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挽華從沐非離身後走出來。「無殤公子何必問這麼多呢?這可是你請我們來的!」
琴音慢慢地高了起來,悠揚婉轉,充盈了整個如夢似幻的空間,但是卻蓋不住無殤公子的聲音。他的聲音,依舊那麼清晰地傳來︰「君姑娘可想解心中之殤?」
君挽華微愣,隨即笑開︰「無殤公子莫非是如此心善之人,大費周章將我們請來,就是為解我心中之殤?」
「自然是有代價的。」
「那可抱歉了,我來此是想游山玩水的,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心殤心殤,心既成殤,人生又有何樂?」
「我並不覺得我的人生是一場殤。」
「那是因為你的理智壓過你的情感,將那些殤掩埋在理智之下。」
君挽華翻了個白眼,這動作是跟她家混小子學的。不過她堅信,她翻的白眼絕對比她家混小子翻得好看。我管你在這兒胡扯蛋!「無殤公子莫非還能參透人心?」
「我既然敢說君姑娘心中有殤,那就必然是經過了解的。」琴音慢慢地轉為哀怨纏綿,隱隱有余恨。
君挽華頭一暈,身子一晃。旁邊沐非離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扶住她︰「挽華!」
「我沒事。」她想推開沐非離,可是沐非離卻不放手。
「這就是無殤曲的序曲,若非心中有殤,君姑娘斷然不會有任何反應。」
沐非離看著君挽華的目光摻了擔憂。「挽華,你這模樣讓我擔心。」
君挽華無所謂地笑笑︰「有什麼好擔心的?誰心中沒有那麼一點兩點傷心事?」
「傷心事,並非心中之殤。」
君挽華這才想起沐非離的話,殤,能使心死,憂,卻只能使心悲。心殤?她居然心中有殤?她君挽華豈是傷春悲秋之人!
「挽華。」沐非離溫柔的呼喚響在耳邊,她扭頭,便見他一臉的擔憂。「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擔心。」
「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擔心!」
「倔強的你啊……」pwzj。
「自以為是的你!」君挽華飛快反擊。
沐非離微怔。「自欺欺人的你。」
「自作聰明的你!」
「故作堅強的你?」
「多管閑事的你!」
沐非離一下子將她攬緊︰「挽華,你將是我妻,你的事情,我管定了!」
君挽華掙扎,卻發現沐非離這一次是用了全力了,而無殤公子的琴音讓她非常的不舒服,感覺力氣正一點一點地離她而去似的。
容為而死。沐非離四處望了望,依舊感覺不到無殤公子在哪個方位。「無殤公子真能解除我妻子心中之殤?」
「無殤一曲,心中無殤。」
「那代價是什麼?」
「你們二人須合力保護柳家大小姐柳絲絲的安危。」
什麼?柳絲絲?沐非離和君挽華俱是驚訝不已。首先,柳家只是商賈之家,縱是在商場上結了怨,也不該將矛頭直接對準弱質女流柳絲絲。再者,這柳絲絲是大家閨秀,怎會跟忘憂樓扯上關系?還有,什麼樣的仇家能夠讓無殤公子也如此重視,大費周章?
君挽華正待拒絕,可是沐非離卻先一步道︰「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是我也有條件。」
「公子請講。」
「無殤公子必須幫我妻子解除她心中之殤,還有,我需要無殤曲的曲譜。」
琴音微微一頓,隨即繼續響起。「無殤曲的曲譜從不外傳。」
「我可以保證,忘憂樓外,無殤曲絕于我手。」
「你的條件太過苛刻。」
「我亟需無殤曲。」
琴音低低切切,隱隱有如泣如訴的感覺。「我本以為,你對無殤曲感興趣只是因為你妻子心中之殤,原來你是為了別人。」
君挽華看向沐非離,正好對上他投來的目光,他沒有任何辯解,然而他的目光坦坦蕩蕩。也罷,不管他是為了何人,她便助他一次。「無殤公子,只要你將曲譜給他,我可以無條件答應你的要求。」
「不,無殤公子必須先幫你解除你的心殤!」
「好,你們的條件我都答應。也請你們記住我的條件,必須寸步不離地保護好柳大小姐,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忘憂樓傾盡一切,也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無殤曲真正奏響時,君挽華盤腿坐在中間的六芒星型地域中。沐非離靜靜地守在不遠處。君挽華啊君挽華,你心中到底藏了多少殤呢?明明已經負荷不住了,你卻還要談笑風生,竟是倔強如此啊!
無殤曲盤旋在那片神秘靜謐的空間里。
沐非離很快便發現君挽華出現了反常。
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慢慢地攥成拳,捏得緊緊的,眉頭緊蹙,額上慢慢沁出細汗,像是在和什麼頑強抵抗似的。
「君姑娘,不要封閉你的神識,讓琴音緩緩進去。」
過了許久,君挽華才完全放松下來。剛剛的抵抗倒像是她的下意識的自我保護似的。
而此刻的君挽華感受到了什麼呢?
琴音,淒淒咽咽的琴音,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席卷著她,不斷地旋轉,旋轉,飛翔,飛翔……
然後,她看見了她不想看的那一幕幕場景……
山賊如潮水一般涌來,她的母妃被砍了數刀,卻仍舊抱著那山賊頭子的腿,大叫著讓她走。哥哥,用自己的身體幫他擋去了那一支暗箭,倒在了她的面前。
然後有一個聲音說,君挽華,那一次要殺的其實是你,該死的其實也是你!可是為什麼他們都死了,最該死的那個你卻還活著?
不,她不想這樣的!君挽華抱住自己的頭,不是,不是她害死母妃害死哥哥的……不是她……
然而,沒有人同意她的說法,只有那個聲音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君挽華,他們都是你害死的,你才是罪魁禍首!
場景忽地轉變,卻是慕容家數十人跪在法場上,等待人頭落地的那一刻……
滿目的鮮血,像是赤紅的潮水,將她淹沒,她漸漸地感覺無法呼吸,口鼻之中盡是血腥味,難受得想吐……
那個聲音又來了。君挽華,若非因為你,慕容家怎麼會被滿門抄斬?慕容家的所有人,都是為你而死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慕容家的人都是她的親人,她怎麼可能害他們?
一幕又一幕,每一幕都是血腥,每一幕都是殺戮。從慕容晚晴到君逐月,從慕容家到慕容越,最後是暗閣……
似乎,所有的罪孽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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