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深夜,月光藏在烏雲的縫隙里。
在烏雲和月光之間,有一只翠綠色的長尾小鳥在自由地飛翔。
嗖地一道寒光從側面襲來,冷刻舟雙掌輕拍翻轉身體躲過銀芒。嗖嗖又是兩道寒光,冷刻舟單腳輕點在屋頂,身體旋轉輕松閃避。許是未見過這般身手,側面的黑衣殺手輕咦一聲不再出手。跳到屋頂的龍形吊腳,冷刻舟打量對面的敵人。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也在樓上看你。出手欲傷人的這位女子,三十左右,中等身材,黑衣如狐。當那月光爬出雲翳,黑衣男子仿佛從月宮而來。兩個人平視沒有出手,冷刻舟的性格也不可能開口。
「這人絕不簡單。」想到這里,黑衣女子手里抓著三只毒針,冷刻舟則從懷中取出一枚掌心雷。這玩意兒要是響了,大家也就甭任務了。黑衣女子眼楮瞪得牛圓,收起毒針豎起大拇指。冷刻舟也沒有繼續撕破臉,微笑著將掌心雷藏在袖子里。
王承走出屋子,好像是去方便。掃了一眼巋然不動青年,黑衣女子飄然掠下屋頂。這王承來到後院,守夜的衛士行禮放行。「你們都回去睡吧,今夜不會有什麼動靜。」支開眾人之後,王承謹慎地在後院繞了三繞,最終在一個破舊的房前停下腳步。
用鑰匙打開房門,王承剛想進去。「招。」一道寒芒從背後襲來,冷刻舟裹挾著王承落到房頂。「你們是什麼人?」王承的思緒還停留在那生死之間的黑影中敵我不分。黑衣女子又丟出七八只毒針,冷刻舟左閃右躲半點不沾身。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王承移開三步疏遠青年。
黑衣女子目光鎖定破舊的房門,冷刻舟右手篤定地握著掌心雷。兩人再次陷入對峙,看清冷刻舟的面貌,王承恍然大悟道︰「這位少俠可是寫‘我困欲眠’的考生?」冷刻舟接到任務提示,左手不緊不慢地拉出一條玉帶。王承見到玉帶雙目含淚,任務在這一刻變更。七八只毒針急射冷刻舟,黑衣女子趁機闖進房間。
「還你的。」冷刻舟側身躲過毒針,掌心雷順著破洞窗戶鑽了進去。 的一聲悶響,一陣黑煙伴著火光騰起在太學院,冷刻舟抱住花白胡子的老人騰身而去。
「後院有情況。」
「大家隨我來。」
「怎麼回事,你等把守此地不可擅離。」
東西南三路都有衛兵前來,抱著一個人逃跑的青年卻輕車熟路。冷刻舟躲到草叢中,王承也趴形道︰「你怎知那屋中沒有人?」「虞家公子如果在房中,門不會從外面上鎖。」冷刻舟收斂氣息,隊隊衛兵從兩人眼前經過。王承嘆了口氣道︰「只因當年欠下虞方一個人情,老夫才會重新卷入這是非中來。虞承慶的藏身之地,你附耳過來……等此間事了,老夫便入山為道、出家為僧……」
「不必麻煩,我現在就送你去西天極樂淨土。」三道寒芒被冷刻舟踢起的沙礫擋落,掌心雷炸翻的黑衣女子手持雙鉤殺將上來。「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冷刻舟拉過王承飛身而走。衣衫破洞的女子奮起身影緊追,「想走,沒那麼容易。」
帶著一個人翻過三面牆,冷刻舟亦有些力不從心。「留下命來。」五六只毒針打在一位蓬發老者的包裹上,「少年,手腳麻利點。不少尾巴正趕過來。」冷刻舟道︰「你先帶他走。」抱著王承飛檐走壁,老李卻也精一技而絕天下。
冷刻舟沒有帶青冥劍來,隨手掰下一根細長干枯楊樹枝。氣急敗壞的女子從腰間取出一枚令牌。圓形的令牌周邊有六顆骷髏頭,中間書寫著「黑狐」二字。如是田海峰看到,恐怕會第二次大小便失禁。這陰煞骷髏令周邊的骷髏越多,代表此人在陰煞教的地位越高;而且六顆骷髏表示這女子在陰煞教是長老,「黑狐」則是玩家專有的封號。
「找死。」黑衣女子將骷髏令翻轉,六只冤魂徘徊在冷刻舟身邊。
叮,您中了鬼纏身。
一定時間內,移動速度降低、武功傷害降低、內力恢復速度。
冷刻舟單手持著樹枝,擺出另一手淡然道︰「請。」
「黃蜂尾後針。」背對冷刻舟甩出一排暗器,黑衣女子翻身喝道,「周迅——畫心。」手中的雙鉤前後襲來。冷刻舟腳下一點騰身而起,在如雨的銀芒中毫發未傷。手中樹枝如蟒蛇吞兔,反攻女子的雙目。在雲行天成名技面前,女子收回雙溝護住臉面。空中的冷刻舟改刺為敲,借著力道再次飛起。「騙我——」啪地一聲脆響,無數木屑打得女子眼楮流淚。冷刻舟飄然一掌,未想到正拍在此女胸前。微微動容後,冷刻舟再次發力徹底震開女子。
「算你狠。」女子自知不敵,又見四周火光靠攏,冷哼一聲飛身而走。
冷刻舟寒冰的臉還是沉默,佔了便宜卻好像吃了大虧。
與此同時,老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王承帶出太學院。王承認出老者是荒字第一的李衛東,久仰的同時也擺出學問家的樣子道︰「為什麼把我帶出太學院?」老李嘿嘿一笑道︰「你現在回去早晚難逃一死。不如就此遠遁,樂得逍遙快活。」王承猶豫片刻問道︰「敢問那個紋身男也是你們一起的嗎?」老李放飛柳林雀道︰「羞與為伍、恥與為朋。我先送你從北門出去,你到遼東先避避風頭。只是怕你適應不了那的氣候……」王承捋白須道︰「塞外也好,江南也罷,只要是在中國,老夫便可去的。」「是啊,學了孔孟,吃喝不愁。」老李換上御賜霸主套,提著長槍向北門而去。
單說黑狐女子逃回錦衣衛衙門,外圍身份不低、武功不弱之人盡皆側目。若借著火光仔細看,可以發現武當絕塵劍斷天涯卑微的身影。
內堂里,紅袍大太監文鳶、蟒服指揮使陳坤、陰煞教大弟子杜天明、丐幫副幫主白奇四人正在商討如何戕害太子。黑狐忽然衣不遮體的闖了進來道︰「有事稟報……」
「你擅闖內堂已是死罪,若是言之無物定殺無赦。」杜天明是職業游戲玩家,長期的宅男生活讓他腰肥肩寬、雙目如電。听到杜天明的話,黑狐顫抖著雙腿有些害怕。
首座的文鳶放下茶杯道︰「看你把姑娘嚇得,你抬起頭來慢慢講。」
「文督主讓你說你就說。」杜天明冷聲道。
黑狐平和心態道︰「我奉命清掃太子余黨,無意中發現虞方的獨子虞承慶還活著……」
「素聞虞方有一獨子號稱神童。五歲識詩書,七歲布兵陣,乃是個天才。如今周懷安在西域招兵買馬,若是這虞承慶前去助紂,我們的日子可就難了。」丐幫副幫主白奇道。
文鳶面色難看地道︰「姑娘,你繼續說。」
「是。我連番打探發現王承有極大嫌疑。故而這次夜探太學院,本來想將他的頭顱取下,卻遭到一位劍術超絕的武林人士襲擊……」黑狐委屈地說完大概情況。
命人取來一枚大還丹交給黑狐,文鳶站起身陰陽怪氣地說︰「虞承慶,本座定讓你化作春泥。陳坤——」「屬下在。」
「我命你即封鎖四門,就是一只麻雀也不許放走。」文鳶補充道,「把他幾個也帶去。」
陳坤稱是,走到門外說道︰「你們幾人跟我走。」「是。」斷天涯的聲音要多狗有多狗。
文鳶哼一聲坐到椅子上,看著橘子熟了的女子道︰「你可有辦法追查到那劍客?」
「有,我在他身上中了狐靈引。」黑狐強忍著和文鳶對話的嘔吐感道。
文鳶剛要派將,陰煞教大弟子杜天明笑道︰「不就是一個劍客嗎?不必勞煩大督主上心。黑狐,你去分舵帶二位長老過去,務必把人頭拿回來。」
「是。」黑狐躬身退下心道,「兩個?夠麼?」
分舵是未名湖西側的一處山莊。加上黑狐,陰煞教的十二位長老全部到齊。
下六位長老是︰黃豺、藍豹、黑狐、紫貂、白鹿、青犬;
上六位長老是︰狻猊、貔貅、狴犴、嘲風、睚眥、囚牛。
黑狐言短潔說道︰「奉大師兄之命,請諸位長老隨我殺敵。」
大長老囚牛閉目道︰「什麼樣的對手需要我們都去?」
「就是。我們的時間很寶貴的。」青犬不滿地說。
「既然是大師兄的手令,我們還是走一遭吧。」
「是啊大哥,我們且去玩耍一番。」
黑狐是十二長老中唯一女性,除了頑固不化的囚牛和欺軟怕硬的青犬沒有人會刁難她。
「青犬和我留下接應二師姐和黑護法。」囚牛端坐如山道,「你們就隨黑狐去吧。」
青犬不滿地說︰「虐人的時候總不讓我去。」
黑狐放出一只毛絨絨的小狐狸道︰「多謝大師兄。大家和我來,那劍客在太學院方向。」
話說冷刻舟甩開衛兵的圍堵,來到被炸毀的後院。正應了那句老話,最危險的也是最安全的。
烏雲遮蓋了月光,冷刻舟在陰沉的天空下擦拭著盜來的寶劍。
望舒劍,徒有神器名字的鑌鐵劍。
細長的劍身更有利于刺,白如凝脂的劍身更適合觀賞。
看著月亮就能想起你。——節選自《太學院的廚子給宰相夫人的信》。
一片烏雲淋下幾滴雨來,不知不覺間,六位身著各異的圍住黑衣寶劍的冷刻舟。
「你一直在等我回來?」黑狐此刻的疑惑地問。
冷刻舟默然地抬起頭,轉了一圈把六人看遍,方才平靜地說道︰「這一更,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