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繼不以為然地背完三字經,開始背起百家姓,要命的是這種入門讀物經不上一讀啊,又只用了一天,阿繼背得滾瓜爛熟;阿繼怕自己不熟練,又來回背誦了幾遍,只是沒辦法,真的忘不掉啊。那麼第四日開始,只得背千字文了。
同桌的左光先倒是每日都準時來到學堂,但他來了之後,總是把包袱一丟,就開始睡覺。通常上午先睡半天,然後吃過中飯就不見了人影。但修自得從來不過問他的功課,也不問他去了哪里。
既然先生都不管,阿繼更不問,只管日日在那里默念書本,把每個字都記下來。一開始阿繼還以為新入學所以修先生暫且讓他先讀一段。但是直到一周之後,先生連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他就有點坐不住了,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啊?
第八日到了中午吃飯時間,阿繼拍醒正在呼呼睡覺的左光先,左光先不理他,本來爬著左面換成右面。阿繼小聲喚著︰「起來啊,吃中飯啦。」
左光先才忽地坐起來,正要作,卻只見滿屋的學童正放下書本準備去吃飯,剛上來的氣才消了一些,「今日中午可有肉!」他騰地站起來,大聲吼了一聲。
這小子說話不管不顧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過來,每人都抱著笑意,只是不敢明說。阿繼對周圍同學歉意地一笑,悄悄指指左光先,大伙也知道這位混世魔王不好惹,也都不敢再看。
阿繼對左光先道︰「你是哪年上的蒙學?」
左光先不耐煩地撓撓腦袋,伸了個懶腰︰「十三歲那年吧。問這個干嘛?」
阿繼也站起來道︰「那當初也是修先生嗎?」
左光先已經邁步走了,「可不是他嗎?」
阿繼拉著左光先,「別忙,有個事問你,當初你讀三字經,先生要你背書嗎?」
左光先甩開他的手,怒道︰「那老生員除了讓人背書還會干啥?」說著怒氣沖沖轉身而去。
阿繼臉色一變,心中頓生疑竇,修自得為什麼對他不聞不問呢?
又過了兩三日,阿繼已經能將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倒背如流了。只是修自得仍然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學業上的話。阿繼很想去問問這位先生為什麼不教他,但他還是強忍住了,問了又如何?如果人家一句十四歲入學還要讀三字經,豈不是自取其辱?
既然他不教,阿繼也不急,反正接下來還有弟子規,幼學瓊林,增廣賢文,千家詩等幾種啟蒙書籍,夠他背上一個月了。
而且阿繼現了一個另闢蹊徑的方法,修自得每日會花一個時辰講兩段書,一段是大點孩子學的《孟子》,還有一段是小點孩子學的《弟子規》。阿繼就不動聲色听修自得講孟子,順便也開始背孟子。
每日下午,修自得就不會再出來了,學童們要不背書誦讀,要不可以臨摹大字。阿繼也開始臨摹起大字來。
其實在上輩子在爺爺的嚴格督促下,阿繼在小學六年歲月里天天不拉地臨摹顏體筆帖,直到上了初中,貪玩的他一進了縣重點中學才斷了聯系毛筆字。
現在不過是舊貨重提,臨了三五天,阿繼便重新上了手,他十分清楚在大明朝這筆正楷的重要性,如今,歐顏柳趙四家楷書逐漸演化成館閣體,科舉入官的必經之途。在同等水平下,字寫得好的必然壓人一頭。
讀書因為有了金手指可以加,但書法可是水滴石穿的磨人功夫,毫無捷徑可走。他打算等找回顏體感覺之後,再找來柳公權的筆帖臨摹。
從那輩子帶在腦袋里過來的明人筆記中總結過館閣體的修煉方法,上者為四體並修,先學習顏體,曉其正面雍容,寬博氣勢;繼而研習柳體,立其筋骨,使字挺拔有力;再攻歐體,優化結構,知其方圓體異;最後臨仿趙體,求其靈活流變,不失支離。
中者學顏體、歐體,兩者兼容得好,也可寫得一筆筋骨格局上乘的楷書;下者只臨歐陽詢的字帖,臨好了也能規規矩矩應付科舉。
現在從十四歲重新臨摹,上輩子還有深厚顏體基礎的阿繼,自然要法乎其上,四體兼容並蓄。他打算花半年時間臨摹另外三種字體,然後再半年融會貫通,到了考學的時候,四體楷書代表性特色,能算得取法乎上,出手不凡了。
這天晚上,阿繼背完了偷學來的孟子文章,挑亮了燈芯,準備臨摹一會毛筆。突然听到前院傳來一聲清叱。
阿繼循著聲音來到前院,只見院中一團刀光閃動。原來是富土帶著女兒在練武,今夜月光明亮,梅花的刀光在夜晚里如匹練流轉。和那輩子看到過的武術套路不同,梅花這套刀法顯得古樸凝重,一招一式虎虎生風,仿佛每一刀砍下都能開山斷石。只見刀光驟然一停,梅花弓步緩緩收回,手中單刀貼在背後,一趟刀法已經練完了。只見月光下梅花的胸脯緩緩起伏。
看著那颯爽的英姿,阿繼不僅拍手叫好︰「好!」
富土看到是他,連忙叉手行禮︰「哥兒來啦,是不是我們練武影響了哥兒讀書?」
阿繼連忙搖手,「非也,非也,讀書也有氣悶的時候,剛才過來看看,原來梅花姐的功夫那麼厲害啊。」
梅花拱手回禮︰「哥兒過獎了。」
阿繼跳到場中道︰「可一點不過獎呢,梅花姐功夫就是好,那富土叔功夫得多厲害呢?」
富土扔條毛巾給梅花,道︰「哪里有呢,哥兒說笑了。」
阿繼道︰「听說富土叔祖上是軍戶?這身功夫是家傳的吧。」
富土點點頭道︰「是啊,俺家祖上是膠東靈山衛的,祖祖輩輩都是練武的。」
阿繼道︰「那為何離鄉背井的?」
富土嘆了口氣,「軍戶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唄,記得那時候爹爹和幾個叔伯們一起駕條船到高麗倭國販點貨物,興許是遇到了倭寇,爹爹他們給抓住,人和船貨再也沒回來。船是衛里的,這還了得,肯定要來找我們母子的麻煩,于是我便帶著母親妻子跑了出來。」
是這麼回事,阿繼心想富土家里還是走私的主呢,他微微一笑,「富土叔,我想跟你學功夫,你來教我啊。」這也並非臨時起意,他剛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差點被賊人害死了,就算有了富土做護院,總不能護持著自己一輩子吧。倒不如學點功夫也好有個依靠不是?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