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凌晨兩點多鐘,一輛髒兮兮的越野車在太原市小店區觀音堂附近的街道上飛馳而過,最後一個急剎車在街道盡頭的一家掛著「顧玉齋」三個潑墨大字招牌的古董店停了下來。一個瘦子和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人一臉興奮地打開車門從車子上跳下。
這兩人正是羅瘦子和郭二炮,羅瘦子揣著懷里的軍綠色書包左右張望了一下對郭二炮催促道︰「二炮趕緊開門!我操,沒想到居然這麼多,這下咱們倆發達了……」郭二炮把車子鎖好之後一邊扭動鑰匙開著門一邊笑的合不攏嘴︰「他姥姥的……唐代的玉器本來就不多,真沒想到在那兒居然給咱們模到了十多件……我操!老爺子在天有靈啊……」
羅瘦子緊緊抓著那沉甸甸的包警惕地來回看著︰「你趕緊開門吧,還好咱們跑的快,等咱們處理完了這堆東西再謝你那天上的老爺子不遲,別他娘的沒處理就給條子追回去了。」郭二炮吱呀一聲推開門跳了進去朝他招了招手︰「趕緊進來,我去打個雞蛋下包掛面,咱們倆墊墊肚子、再喝上幾盅小酒,合計合計怎麼分,嘿嘿嘿嘿……我滴老爺子唉我可愛死您嘍……」
羅瘦子側著身子走了進去,兩人小心翼翼地把房門關上心里那種緊張和激動才微微平穩下來。店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一點光亮,郭二炮剛要去模電燈開關之時突然陰暗中一把冰涼冰涼的刀子從他身後探了出來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喉間!
郭二炮嚇得兩腿一哆嗦差點崴著腳連忙舉起雙手一動也不敢動︰「我操!羅瘦子,你這是要干什麼!當初說好的咱倆四六分,你現在難道要殺人滅口獨吞了這批貨?」
郭二炮話剛說完,只听身後傳出幾下猶如炒豆一般的交手之聲,羅瘦子矮著身子貼著牆壁警惕地看著四周嘴角發出一聲冷笑︰「老兄哪條道上的?想要劫黑貨?嘿嘿……不怕濺得一身腥?」
「哈哈哈哈……不愧是道上號稱‘地里竄’的羅瘦子,果然有兩下子,老兌,開燈吧。」黑暗之中傳出一聲蒼老的笑聲,電燈猛然一亮,郭二炮遮了遮眼楮後這才看清楚,自己面前三張熟悉的臉孔正對著自己嘿嘿直笑,羅瘦子在他身後緊緊地抓著包冷冷的打量著那三人。
「是、是你們……!老月、老兌、老米!你們這是要干什麼!我說……你們也是我的老客戶了……犯不著今天對我動刀子吧?」郭二炮看著眼前那三人擠出一絲蹩腳的笑容。
燈光之下,一個右眼帶著疤痕、大鼻子、國字臉的干巴瘦老頭兒咧著嘴一邊笑一邊緊緊地抓著一把三稜刮刀指在郭二炮的喉嚨處︰「喲,郭掌櫃,本來我們哥兒仨沒準備跟你玩這出的,沒想到你居然跟羅瘦子真的開了那墓,果然是後生可畏,讓人佩服,廢話不多說,其他東西我們都不要,把無字天書交出來。」
郭二炮一愣慌忙擺著手說︰「什麼無字天書,我們沒見過那東西,我們就開了點唐代的珠玉。」羅瘦子慢慢走了過來小聲問道︰「這三個人什麼來頭?」郭二炮瞄了他一眼抱怨小聲道︰「這就是賣給我唐墓消息那三個倒斗的老東西,沒想到丫們讓我們過去探刀山,自己在這兒守株待兔。真他娘的陰險。」郭二炮緩了緩神兒對用刀子指著他的老頭兒諂笑著懇求道︰「老月,我們真不知道那無字天書……我郭二炮什麼人你還不知道麼?我什麼時候騙過三位老哥來著?」
老月眯了眯眼楮笑道︰「你小子的斤兩老子還掂量不出來?你叫羅瘦子乖乖听話,讓我們搜上一搜自然知道那無字天書在不在你們這兒。」說完沖自己身後那兩個老頭使了眼色,那兩個老頭兒看上去雖然都有六七十歲但確實一身橫肉,雙目雖老卻精光暴射,四條手臂也是粗壯如牛,一看就是練家子。那兩人嘿嘿笑著朝著羅瘦子走了過去。
郭二炮嚇得額頭直冒冷汗沖左邊那老頭兒叫道︰「老米!你們要玩真的?!你丫劫了我們這貨傳出去,道上以後還有誰敢跟你們打交道,你們豈不是要自斷財路?」
右邊那老兌呸了一聲 吧 吧地捏著拳頭笑道︰「得了吧,郭二炮,蒼鷹不咬無縫的蛋,你自己黑了多少倒斗的兄弟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我們怎麼能把那消息給你呢?」
羅瘦子左手緊緊抓著那包珠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拳緊握擋在胸前、左腳微微探出擺出一招「鐵柵欄」的架勢,只要這倆老東西敢動手,他自認為憑著當年青幫老莊教他的本事吃不了虧。
「羅老弟,你可別欺負我們老年人,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好,不然老頭子我心髒不好,萬一嚇出點什麼手一哆嗦,你這朋友只怕……」老月看出羅瘦子有武功底子,奸笑兩聲之後手里的刀子朝郭二炮喉間又輕輕一送……郭二炮只覺得喉頭一痛登時流了一脖子的血嚇得殺豬一般嚎叫︰「羅瘦子!羅瘦子!大不了把貨給他們,他娘的,別動……千萬別動。我要是出什麼差錯,我老爺子在天之靈也不放過你!」
羅瘦子看了一眼雙眼含淚祈盼地看著自己的郭二炮只好嘆了一口氣罵道︰「就他娘的不該跟你這沒種的貨共事兒!」他恨恨地呸了一聲之後把那軍綠書包朝老月扔了過去︰「拿去吧,放了二炮,殺了他也對你們沒什麼好處,徒讓自己背條命債罷了……」
老月一揚手穩穩接住那包然後遞給旁邊的老米叮囑道︰「你和老兌仔細看看里面有天書沒。」隨即轉臉對羅瘦子笑著說︰「你放心,我們只沖那天書來的,當然不會害你們的命。」
老米和老兌眯了眯眼楮走到櫃台前面嘩啦一聲把那包里的東西全都倒出了出來,登時十幾件玉石瑪瑙散落到了櫃台之上,那倆老頭兒卻好像對這些東西絲毫沒有興趣又往那包里模索了一陣臉上漸漸開始變色……
「老月……」老兌叫了老月一聲之後一臉愁色地搖了搖頭︰「還真沒有……」老月一愣沖郭二炮怒道︰「他媽的臭小子!你把天書藏到哪了?!」郭二炮看著脖子下的刀子只哆嗦嚇得魂兒都散了︰「我、我真不知道什麼天書,騙你的話我老爺子在天之靈讓我這輩子窮死!死的時候沒棺材!裹著涼席下葬!我說老哥你手可得穩著點……穩著點啊……」
老月惡狠狠地看了羅瘦子一眼問︰「是不是你藏了起來……」羅瘦子冷哼道︰「我們倆根本沒見你說的什麼狗屁天書,當初開棺的時候,倒是有個撞上我們倆的傻小子發現了上面寫著什麼‘汾陽王藏書于此,念天下社稷,凡人勿動……’什麼來著……對了!」羅瘦子仿佛想到了什麼朝郭二炮看了過去︰「那小子跑的時候是不是朝棺材里面抓了個什麼東西!」
郭二炮猛然一驚似乎想了起來,右手狠狠地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我他娘的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當下慌忙對老月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倆去盜那唐墓的時候給一個傻小子給撞見了,為了怕那小子去喊條子,我和羅瘦子只好看著他帶他一起下墓,誰知到後來開棺的時候那小子沒經驗吸進了尸氣,神志不清地往棺材里抓了個什麼東西然後就跑了。對了!那東西好像是塊黃色的金帛……」
老月三人對視一眼後點了點頭︰「那應該就是天書了……他媽的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算不出這天意!」「老月現在怎麼辦?」老米和老兌皺起眉問道。
老月沒少跟郭二炮打交道,知道他雖然愛錢但更愛自己的命,眼下的話不像是編出來,于是把刀子松了下來︰「好,郭小子,我放你一馬,跟你們一起下墓的那個小子叫什麼名字,家在哪,那天下墓你們到底都發生什麼事兒。把你知道的都給我說出來。
郭二炮顫顫巍巍地把事情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說完之後憤然罵道︰「都他媽賴那個叫什麼李暮年的臭小子!真是老子的喪星!老月哥你說是不是……」
老月呸了一聲道︰「是個屁!要不是人家想了個破鐵尸的法子,你們兩個蛋子連墓道都下不去!那小子雖然軟弱但腦子還挺不錯的……這法子我當初也沒想出來……」羅瘦子攤開手說︰「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吧。」
老月眯了眯眼楮問道︰「你們確定他現在進局子里了?」郭二炮用力點了點頭說道︰「肯定沒錯!我和羅瘦子之後出山沒多久就听說那里出了個爆炸新聞,說是有個年輕人持槍去弄當地縣領導兒子的婚禮了。我和羅瘦子當時還看了看報紙,就是那小子!不過老月……我勸你還是算了……那小子重了那麼多尸氣,肯定活不成了。」
老月看了老米和老兌一眼嘆道︰「你們倆怎麼看?」那兩人搖了搖頭陷入了沉思︰「有天衣在身……還很有可能活著。我們得去一趟那里……」老月點了點頭︰「嗯,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
老月三人拍了拍站起來對著郭二炮換上了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郭掌櫃,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咱們這是不打不相識,越打關系越近你說是不是?其實我們是給你鬧著玩的,我哪敢真動手傷了郭掌櫃呢?」郭二炮心里罵道︰「你他娘的把老子嚇得都要尿褲子了,還他媽說關系近?」表面上郭二炮卻還是堆出一臉笑容︰「那是……誤會,都是誤會,大家朋友一場,我就知道其實老哥幾個是給我開玩笑的……」
老月哈哈笑道︰「是啊,郭掌櫃果然是通情達理,我們哥兒仨這就走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郭二炮︰「是!是!後會有期!有空了還來玩兒啊~唉……好……幾位爺慢走……唉……好……走……走好 您吶……」
看著老月三人的身影匆匆地消失在夜色里,郭二炮比了比中指用手狠狠朝門上一拍︰「他媽的!把老子這兒當茶館麼!」
羅瘦子打了個呵欠大搖大擺地坐在椅子右手拋動著那包珠玉朝郭二炮招了招手︰「郭大掌櫃~這次咱們銷贓可是要變了,四六分改成三七分,我七你三,沒意見吧……難不成你想說你的命還不值這里面的一分?」
「……其實我的命根本就不值一分錢,我覺得還是四六分好,真的……你覺得我的命值錢麼?我給你你要麼?所以我說……#@!#%¥#」
眾位看官,咱們再把鏡頭轉向悲慘的主人公這邊吧……這一邊兒咱們的李暮年同志還在監獄里面抱膝而坐不吃不喝,四十五度角淚水滿面……
「我、我說……你吃點東西唄。小李子~你都快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再這麼下去……你身體是吃不消的。」包皮端著一碗菜湯和兩個饅頭蹲在李暮年跟前歪著嘴勸道。李暮年依舊雙目無神地看著屋頂一句話也不說……
朱老九幾個人在包皮後面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這一天中幾個人輪番開導李暮年,結果卻依然不見成效,其實也不怪,這伙人平時打打殺殺、偷雞模狗、賣賣水果、燒燒房子那是專業,可勸人這活兒這幾個人都挺不在行。
朱老九是這麼勸李暮年的︰「我說兄弟,你犯不著跟那個變態所長動真格的,你心里要是還有氣的話,大不了咱們清早出去跑操的時候,咱們幾個弄他一頓,把他打出屎來,操他娘的!……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輕?你放心,你說!你想讓他哪掉塊肉……老子保管讓他掉出血來!……你總不能真的讓哥哥去殺了他吧……」
毛寸兒听不下去的時候把朱老九推開罵了他兩句︰「干什麼都打打殺殺的,動下腦子行麼。看哥的。」
「小李子~我知道你心里生氣,那所長就是騙你的,他就會忽悠,你比如我賣水果的時候,也經常忽悠人,真正常嘛!我就常常對顧客說︰唉,你爹剛才說讓你回家給捎兩斤橘子。或者說……唉你媳婦讓你捎……」毛寸說道這里忽然想起了那個讓他捎橘子自己卻跟人偷情的老婆,于是出現了他沒勸成李暮年卻與李暮年抱團流淚的畫面……
呂猴子狠狠羞辱了一陣朱老九和毛寸之後看著李暮年挖空心思憋了半晌憋出來四個字︰「順其自然……」
眾人︰「啊呸——」「**還好意思說我們!」「順其自然你妹啊!這還順其自然!」
于是眼下換成了包皮同志︰「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看著火,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平靜,很舒坦……可是這里沒有火柴,也沒有汽油,不過你可以想象……想象——天空有這麼大一團的火燒——」包皮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朱老九三人踹到一邊去了……
角落之中,楊黑白依然在地上一聲不吭、旁若無人地畫著什麼東西……直到地上慢慢的浮現出幾個橫線和幾個排列著的爻紋。楊黑白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李暮年一眼喃喃自語道︰「中孚小過……所謂中孚小過卵翼生,利涉大川路能平……錯中求對,困中逢生之卦,小子……這是你必定要經歷的一次歷練,你就與他賭一場吧……不然你今後就算出去踏足社會也都只會是個處處被人拔的瞎子罷了。人在最絕望的時刻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繼續失敗下去,一種是猛然間的覺醒,你需要一場這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