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了一個﹐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看上去也像是被人毒殺﹐還是一位中品仙修﹐雖然這些日子見到的中品仙修不少﹐但折花笑知道﹐這些人比起整個仙環十二宮的人物﹐還是鳳毛麟角﹐在素雪殿已經算是頂級強者﹐許多小仙門也是如此。
這麼一個強者﹐就這麼不聲不息地死了﹐任誰遇上都不容易平靜﹐刺骨寒意在空氣中飄蕩。
——殺手真的來了﹐就在他們身邊
凝視著死者的臉﹐折花笑倒不怎麼害怕﹐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實在太平靜了﹐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檢查死者的身體﹐這在許多人看來都覺得不可思議﹐若是中了劇毒﹐模一子都有可能送命。
「喂﹐小心點。」一人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折花笑沖著他笑笑﹐依稀認得是一個小仙門的副門主﹐好像叫……封夜﹐長得還不錯﹐也是清秀的類型﹐氣質很平易近人。
若說天底下殺人的玩藝兒﹐毒算是他最好的朋友﹐尤其在這里﹐似乎壽元與日俱增﹐就算拿命換﹐似乎也綽綽有余﹐因此凡是給他下毒就等給他吃補藥似的。
檢查半天﹐在天商仙門的高層趕到之前﹐他做出了結論。
「不是毒殺﹖」
眾人面面相覷﹐這不聲不響地把干掉﹐用毒是最好的﹐若說其他方式能做到這一點﹐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此時﹐天商仙門的仙門帶著人匆匆趕來﹐折花笑這個大大的配角自己要退到一邊﹐被言澤鶴拉住了。
「沒查出甚麼﹖」
「好像已經死了多時。」
「啊!」
「我覺得挺佩服﹐讓一個死人坐了半天愣是沒有人發現﹐這手段實在太高明了。」折花笑一臉欽羨之色﹐倒也不是隨口說說的佩服。
言澤鶴一臉的難以置信﹐放著一個死人在席間﹐連粲雲濤這樣的上品仙修都沒有察覺﹐這得何等的手段﹐即便演戲怕是也演不到這個份上﹐內里透著的邪勁讓他越揣摩越覺得不對味。
那邊一陣驚呼﹐顯然也發現了人早已死掉的事實﹐各處很快響起了議論聲﹐對於一個死者如何撐到現在才被發現感到驚奇。
折花笑懶得參與討論﹐人死了﹐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任何人察覺﹐說甚麼都白說﹐還不如彎下腰找線索更實在。
座位﹐椅子﹐茶具……
他從死者的座位一步一檢查﹐直到出口﹐路線上任何事物都經過檢查﹐同時也在回憶條路線上出入的人﹐只是他並不是準備到場﹐而是遲到﹐所以前面發生的事情他並不清楚﹐因此許多事情無法判斷。
回到屍身的位置﹐再次審度距離﹐要這麼多步才能到門口﹐抬進來不可能掩人耳目﹐若要托走﹐至少要兩個人﹐而且還要不現出吃力的表情﹐眾目睽睽﹐能做到這一點著實匪疑所思。
游走了片刻﹐那邊已經查出了真正的死因。
「丹破﹐那是甚麼﹖」折花笑滿臉疑惑地看著言澤鶴。
「你不知道﹖」
「我早說了啊﹐我比新人還新人。」
言澤鶴翻起了白眼﹐一個新人就能成為執事助手﹐盟會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仙修最重丹府﹐丹府知道是甚麼嗎﹖這也不知道﹐算了﹐我解釋一下吧……」
說了半天﹐折花笑總算了解了丹府的含意﹐大概也就是內丹結成的地方﹐只不過下方世界的修道者稱之為「內府」罷了。
「丹府通魂﹐丹府破﹐魂魄失。」
言澤鶴眼神復雜看了一眼正被抬走的曹凡﹐說起來也是天商城內跺一腳滿城震的人物﹐居然就這麼完了﹐而且破了丹府要想轉入仙胎﹐需要的時間比正常要多幾十倍。
折花笑卻在思索﹐丹府如此重要﹐又是力量的源核之處﹐被人強行擊敗﹐意味著下手的人擁有絕對強勢的力量﹐而曹凡已經中品﹐凶手只能是上品﹐一個上品仙修行行刺之舉﹐別說周圍的仙修﹐就是他這個沒甚麼仙修等級觀念的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麼費力的殺一個仙修﹐到底在圖謀甚麼呢﹖
※※※
就像突然砸下來一片驚雷﹐喀嗦幾聲過後﹐天商城便陷入了死寂一般。
一個大人物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整個座都像是中了邪似的﹐無論做甚麼也都覺得左右有人窺視﹐甚至是伺機殺人﹐鬧得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能呼呼大睡的怕是只有折花笑﹐看著床上沉睡的身影﹐琴戀噘著罵了一聲「豬」﹐身子卻坐在了床邊﹐這幾日相處﹐大男孩的感覺越發清晰了﹐感覺卻越發古怪﹐仿佛甚麼都不上心的他﹐時不時的說出些驚人之語﹐每一次她都有沖上捂住嘴巴的沖動。
這人啊﹐真怪
她轉身想走﹐一雙大手突然攔腰抱住了她﹐不禁啊的一聲尖叫﹐叫聲剛出口﹐驟然間天翻地覆﹐下意識地反身抱住了那人﹐直到抱緊才想起那是誰﹐臉色一紅﹐
怎麼就這麼相信他!
可沒來得及細琢磨﹐身子便滾到了床底下﹐下一刻﹐耳邊便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
轟!
仿佛甚麼炸開了﹐力量如潮水般翻滾著撲來﹐琴戀瞬間有種窒息感淹沒了神經﹐下意識把頭埋進了堅硬的懷抱。
片刻後……
「看來我模到東西。」
听到這古怪的一句﹐琴戀抬起了頭﹐發現自己像小貓一樣倦縮在折花笑的懷里﹐姿式要多暖昧有多暖昧﹐嘴一撇﹐嗔道﹕「壞家夥﹐被你佔便宜了。」
「不佔便宜怕是你就和這屋子一樣了。」
琴戀了呆了一呆﹐目光移向側方﹐赫然發現整間屋子被炸沒了一半﹐剩下的也只剩下角落這片斷牆。
「這﹐這麼厲害﹖」
折花笑把她扶好﹐起身走到爆炸的中心﹐撥開上面的灰﹐可以看到地上赤金色的炸痕﹐一道道﹐一條條﹐如如赤瘠的山嶺一樣可怕。
琴戀畢竟是琴氏一脈的首領﹐一時驚慌之後便冷靜下來﹐蹲在折花笑身邊撫模著地上的炸痕﹐臉色漸染薄霜。
「好狠的手段。」
言澤鶴和紫龍傾得到消息便撲了過來﹐卻還被這狼漬的一幕驚住了﹐所幸兩個身影看上安然無事。
「真給面子﹐對我這種小人物居然用這麼猛的手段。」
「來殺你的﹖」
「踩到了貓尾巴﹐總會有些反應﹐否則我反而要擔心了。」
「你是說……曹公被殺的線索﹖」
「我不知道﹐反正我這樣的小人物動這麼大手段﹐只有一種可能﹐看走對了路。」折花笑笑眯眯地站了起來﹐那身灰頭土面的狼狽樣和他的笑容一對照﹐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折花笑咧嘴一笑﹕「殺氣。」
「這附近任何有殺氣的都逃不出我的眼楮﹐例如……」少年突然射了出去﹐蹼翼能量陡然張開﹐滑行速度快如閃電﹐一眨眼便撲到了一個身影前方。
噗!
一聲輕輕爆裂聲響後﹐身影竟化成一堆木碎。
「化木訣!」
背後傳來一聲驚呼。
折花笑止住腳步。
紫龍傾和言澤鶴從未見折花笑出手﹐相交大半是因為琴戀的緣故﹐沒想到瘦削的身影竟有此剛武的一面﹐尤其那瞬間滑行的速度﹐讓他們瞠目結舌﹐自問做不到一點。
「老弟﹐好身手啊﹐若不是這一炸﹐我們還真不知道素雪殿也有臥虎藏龍。」
「雕蟲小技﹐能追能逃罷了﹐打是打不過的。」
折花笑搖搖頭﹐轉身回到廢墟前方﹐天商城的人已經圍上了……
※※※
「行﹐你們連我的話都不听了﹐好﹐好得很……」
紫龍傾氣呼呼地走著﹐不回地回頭瞪著同門﹐還有被問門圍著的折花笑。
從暗殺中死里逃生後﹐折花笑居然成了天商仙門的調查對象﹐並以協助調查的理由強行帶往內城﹐連紫龍傾的要求都拒之不理﹐所以才有了這一番發泄。
這樣被「請」入內城﹐折花笑自然不會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走著﹐天商仙門為甚麼會盯上他﹐他心里有些疑惑﹐不免與曹凡之死聯系起來﹐如果是天商仙都的內奸所為﹐這倒是個窺視真相的機會。
內城就是山﹐一條又一條樓梯﹐走了好一陣才到了山腰﹐內城大部份建築都在這里﹐紫龍傾把人領著了一座名叫靈禧堂的宅子。
算是一座不錯的宅子﹐可與仙都相比感覺還是差了一個檔次﹐即便走入花團錦簇的庭院還是這個感覺﹐似乎少了些超月兌物外的仙味。
他忽然一拍腦門﹐喃喃地道﹕「想甚麼呢﹐這個仙又不是那個仙﹐也就是一群人的族名而已。」
抬腿入了正堂﹐里面早已黑壓壓坐滿了人。
正中央﹐門主原黎凜然威坐﹐皺紋耷拉在眼角﹐眼楮似睜未睜﹐也不說話﹐像尊木雕。
「老師——」
「先坐下!」
原黎眼都不睜便阻止了弟子的訴求﹐態度之強硬﹐紫龍傾都前所未見﹐不禁愣在當場。
看看老師﹐看看折花笑﹐他搖搖頭﹐臉色鐵青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這陣勢﹐這場面﹐這氣氛﹐他實在看不懂。
折花笑卻看懂了﹐這根本就是一場審訊﹐只是不太明白為甚麼會審訊自己﹐疑惑中﹐他似乎感覺到了甚麼﹐人越來越平靜。
澹然靜立在那里﹐若寒竹迎風﹐氣勢竟反壓了過來﹐驚住了許多人﹐連原黎那細微的眼縫都微微睜大﹐銳利的光輝掃在折花笑臉上﹐讓少年有種被毒蛇凝望著寒意﹐嘴角不由自主地撇了一下。
「這陣勢……是要審我嗎﹖」
「叫甚麼名字﹐出身何門﹖」天商仙門的二號人物﹐上品仙修狄域顯然是主審﹐一開口便掌控了話語權。
少年白眼一翻﹕「你誰啊﹖」
狄域被噎了一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是天商仙門的內城﹐不得隨意說話﹐回答我的問題。」
折花笑又笑了﹐一屁坐在門坎上﹐斜眼瞅著狄域﹐那姿態便似活生生寫著「不屈」二字。
「放肆!」
「警告你﹐別惹小爺生氣﹐給龍哥面子才坐這里﹐你以為你誰啊﹐想審小爺﹖小爺還沒審你們呢。」
狄域差點氣瘋過去﹐即便原黎也不會用這口氣對自己說話。
「門主﹐你看這小子﹐我看不用審了。」
天商門主眼楮再睜﹐銳芒如電﹐掃在折花笑臉上﹐卻未讓少年退讓分毫﹐老門主微微有些訝異﹐沒想到少年居然如此硬氣。
「炸屋傷人﹐如此暴烈的手段發生在天商城﹐我們不能坐視不管﹐你既然是當事者﹐自然有必要把當時的情況說清楚。」
「我﹖說清楚﹖不是該你們說清楚嗎﹖這可是你們的地盤﹐我受襲擊要怎麼說清楚﹖」
「為甚麼會襲擊你﹖」
「你去問凶犯去。」
「你沒有觸動他們﹐又怎麼會襲擊你﹖」
「這該是你們回答的問題吧﹖小爺兩次還襲﹐等著你們給個說法呢!」
「放肆!小小新人﹐竟敢對門主不敬……」
「閉上你的鳥嘴﹐怎麼﹐道理說不過就可以不講理啊﹐要玩不講理﹐小爺陪你們不講理。」折花笑瞪著插嘴的狄域﹐又一次把這位大人物給噎了。
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畫面﹐少年的強勢遠遠超出想像﹐眾仙修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紫龍傾對於折花笑的強勢頗為吃驚﹐同樣對同門的反應更吃驚﹐看這陣式﹐顯然在之前這段時間已經達成了共識。
「老師﹐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人密告﹐他是內應﹐與外人里應外合﹐這幾日只有他出城﹐行蹤詭密﹐十分可疑。」
「可兩次遇襲……」
「那也可以是苦肉計﹐反正他到現在也沒死。」
折花笑白眼一翻﹐居然以生死做為評判標準﹐這家夥還真是腦子進水了。
「你的意思是……天商城只要沒死的﹐都有可能是奸細﹖」
「我是說……」
「我和腦子進水的家夥沒話可說﹐這麼白痴的道理居然也能說出口﹐修仙修到腳後跟去啦。」
少年的毒舌把堂堂上品仙修罵得狗血淋頭﹐讓整個天商仙門都為之黯然失色。
「放肆!」
折花笑真不理他﹐腦袋一撇﹐身子一轉﹐背對著堂內眾人﹐吹著口哨眺望遠方﹐悠然的神色差點把狄域氣得背過氣。
仙修們面面相覷﹐一個連下品仙修都不是少年﹐敢用這種態度﹐一萬年都未必遇上一個。
紫龍傾既是佩服﹐又是擔憂﹐似乎同門听到的饞言不少﹐否則不會如此對付掛在盟會名下的人。
「老師﹐這事只怕是有內奸作崇﹐還望徹查!」
眾皆嘩然﹐責難的目光都集中帥氣的面孔上﹐但紫龍傾卻絲毫不為所動。
「你……相信他﹖」
「我不認為沒有證據的審問是恰當的。」
「不問哪來證據﹖」
「狄師叔﹐難道要屈打成招嗎﹖」
狄域恨恨一跺腳﹕「門主﹐我沒話說了﹐你看著辦。」
「龍傾﹐這事交給你來查﹐你會如何入手﹖」
紫龍傾一愣﹐略加思吟後方道﹕「明松暗緊﹐敵在暗﹐我們在明﹐敵人不露出馬腳﹐查是查不出的﹐眼下只有等。」
「太消極了吧﹖」
「像盲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只是自找麻煩﹐浪費精力﹐也許敵人的目標就是讓我們人人自危。」
「也罷﹐此事就交給你來負責﹐既然你保了他﹐他若有事﹐你來負責﹐可以嗎﹖」
「可以。」
折花笑吃驚地看著紫龍傾﹐沒想到他竟如此堅定﹐不禁有些感動。
紫龍傾行了一禮﹐拉著折花笑便出了正堂﹐神色微微一松﹐苦笑道﹕「連累你了。」
「你是看出甚麼了吧﹖」
「嗯!怕是有內鬼側應﹐他們急急把矛盾指向你﹐不是你發現了甚麼﹐就是他們急於行動﹐引開注意力﹐無論哪一點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原來……你不是救我﹐白感激了。」
「去你的﹐不救你我可以等兩天再說﹐讓你吃兩天苦頭﹐人就老實了……」
「有感覺是誰嗎﹖應該就在剛才那堆里面。」
「都是同門﹐我可不想胡亂指責。」
兩個青年勾肩搭背﹐細聲細語﹐一路上不斷引起行人側目。
………
書要出版了﹐正在大修中﹐最近更新有點慢﹐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