹐「若你出戰如何﹖」
岑不疑微微一笑﹐自信滿滿地道﹕「此子雖然堅韌﹐卻不是沒有弱點。」
「哦﹖」
「行動遲緩!」
其余幾名上品仙士都忍不住點頭贊同﹐少年第一擊沒怎麼動﹐第二擊更是被困在原地打轉﹐顯然行動上不夠靈活﹐若是能抓住這個弱點遠距離攻襲﹐必收奇效。
譚宗揚眉尖舒展﹐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原本游斗是丹東子選擇的戰術﹐此時他也顧不得了。
第三擂﹐折花笑對上了岑不疑。
剛剛喘順氣的折花笑很快發現一開局自己便陷入了劣勢﹐對手一直保持著二十丈以上的距離﹐而他的攻擊方式卻是極適合遠距離作戰的「風沙」。
旋風一股一股的﹐滿天揚撒著黃沙﹐像是平地冒起的濃煙﹐滾滾而上﹐把天地變得昏沉沉﹐沉重的沙暴甚至在空中凝成沙山﹐黑壓壓懸在頭頂﹐讓人感到窒息。
「這家夥……」
正如岑不疑所說﹐折花笑在行動力方面受限極大﹐剛剛學會的蹼翼能量還未純熟﹐在這種水平的交鋒下吃虧不是一星半點﹐面對劣勢﹐他能做的只是苦笑。
盡管連勝兩場﹐但他絲毫不敢小覷任何一座仙士﹐無論生死繪和胎境有著怎樣高境界﹐他如今還是一個凡胎子﹐甚至連闖過仙門都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身體的大部份都沒有被這個空間所承認。
呼嘯﹐狂野的狂嘯﹐風沙以它最常見的方式席卷著大地﹐也直接將折花笑卷上了半空﹐少年甚至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就像一塊浮木﹐一顆懸草﹐任風吹搖。
這一幕﹐讓兩方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岑不疑略略明白了一些。
隨風而動﹐讓自己化成風暴中的一顆細沙﹐那麼再強的能量也不會襲擊到他的身上﹐而是被發泄在地表。
邀遠湖再次成為少年的知音﹐眼楮像正常人一眼睜著﹐笑眯眯看著風沙中的少年身影連連頷首。
「好聰明的孩子。」
一名弟子條件反射般「啊」叫了一聲﹐隨即臉色蒼白地問道﹕「老師﹐難道他還要贏﹖我們已經連輸兩場了﹐萬一再輸下去……」
「我贊賞他是因為他值得贊賞﹐與勝負無關﹐你們不必多心。」
「他現在這樣的怎麼反擊﹖」
「不疑控大不控小﹐控強不控弱﹐他的境界和實力還無法像翔雲那樣操控細微﹐他的長處在於大氣磅礡﹐眼下卻也因此吃了暗虧﹐若論絕對實力﹐不疑絕不在少年之下﹐但勝負並不是只看絕對實力﹐反應也是很重要的。」
老仙人語意深長地說著﹐聲音不大﹐但傳到百萬仙民的耳中﹐一下子就讓所有人清醒過來﹐再看戰場﹐感覺已全然不同。
場中
岑不疑也急了﹐風沙雖烈﹐但傷害中核﹐他雖然嘗試著撕裂風沙﹐可折花笑也及時地轉到了小型風沙的中心﹐依然飄搖﹐這種看得見﹐模得著﹐卻抓不住的感覺最讓人憎惡。
「該死的老鼠﹐我讓你鑽﹐我看你鑽……」
罵聲中﹐他終於做出了接近的決定﹐再這麼下去﹐他永遠也打不著對手﹐還會因為力量衰竭而戰敗。
出於無奈﹐他只能突進。
只見他左手憑空一摘﹐一把怪槍現於手中。
乾沙槍——渾黃色的禿槍﹐沒有任何修飾﹐看上去毫不起眼﹐卻是仙都奇寶﹐在另一個仙界本源之地幽華境煉化而成﹐配合風沙有奇效﹐但操控不易﹐距離越遠﹐操控越弱
「受死吧﹐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