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會場,言小棠便開始了莫名的緊張,可她緊張的不是稍後即將進行的競標會,而是即將面對的那個男人。
所以,在眾人的喧嘩之中,她只是靜靜獨坐著,陷入沉思。
段御誠進來時,自然是前呼後擁,派頭十足,他目不斜視地走到主席台前,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言小棠,這才宣布了競標會的開始。
商企的案子,一直都是言小棠負責,因為院里同時也在籌備著體育館的案子,商企這邊便只有方娜偶爾幫幫小棠的忙,另外就是由錦夜進行局部微調和確定最終定稿的方案。
今天是檢驗成果的時刻,小棠不由覺得緊張。
按抽簽順序,恆藝排在了倒數第三個的位置上,而在她們之前的是市設計院。
輪到市設計院時,言小棠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
市院是濱海市最早的一家設計院,內中的設計師資歷雄厚,且經驗豐富。恆藝與市院曾經在多個競標場合相遇,輸贏各半。雖然早便知道今天會遇到市院,可此時現場面對,還是讓小棠不由地捏了把汗。
而待市院的設計師開始講解他們的方案時,小棠的臉色泊漸重了起來,原本便緊握成拳抵在膝蓋上的雙手此時攥得越發緊了起來,脊背也不斷冒出了冷汗來。
市院的方案跟恆藝的,簡直就是如出一轍,除了一些微小的細節方面有所不同外,幾乎便是恆藝的一個成品。
小棠愣在當場,甚至連呼吸都凝住了。半晌才想起了什麼,轉過臉下意識地去看段御誠。
可他只是凝神听著市院的方案講解,並沒有感覺到小棠的目光。
市院的方案贏得滿堂喝彩,先不說優御誠一直沉凝著的表情在听完了整個方案後有所松動,就連同來參加競標的同行都忍不住交口稱贊。
言小棠在一片竊竊私語中如坐針氈,待輪到恆藝時,她幾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那講解台,又是如何開始播放著那幻燈片,早已爛熟于心的講解詞從口中說出,卻毫無感情,也沒有感覺,似乎只是干澀地背誦著什麼,耳邊開始充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有不屑的,驚訝的,鄙夷的。而她的目光只茫然注視著前方,那個男人正坐在那里,一改方才的端正優雅,唇角勾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雙眸如鷹一般鎖緊了言小棠。
小棠只覺得自己的周身都在發抖著。
言小棠,你給我記好了,這輩子,下輩子,都別讓我再看見你。
似乎是極久遠的聲音傳來,帶著封閉了許多的歲月塵埃,像是一疊疊老照片,翻動間裹雜著滄桑的味道。
言小棠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明白。
只是木然地說完自己的講解詞後,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結果尚未出現,恆藝便已經宣告落敗。
有誰會去懷疑市院?他就像是個德高望重的老者,誰會認為他們會去抄襲別人的方案?更何況先入為主,剛才的設計師將那方案講解得聲情並貌。甚至對細節的處理都比恆藝更加完美無缺,怎麼可能會有人想到是他們抄襲了恆藝的方案呢?
一場競標會,就像是一場鬧劇,早就已經被注定了結局,可偏偏演戲的人卻還樂在其中,渾然不覺得自己的痴傻。
言小棠走出商企時,明明陽光滿天的日子,卻讓她覺得寒風刺骨。
剛走下兩級台階,竟從大廈里追出一個人來。
「言小姐。」小棠回頭,認得是段御誠身邊的助理。
「段總請您去一趟他的辦公室。」那人恭敬地對小棠行著禮。
言小棠注視了他許久,而後又仰起了臉來看著這座高樓,玻璃的幕牆反射著耀目的陽光,那陽光曬到身上,許久才漸漸褪走了她周身的寒意。
「回段總,就說不必了。」那人見小棠久久沒有答話,正要抬起頭來問時,卻听小棠說了這麼一句,心中越發駭異。
段御誠是什麼人物,要找人說話,特別是找女人說話,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事。可面前這女人竟然無動于衷?
這不是傻了嗎?
「謝謝你。」小棠微微笑著同那人點了頭,便步下台階揚長而去。
——
商錦夜正在S市回濱海的路上,莊謹言開著車,兩人邊討論著事情的進展,言小棠的電話便接了進來。
「夜姐。」小棠的聲音如常,可听得出情緒不高。
錦夜應了一聲,這才突然想起今天該是商企的競標會,忙朝莊謹言打了個手勢,笑著問她結果。
「夜姐。」小棠深吸了口氣,「市院中了標。」
錦夜微微一怔,心中自是有些失望,原本這趟標是極有希望的,剛才她還在跟學長說起,只說這標若是中了,便可以緩解現下設計院里的緊張氣氛,誰料會是如此結果。
雖然失望,可錦夜還是打起了精神安慰著小棠,「沒事兒,小棠,你這是第一回做方案,能完整把方案完成已經很不容易了,結果不用放在心上。就當是積累個經驗吧。」
錦夜的話說到一半,卻被言小棠打斷。
「夜姐,不是的。」小棠深吸
了口氣,「有人漏了標。」
小棠的話像是晴天響雷,錦夜握住手機的手微微顫動了兩下,竟接不上話來。
漏標?
良久,她才問道,「你是說……」
「有人將我們的方案漏標給了市院,他們的方案與我們的如出一轍,甚至在一些我們尚不夠完善的細節上做出了完美改動。正因為這樣,又借著他們的名聲,今天這場競標會竟沒有我們翻身的地方。」小棠坐在桌邊,邊翻動著手上的方案圖稿。邊對著手機里說道。
「怎麼會這樣?」錦夜一時也說不出話。
接觸過這方案的人不多,可正因為是小棠的第一個方案,院內許多同事都曾見過圖稿,若是想排查出來,現下想來竟是不易。
「小棠,沒事,等我們回去。」錦夜說完收了線。這才轉臉看向莊謹言。
正駕著車的男子眉頭微蹙,剛才的談話雖然沒听完整,可從錦夜的凝重表情看來,已經明白了大概。
這時,見錦夜的目光掃來,莊謹言直覺開口,「漏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