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走上樹梢,鳴唱著夏天的到來,那懨懨的日頭讓人提不起勁讀書。可阿繼、左光先,方孔炤三人卻津津有味地玩著破題的游戲。
這日老葉又不知道犯了哪條懶筋,上完課伸了伸懶腰對學生們道︰「夏天來了,我一位江南好友邀我過江相聚,可能要走開個五六天,便給你們放幾天假,七日之後再回來上學。
听說學堂放假,少年們歡呼聲震天,歸心似箭地一哄而散。阿繼正要回家,左光先把他拉到一邊,問道︰「明日可有事?」
阿繼道︰「睡覺。」
左光先神情古怪,小聲道︰「睡什麼覺啊,我帶你去個有意思的去處。」
阿繼看著他那猥瑣樣子,連忙擺手,「青樓可不去,哥沒錢。」
左光先嘿嘿一笑,「瞧你那點出息,青樓算啥,你要想去,城里多少粉頭花魁暖被以待?不過明日我帶你去的是更有趣的去處。」
阿繼道︰「哪里啊,快說,不然我走了。」
左光先道︰「桐城西關牙榷。」
「牙榷?」阿繼有些不懂,「是什麼地方?」
「你個書呆子。」左光先一臉神秘狀,「牙榷就是賣人的地方,什麼犯官女眷,揚州瘦馬,小廝長隨都在那進行買賣。早听說明日那里有一場賭賣,主角是一批南直隸的犯官女眷。既然老葉放假,不如咱們過去玩玩。」
「賭賣?什麼意思?」阿繼問道。
左光先一臉不屑,「我說你怎麼什麼都不懂,賭賣就是,打個比方,一個婢女,你出十兩,我出二十兩,就歸我了。」
「不就是拍賣嗎?」阿繼念叨著。
左光先連忙道︰「你總算明白啦,怎麼樣,明日卯時末出,賭賣巳時開始。」
阿繼白了他一眼,「不去,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哥沒空陪你耍,明日要睡個懶覺。」邊說邊走。
左光先一把拉住他,「別走別走啊,我一人去有什麼意思啊,听說女眷里燕瘦環肥都有,可好看了。阿繼賢弟,阿繼哥!阿繼爺爺!求你啦。」這廝一路拉拉扯扯,求著阿繼。
阿繼給他弄煩了,「我說七郎,人家拍賣女人,關你毛事,你有錢嗎?」
左光先死皮賴臉道︰「阿繼賢弟,看看熱鬧嗎,哥哥一個月沒去縣城了,實在悶得慌,求你了。」
阿繼甩開他的手,「你又不是基佬,別拉拉扯扯啊。」
「基佬?什麼玩意?」趁著左光先愣的一瞬,阿繼甩開手,急急忙忙走了。
左光先還不死心,繼續祥林嫂,「阿繼,好兄弟,求你了,哥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啊。你是不是有了先生的小灶就抖起來了,看不起人啊,當初你來可是哥介紹的。」
阿繼給他煩得不行了,「我說,左七郎,話不可以這麼說啊!」
左光先連忙一臉賴相,「不說,不說,哥說錯了,那你就陪著去玩玩唄。」
阿繼實在拗他不過,只好答應下來,「好啦好啦,別煩人啦,明日便陪你走一遭,只是說好了,中午飯你請客。」左光先嬉皮笑臉地答應下來。
葉先生的塾學經常放假,二娘已經見怪不怪了,兒子只用了大半年時間已經通讀四書,這些都是看在眼里的,過去二娘還時不時抽查一下阿繼,現在已經不再抽查了。看著阿繼蒸蒸日上的學業,看著他刻苦攻讀的燭火,二娘自然喜在心頭,平時就算苦點累點,也心甘情願啊。
第二日一早阿繼起來跟二娘說了,要去縣城買點書,二娘也答應了,還給了他十兩銀子,「瞧你日日苦讀,也沒有出去玩過,這些銀子你就拿去城里花銷,出手大方點,別讓人家七郎看扁了。」
阿繼嚇了一跳,「娘,哪用這些銀子!」
二娘把銀子塞給他,「你哪里知道,書可貴了,一卷書總得一二錢銀子呢!你看上什麼多買一些,凡是讀書有用的,就別吝惜了。實在不夠,就去西門里德源貨棧找掌櫃的取。」
阿繼掂量著銀子,誰說窮文富武,就算讀書也不是一件便宜事,一卷書就得一二錢,明代的書一本就得好幾卷,可不得一兩銀子啊。十兩銀子還真買不了什麼書。
二娘又喚來富土,「哥兒要進城買書,麻煩富土兄弟陪著走一趟吧。」阿繼剛要推辭,但轉念一想,也沒有說話。
兩人來到村頭,遠遠就看到左光先在等著,平日上學倒沒見這廝來得這麼早。一行三人朝著桐城而去。阿繼來到明朝後,最遠不過去到掛車鎮邊上的私塾,連掛車鎮都沒有正經玩一下。如今到桐城縣城,自然心中也有一點期待。
從龍眠到桐城先走五里到掛車鎮,然後再走十五里到縣城。初夏江右,風物宜人,太陽破曉,灑在田野上,水稻正在努力的抽穗,看著一叢叢茁壯成長的稻穗,又是一個豐收年。大路上偶有農夫村婦拿著作物收成也跟著進城販賣。
一路無話,一行人走了一個時辰來到了桐城城門邊上。來到明代已有十個月,阿繼這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遭。桐城這地方地處大別山東麓,正好位于安慶通往鳳陽的官道之上,而且向東南拐去就可以到達長江邊的樅陽鎮,在那里的源子港上船順流而下,一日一夜就可到達金陵,水6通衢,造就了極其興旺達的商業城市。
阿繼東瞅瞅西看看,糧店、布莊、鹽鋪、鐵匠鋪、金銀飾鋪、南北雜貨、酒館食肆、客棧行館林立,寬闊可並排行四輛馬車的官道旁還擠滿了擺攤的小販,官道的空中飄揚著各式各樣的旗子廣告,斗大的「酒」字是酒館,「松江」是布莊,一面黑字黃底的「杏林春」是史大叔說的藥鋪,各色旌旗五顏六色飄飄揚揚。
有茶樓茶坊,門上掛著水簾子,五內支起爐子,以茶招攬四方客人,專售梅湯、和合湯胡桃松子泡茶,幾乎每一間都有說書先生在里面開講,此時下午,也招來許多客人圍成一團。
有酒館、酒店,掛著大大的「酒」旗,二樓臨街欄桿上坐著幾個公子哥,攀欄四顧,說是喝酒,實在看人,街上紅裙當櫨,模樣嬌,體態盈,果然引來無數狂蜂浪蝶。至于酒中有沒有攙水,則顧不得許多。
有席店,門臉掛著幾卷草席,一個老人正跟客人討價還價,這老漢滿嘴自夸自家老實,可一轉眼,趁著客人回身掏錢的時候,偷模著將剛才客人挑好的席子換了下來,邊卷著掉包貨還邊跟客人說︰「添些,再添些。」真是豈有此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