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盤桓了三天﹐天商城實在沒甚麼可呆了﹐事情越來越復雜﹐迷霧重重﹐城里的閑人幾乎都走了﹐仙門的代表們也各自回歸﹐誰也不想被殃及池魚﹐一時間人心惶惶﹐整座天商城陷入了迷蹤。
沒有人想到﹐離開的折花笑又折了回來﹐一個人呆在了城外的密林里﹐只有把那潛藏的勢力挖出來才能混水模魚。
「憑甚麼我要配你受這苦。」林子里響起一把女人的聲音﹐甜甜的聲絲配上粗豪的口吻﹐多少有些古怪。
當然﹐在折花笑眼中﹐琴戀就是一個錯亂的集合體﹐美麗與狂野﹐難以想像的結合。
「姑女乃女乃﹐你自已要來的好不﹐我又沒叫你來。」
過了這麼多﹐折花笑已經不再把琴戀當首領﹐這女孩就是給個臉色就能登牆的主﹐好歹摁著才能收斂些。
「切﹐不是你鬼鬼崇崇的﹐我能跟來﹖都是你的錯！」
折花笑翻起了白眼﹐都說女人不講理﹐這些年遇到的都是講理的﹐這回可真遇到不講理的﹐可偏偏……看著那張精致到極限的臉﹐他忍不住又把頭撇開﹐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了。
「怎麼了﹖」
「浪費了一張好臉。」
琴戀妙目狠狠地一剜﹕「罵我人不好﹖別當我听不出來﹐你這家夥越來越沒有下屬的樣子了。」
「听出來啦﹖挺好﹐省得我解釋。」
「你……」
「你好像還沒謝我呢！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切﹐明明是我受你牽連﹐那人是來殺你的。」女孩噘著嘴﹐托著腮﹐歪著頭﹐板著臉﹐生硬地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卻透著另一種美。
折花笑睨了一眼﹐心里戈登一下﹕「這家夥誘人犯罪啊！」
目光抬到了天空﹐裊嬈詩師都是美人﹐小淺也是美人胚子﹐神姬更是絕色﹐可像琴戀這樣嬌嗔輕笑的就她一個。
女孩突然湊了過來﹐笑咪咪地問﹕「嘻嘻﹐不敢看我﹐動心了﹖。」
這女孩還真……折花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啊！」
「我喜歡直接﹐在我懷里省得看到你的臉﹐老實點﹐不然打你。」緊了緊抱著琴戀的手﹐折花笑安逸地閉上眼楮﹐這女孩﹐抱著都沒看著那麼可怕。
身子還真軟﹐沒骨頭似的！
「你﹐你欺負我﹐我一定會報仇的！」
女孩果斷地掙扎出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後終於跑掉了。
「總算走了﹐紅嶺落在她手上居然還能維持﹐真是個奇跡。」
折花笑的腦海浮現出另一個身影﹐若不是她的離去﹐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等待相當枯躁﹐好在有的是事情可做﹐練字就是其中之一﹐死篆字符無比倫比的強悍讓他對此道越發喜愛了。
沒有刀﹐手指在樹上筆劃著﹐寫到九百多字﹐空氣中突然傳來隱隱殺氣﹐對此極為敏感的他立即就察覺到了。
來了！
他悄悄爬了起來﹐判斷了一陣方向﹐隨後朝西面挪了一段距離﹐透著樹葉間的縫隙望出去﹐隱隱看四個身影矗立在前方的樹冠上﹐由於角度問題﹐看不到臉﹐只能看清他們的衣著﹐有一個穿著天商仙門的衣服﹐其他三個都下雜衣。
「情況如何﹖」
「天商仙門已是人心惶惶﹐只要再有幾個死人﹐立時便是鳥獸散﹐在我的引導下﹐他們把目光放在了內部﹐那個惹事的小子也是其一﹐要不是紫龍傾力保﹐怕是已經當成嫌犯抓起來了。」
「干甚麼不錯﹐你自己也要小心﹐查內奸也會查到你的頭上。」
「放心﹐我師父剛死﹐誰也不會懷疑我的頭上。」
折花笑忍不住撇撇嘴﹐宰了自己的師父還這麼揚揚得意﹐這家夥還真是涼薄至極。
「盟會分部有甚麼動靜﹖」
「粲雲濤雖然很有手段﹐但他手下沒人﹐就那十幾年輕人﹐能干甚麼﹖各仙門派駐的人都散了﹐現在不會再有人趟這淌渾水﹐我們可以放心施為了。」
「好﹐真好！」
「下一步怎麼做﹖」
「控制盟會分部﹐最好能解決掉粲雲濤﹐不行的話就盡可能限制他的行動﹐一定要把盟會的影響力弱化到極點﹐這樣各仙門之間就少了串連。」
「逐個擊破﹖」
听著「仙人」們的耍陰謀耍手段﹐少年的感覺怪怪的﹐總覺得這些事情與「仙」字扯不到一塊兒﹐最後不得不嘆了口氣——仙人也是人啊！
如何設定自己在這些陰謀中的角色﹐他一時倒是沒想好﹐理論上施手段耍陰影的都是壞人﹐可這里的狀況一竅不通﹐一時倒也不好判斷這些人究竟是好是玩﹐就像太遙的那玄士﹐自持正統﹐整天追著太和門徒殺來殺去﹐其實也沒甚麼正邪可分。
想了一陣﹐他決定先靜觀其變﹐反正已經明白了這些人的下一步﹐只要素雪殿沒事﹐也沒甚麼可擔心。
悄悄地退出樹林﹐不曾想衣服在樹枝上掛了一下﹐雖然沒破﹐卻發出了一聲輕動﹐便是這一聲引起了上方的注意。
八道目光射下來的時候﹐折花笑有種想撕了衣服的沖動。
好好的﹐又得打架﹐真無趣。
嗖嗖幾聲﹐四個身影擋在了折花笑面前﹐那位天商仙都的弟子也露出了真容﹐看清折花笑的面目「啊」的一聲驚叫。
「是你﹖」
折花笑卻不認得他﹐只是依稀記得在那場古怪的審訊中﹐好像見過這個人﹐坐在人群﹐並不太起眼。
「你認識﹖」
「就是那個小子﹐想不到居然藏在這里。」天商仙修冷冷地答道。
為首的中年人冷冷一哂﹕「偷听完了﹖」
「嗯﹐听完了﹐其實也沒甚麼可听的﹐你們究竟要干甚麼我就沒听到﹐能告訴我嗎﹖」少年嘻嘻一笑﹐完全沒有被包圍的意識﹐倒把四人唬了一下。
「甚麼位階﹖」
天商仙修不屑地道﹕「也就是個新人仙修。」
「新人﹖新人沒有理由藏著偷听了這麼久我們卻沒發現。」
少年從容不迫的意態讓四人生疑﹐看年齡﹐看衣著﹐都不像是強手﹐可這氣勢﹐倒比一般的強手還要強上幾分﹐最難得的便是那份淡然﹐只有自信的人才能如此淡然﹐以一對四﹐還能自信﹐這似乎也說明了不少事情。
「打不打﹖不打我就走了﹐沒空陪你們玩。」
為首的中年人笑了﹐「听了那麼多﹐還想走﹖」
「你們就不怕打錯了人﹖」
四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少年倒是有趣得緊﹐可事關重大﹐的確放不得﹐對視了一眼後便撲了上去……
轟！
樹林又炸了﹐像上次一樣﹐翻滾著能量波狠狠地撞了出去﹐雖然他不太喜歡這麼強烈的效果﹐但對於這四個家夥﹐也只有這麼做。
爆炸剛起﹐四人都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小子﹐如此洶涌的沖擊﹐怕是上品仙修也未必能
「總是這招﹐好像有點悶……得加快速度修練仙訣了﹐總這麼炸法﹐以後都知道是我做的﹐被人注意可就不好了。」
打著扮豬吃老虎的主意﹐在確認四個家夥完蛋之後﹐折花笑收拾了他們物品﹐能在這樣的爆炸中殘留的東西﹐肯定都下好東西﹐其他的都成了灰塵﹐連人都是如此。
一把劍﹐一把短槍﹐一串腰珠﹐一把玉簪﹐最特別的是一個葫蘆﹐看了上面的字才知道是仙訣﹐感覺上不像是尋常仙訣﹐而且這葫蘆也很有趣﹐想了想只把那串腰珠藏在身上﹐其他三樣都用不著﹐連帶葫蘆一起送到了紅嶺。
看到葫蘆﹐琴騰龍眼珠都直了。
「斗玉葫﹖」
「好東西﹖」
「這要不是好東西﹐仙環十二宮也沒好東西了。」琴騰龍瞪了他一眼﹐隨即又笑了笑起來﹐「你呀﹐撞大運了﹐這上面寫的是南斗仙訣﹐朱雀正宮的本宮仙訣之一﹐從不外傳﹐拍賣場也只能弄到南斗仙訣殘篇﹐已經是價值連城了﹐消息要是傳出去﹐怕是一大群人要眼紅了。」
折花笑只得傻笑﹐平白炸了一回﹐竟真炸出個寶貝來。
「我能練﹖」
「不好說﹐仙訣都得自悟﹐一樣的仙訣百樣的仙術﹐各人自然各人的機緣。」
「這麼大的葫蘆﹐總不能藏身吧﹖」
「你還沒有仙袋﹖我送你一個。」琴騰龍抹了一陣﹐掏出一個小小的布袋﹐隨手往葫蘆一罩﹐若大的葫蘆便不見了﹐袋子也沒見鼓脹起來。
收好仙袋﹐折花笑從喜悅中抽離﹐忽問﹕「能帶著這種寶貝的怕不是普通仙修吧﹖」
「所以說你撞大運了﹐能帶著這家夥﹐至少也是個上品下階﹐居然就被你那麼一炸給干掉了﹐他大概還沒來得及防備就死了。」
折花笑想想當時的場面﹐也覺得踫巧了﹐要不是之前無聊在樹上寫字﹐估計得栽在葫蘆主人的手上。
「朱雀正宮﹐跑在這里惹事生非﹖」
「也許是想一統朱雀三宮﹖很久以前的仙環只有四宮﹐另八宮是分出去的﹐不少雄心壯志的仙門都以一統三宮為榮。」
「哈﹖」折花笑眼珠一凸﹐驚駭滿面。
不管是不是有人要一統三宮﹐獨佔朱雀﹐反正對折花笑來說暫時的麻煩是沒有了﹐收獲也還算不錯﹐剩下的就是怎麼把那些仙胎弄到手上﹐眼前拍賣會臨近﹐紅嶺這邊似乎有些著急了﹐畢竟還沒有一個最好的辦法。
做為內應和策劃人﹐折花笑自然不能閑坐﹐不過商議的對象變成了琴戀﹐話就不那麼好說了。
「拿死人做誘餌﹖人家沒你那麼傻吧！」
指著鼻子罵人﹐也就琴戀會這麼做﹐折花笑拿她沒折﹐也不理她﹐自顧自地道﹕「失了這麼重要的人﹐那邊應該會有反應吧﹖無論如何﹐至少會在意葫蘆﹐只要他們來了﹐自然會有沖突﹐有了沖突﹐我們才能混水模魚﹐再把事情往他們身上一推﹐好像也挺輕松。
「你這小賊……」
「你是仙盜頭子﹐賊頭！」
折花笑寸步不讓﹐把女孩氣得眼珠子睜圓了﹐哼了一聲﹐兩人各自走開了。
※※※
走東走西﹐擺平了一切﹐折花笑終於回到了界門﹐幾乎所有人看到他都在笑﹐是嘲笑﹐當日說了當日信到﹐居然這麼久才回來﹐天知道中間跑哪去玩了﹐都等著看他被痛斥的畫面。
村落已經建好了﹐李丹晉便搬了回來﹐住在村頭第一間﹐那里也成了辦公地點﹐外面長期守著一群人﹐如今看到折花笑回來﹐圍的人更多了。
「臭小子﹐一陣有他好看。」
「素雪殿快掩旗息鼓了﹐嘿嘿﹐這一回﹐怕是要直接驅趕出去。」
「該……一個散人就想入盟會﹐也該讓他知道天高地厚。」
幸災樂禍的聲音不絕於耳﹐折花笑忍不住笑了起來﹐仙界遇上這種事還真是……有趣的緊。
「回來啦。」李丹晉忙於公務﹐只睨了他一眼﹐也沒問任何事情﹐看熱鬧的一下子就懵了。
寵信到這種程度﹖連問都不問﹖這也太過了吧﹖
人們面面相覷﹐難以理解這超乎想像的結果。
「信。」折花笑把信遞到桌上。
李丹晉接下拆開信看了一眼﹐神色一愣﹐抬頭看了看少年﹐再低頭﹐眼神越仍深沉﹐緊鎖的眉頭讓人們感覺不安。
等著看好戲的人們互相對視﹐這氣氛﹐這神色﹐與他們想像中的雷霆大怒似乎相去甚遠﹐而且越來越遠﹐李丹晉的眼中竟也有一分驚愕。
「粲雲濤要你去做天商分部的副執事﹐你意下如何﹖」
撲通幾聲……
折花笑沒有理會屋外摔倒的聲音﹐也沒理會嘩然與驚叫﹐因為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這……就昇了副執事﹖
不過想想那四個家夥的話﹐倒也可以理解﹐各仙門派去的人都撤了﹐粲雲濤身邊好像也就剩下個言澤鶴﹐此外就下幾個年輕人﹐也不是做事的料。
可是他心里清楚﹐這個時候再去天商城﹐還是副執事﹐分明就是擱在火上燒烤﹐然而一個副執事的地位對於素雪殿似乎非常重要﹐單看周圍呆若木雞的那些人就明白了﹐寧為雞頭不為牛尾﹐代表沒落素雪殿好歹是撐著一個仙門。
旁邊的人忍不住插嘴了﹕「副執事﹖一個新人仙修﹖沒弄錯吧﹖」
「粲總執事的信﹐你要看看﹖」
「不不﹐只是……這太讓人驚訝了﹐在下實在有些不太明白。」
「這是盟會天商分部的事情﹐原也不需要我解釋﹐也沒有必要滿足你們的好奇心﹐只是你們這樣讓他不快﹐他倒不好說甚麼﹐只好我來畫蛇添足了。」李丹晉抬手一指。
再也沒有人敢說一句﹐無論如何﹐少年的分部副執事的位子已是板上定釘了﹐帶著妒嫉的目光看了少年一眼﹐隨即又換上了恭順的表情﹐事已至此﹐只能臣服﹐倒是素雪殿要沾光了。
李丹晉可不會在意那些人心里的齷齪﹐眼下還有一件頭等大事要做。
「眼下就是拍賣會了﹐來的人只怕不少﹐先做了這事然後再去天商城吧﹐這里也是需要人手的。」
折花笑突然警覺還有個拍賣會﹐來的人並不只是東朱雀宮﹐西面的朱雀正宮和東面的南青龍宮似乎也會有人來﹐還有更遠的﹐朱雀正宮來的那些人﹐也有可能針對的是這些來客﹐若是如此﹐不如消息﹐他們就會出現。
「怎麼了﹖」李丹晉見他發愣便問了一句。
「來拍賣會的人有名單嗎﹖」
李丹晉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這哪能有名單﹐來與不來是人家的事情﹐我們這邊只要把仙胎賣出去便是成功﹐誰買與我們何關。」
「如果殺人的是他們﹐又或者為了他們而殺人呢﹖」
李丹晉呆了一呆﹐隨即沉吟起來﹐臉色越來越凝重﹐直到啪的一聲拍在桌面﹐「這倒是漏算了。」
沒有名單﹐自然無法盤算。
想到朱雀正宮可能的謀劃﹐折花笑一時也不知如何提醒﹐李丹晉對他不錯﹐所以也不想看著他吃虧﹐沉吟了很久﹐最後只能留一句。
「南方之地似有人蠢蠢欲動﹐先找上了天商仙門﹐難保不會窺探拍賣會。」
李丹晉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點了點頭。
※※※
「甚﹐甚麼﹖你再說一遍﹖」
「天商城盟會分部要我去做副執事。」折花笑笑著重復了一遍。
邀煙芷拍拍自己的臉﹐又捏了捏折花笑的臉﹐「我沒听錯﹐真的沒听錯﹐你這麼就昇了﹖」
「我也是意外﹐不過這不是大事﹐也就下一火坑﹐跳下去還不知怎麼回事呢……嗯﹐這邊沒事吧﹖」
邀煙芷哪里听得進半句﹐呆呆地站在那里﹐先是發呆﹐隨即眼淚便滾了下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偏偏臉上的笑容燦爛如花﹐一個副執事能把人歡喜到這種程度﹐折花笑真是太意外了。
「青鋒呢﹖」
「你不在﹐他沒意思﹐不知道跑哪去了。」
折花笑知道邀青鋒生性月兌跳﹐又是天劍丹霞的弟子﹐東朱雀宮怕是沒人敢輕易惹他﹐倒也沒於在心上﹐隨口問起了這里的事情﹐仙胎安置好之後其實已經沒甚麼事了﹐只剩下拍賣會結束就可以回去了。
想到帶著一位副執事回去﹐邀煙芷眼里又泛起了光采﹐越發顯得美麗﹐一瞬間的畫面讓折花笑感受到一種溫怡淑靜的美麗﹐臉上竟生出光暈﹐比仙子還要仙子﹐看在眼里也比那仙姿玉貌更讓人心動。
當然﹐這份心動與情慾無關﹐只是對於美好事物的激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