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說︰「有什麼不能比的?不都是普通教師嗎?難道你也會拿馮敏跟校長的傳言說事?」
陸寬說︰「用不著那麼庸俗,最起碼,馮敏第一比小蘇資歷老,第二她老公給學校基建上聯系過鋼材,這好些人都知道。當然,這兩條全都不能擺到桌面上說,但在領導心里,尤其第二條,那可比什麼制度都管用。這就是規矩,換成你當教研室主任,你也能明白,要是不給馮敏面子,她一定會找到校長那里,然後校長馬上就能打個電話來下一道命令,結果我照樣還得同意她的要求,而她到那時候,還不會領你這個教研室主任的人情。既然如此,就不如干脆在我這兒就告訴她說問題不大,然後再向領導請示。等我給老潘一匯報,他這個教導主任當然也不是吃素的,肯定能跟我想到一塊,馬上批準!就這麼簡單。回頭老潘一定還會找機會跟校長提一下這事,讓校長高興一下,因為這等于幫校長還了個人情。而馮敏這邊也得謝謝我,因為是我幫她出力辦了事。」
李露驚奇地張大了嘴,替他順著往下說道︰「校長肯定也要認為你會辦事,沒用他出面,就不欠馮敏家兩口子的人情了。」
陸寬笑笑,顯得很高深。
李露道︰「看來你還能升官。但眼下小蘇盡管沒有馮敏那些背景,你就不能從關心下屬的角度出發,幫她解除點負擔嗎?」
陸寬說︰「如果這種幫助完全是舉手之勞,我當然會賣這個人情,但事情顯然沒那麼簡單。首先是人手的問題,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本質上絕不是一樣的道理。去年缺了人手,我找老潘匯報是為了馮敏,他自然能心領神會,為校長分憂,立馬就撥個新人過來,一點問題沒有。但今年我要是再找老潘說,有個下屬小蘇不想多干活,希望支援個人手,老潘會怎麼想?啊,難道我教務上這些人都成天閑著沒事干嗎?誰不想多歇會?你打算懷孕,別人還打算保養身體呢,都來找借口偷懶,工作還干不干了?而且,陸寬你這個教研室主任怎麼當的?下屬一有要求,你就把問題上交,給領導出難題,那還要你這一級干部做什麼?所以,我主要也是不想多惹事,寧可在自己這一級把事兒先壓下來。日後小蘇如果還是不依不饒,敢把事一直鬧到校長那里,那麼問題的性質也就變了,成了越級上訴。那時候就會有老潘出馬來平息這事,我也就會跟著唱唱紅臉,對小蘇解釋一番自己有多為難,讓小蘇理解我的不易。而小蘇通過這一鬧,既了解了制度背後的深奧,也會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盡管領導最後肯定會給她行點方便,但她在領導心目中的印象從此也就壞掉了,將來她恐怕只能走上混成個老油條,或者調離的道路。」
李露的驚奇由張嘴變成了皺眉,感到陸寬的推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看來自己以前對他的認識實在太膚淺,他所嫻熟的,可遠不是語文課本上的那點風花雪月。
「你真可怕。」她喃喃自語道。
「沒辦法,這就是社會。」陸寬無奈道。
結果,李露就算被陸寬這套邏輯給說服了。但她卻沒法向小蘇如實傳達,只好對小蘇含含糊糊地說,去年蘇敏是找了校長才特批的,她家里有人。但小蘇卻一撇嘴說,李老師你也真好糊弄,當時誰都知道在陸寬這一級就解決了,騙誰呀。哎呀算了算了,我看你就甘心上陸寬的當吧。說罷哈哈一笑,倒也沒越級上訴,日後跟李露還是照常往來。只是她話里那種若有若無的意思,讓李露頗感別扭。不過這種別扭感平時在同事間偶爾也會產生,早就習慣了,何況小蘇在李露印象中只是個直腸子,想到就說說完就忘那種人,所以也沒法跟她計較,只好仍跟她繼續往來並保持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