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地感覺到紅綢另一端的力道沉穩地遞了過來,黎茗衾稍微放心了一些,看來她幫忙做的事,他還是滿意的。
黎茗衾隨著他一直往前走,青黛在她臂彎處輕輕一托,她出了黎府。面前珠串一晃,黎茗衾隱約看見戚慕恆那張酷似言毅的臉,如果言毅能這樣將她帶出教堂,該有多好。即使他做這一切只是因為交易都好,可是他連交易都不肯,何止如此,就是把所有一切都交給他,他都不肯。
可是如今她卻要和一個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老天安排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黎府外爆竹聲聲,好不熱鬧,還夾雜著孩童們歡快地嬉笑聲。轎夫將轎子前面壓低,黎茗衾低頭上轎,一雙寬大的手掌輕扶著她的鳳冠,不至于讓她擦著、掛著轎頂。黎茗衾微愣了一下,下一刻跨過轎桿,坐穩了之後長長地松了口氣,到底還是緊張的。
迎親的隊伍一路上鼓樂不斷,圍觀的人也不免為之感染,黎茗衾坐在轎子里朦朧又清晰地听著外面那熱鬧的喧嘩聲,里面時不時地夾雜著一兩道熟悉的聲音,那是黎家人的聲音。她的大日子之所以能平安、順利,是因為他們幫著她、護著她。
很快就到了義安候府,甫一下轎就听到紛亂的恭喜聲,不遠處傳來謙和有禮地回應聲。黎茗衾曾听陳氏講起那時定遠侯夫人卓氏成親的時候是何等的盛大,賓客又是何等的尊貴。她嫁的是眾人頗有微詞的義安候,而不是功勛彪炳的戚家軍統帥定遠侯,這當中差距自然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就听到的聲音來看,許多富戶人家也是不能輕易比肩的。
跨過火盆,黎茗衾先被送到屋中等候,等吉時到了再到正廳行禮。青黛打賞了前來報信的婆子,婆子見荷包里是一個五兩銀子的小銀果子,歡喜地依言退到門外。
青黛關好門,先從桌上倒了一杯茶,「姑娘,潤潤喉嚨吧。」
黎茗衾把蓋頭掀開一個角,再順手撩開面前的幾縷珠串,輕輕啜了兩小口,「我看不見外面,不知義安候府的人對咱們究竟……」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問這句話。
青黛了然回道,「臉上都帶著笑,瞧著也熱絡,奴婢瞧著即使不是由心而發,也是很客氣的。太夫人果然說到做到,沒讓您為難。」
「就怕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黎茗衾聲音既低且淡,大面兒上不敢為難,別處給穿小鞋兒更不好過。因為這樣挑不出錯兒,若是抱怨多了,難免反被人說成雞蛋里挑骨頭,最終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青黛也明白這個道理,沒再提這事兒,反道,「奴婢瞧著侯爺外貌俊朗,談吐有禮,在外面那些人面前半點也沒有失了顏面,不像外面說的那樣。」
在外人眼里戚慕恆一身銅臭氣,不得朝廷賞識、重用,與他的父親老定遠侯一樣,一輩子只能跟在堂兄身後忙乎。盡管這一回所謂的堂兄實則是親兄,也絲毫起不了作用。青黛之前也一樣如此做想,黎茗衾也並沒有把她和黎遠正所知道告訴過更多的人,除了陳氏,府里誰都不知道。
「可看見府里其他女眷了?」黎茗衾擔心地還有那幾位姨娘,她不想把過多的精力花費在她們身上,還要防著她們在戚慕恆面前給她上眼藥。她們任何一個都比她跟戚慕恆有感情,就算沒感情,沒有功勞總有苦勞,沒有名氣總混個眼熟。
不像她,沒感情,沒苦勞,功沒來得及建,眼熟剛剛算上,但加上前塵過往算總帳,還得算「仇視」。
興許覺著這話不好說,青黛尋思了一下才開口,「只看見了那位賀姨娘,她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听人是這麼叫她的。瞧著冷冰冰的,不會笑似的。」她頓了一下,想要寬黎茗衾的心,「也不知道侯爺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最得寵的又不是她。」黎茗衾淡淡地道,那是一個很棘手的人,說不準還會成為她的攔路虎、絆腳石,「是那位馮姨娘,她是侯爺女乃娘的女兒,從小就和侯爺相識。就是與先夫人耿氏,處得也是極好的,還有人說那時候侯府里的大小事務不少都出自她的手筆。」
「那太夫人不管麼?」青黛心里犯嘀咕,再怎麼樣也只是個姨娘,耿氏再軟弱也是堂堂正正的義安候夫人,又是太夫人娘家的親戚,怎麼就能被一個姨娘壓上一頭了。
「這就是她的厲害之處了。」黎茗衾沒有多說,讓青黛先形成了既定的印象並不好,有些事兒還是自己的切身感受才來得實在。
在她看來這位馮姨娘的過人之處在于她不管做了什麼,有多大的功勞,都會從面子到里子的歸在耿氏夫人身上,而一旦出了岔子,也會毫不猶豫地攬到自個兒身上。她抬高了耿氏,太夫人高興,即使覺得她過了分,只要不出大圈兒,就不會跟她多計較。而她做了這麼多,也不是全然的默默無聞,她總是能有辦法讓人清楚哪些重要的是他做的。
黎茗衾請了陳氏動用了所有關系,零零總總探到了一些事。黎茗衾雖然看不出大的頭緒,但卻總結了這一相似之處。跟聰明人打交道既爽快又麻煩,只希望這位馮姨娘要的是戚慕恆的寵愛,而不是什麼都想跟人爭一頭,最後還想把手伸到她身上。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好像發生了什麼意外,但聲音臨近的時候又忽然低了下來,似乎被人刻意壓制住了。
青黛笑道,「姑娘,奴婢出去看看,興許是吉時到了,要去行禮了。說不準還有人想鬧鬧新娘子,等著在外面起哄呢。」
黎茗衾輕輕頷首,鳳冠在喜帕下微微顫動,蝴蝶須、鳥雀尾……細微地顫動著。一會兒少不得要鬧一場,也許是例行公事,也許是攜私報復。
「 」門一下子被推開,又嘩啦一聲關上了,青黛面色鐵青,哆哆嗦嗦地道,「他們說……他們說侯爺……騎馬出去了,這吉時眼看著就到了,他好像出城去了,這……這可怎麼辦……」
(周二到的北京,然後重感冒了,今天終于能更新了,以後盡量,不曉得實習會有多忙,畢竟是影響後半輩子的事……不過一定能更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