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如若初見 第九十八章 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作者 ︰ 安以樂

「初初,我錯了!」他握著她的手,痛徹心扉地說。「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離開我!初初,我愛你!我愛你,初初!」

又是「我愛你」,這句話她也听膩了,沒有多大觸動,甚至懷疑「我愛你」與「對不起」是不是雙生姐妹,前者出現的地方,總少不了後者。

以吻封緘是男女之間行之有效的情感游戲。當夏若初沉默時,周凌赫貼上了她的唇,使出渾身解數,或輕咬或舌忝或舐,或挑逗,只希望能喚起她對他的一點點情愫。夏若初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如一顆石頭,拋進湖心,然後恢復平靜,還是明淨一片。

周凌赫看著她那波瀾不驚的眼眸,傻眼了,若有所失,後退了一步。這個已經不是所認識的夏若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莽撞沖動意氣風發的丫頭哪兒去了?或許被歲月磨平了稜角,或許被一次次傷害殺掉了。

她輕輕地開口,只說了一句︰「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已後還想。

周凌赫愣著當場,視線里已經看不清她的樣子,看著她的面容漸漸消失,身影漸行漸遠。一句「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包涵著多少辛酸無奈。他跌跌撞撞地出了門,陽光刺眼得很,漫無目的地走著,進了一家酒吧,坐到吧台上,一杯又一杯地喝開,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本想與她天長地老,天荒地老,現在只能天昏地暗,天旋地轉,天方夜譚。

當天下午,夏若初就幫夏宗德辦理了出院手術,計劃當天晚上搭乘專機回老家。當手續辦理完畢,回到病房里,房間已經不見了人影。只不過離開了一會兒,人就不見了。護士說剛才有個叫商式的人自稱是病人的女婿,就把人領走了。

又是一個噩耗。

商式,又是商式!夏若初氣得全身哆嗦,真恨那晚沒有一刀斃了他。問題是現在去哪兒找他呢?正毫無頭緒之間,一名小男孩送來一封信,信里寫著四個字︰依米花園。她火急火燎地奔到依米花園,打開808室的的房門,見到商式正優哉游哉地搖著高腳酒杯,里面的紅酒像血一樣,沿著杯壁一圈圈轉動。

她邁步進來,高聲音質問︰「我爸呢?」

商式仍無聊地搖了搖酒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夏若初再邁進幾步,來到他面前,俯視他。他又抿了一口酒,然後抬起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舉起手將酒杯遞到她面前,說︰「要不要?」「我爸是不是你擄走的?」她沒有接酒杯,冷冷地問。

「要不要喝酒,很好喝!」他笑得甚至詭異。

夏若初冷眼掃過酒杯,一抬手把它擋開, 當一聲,酒杯掉到了地上,酒水灑在地板上,好似一灘血水。

「就不能溫柔點兒。」他埋怨著欠身站了起來,與她的距離不過數十厘米。

「你還想怎樣?」夏若初努力壓制著快要氣炸的身心。

「報仇。」

「報仇?」夏若初冷笑,「我媽媽已經被你害死了,家已經被你放火燒了,這還不算報仇?沒錯,當年我媽媽是把秋畫阿姨推下海,她已經以性命為代價償還了罪過,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商式緩緩地搖頭。她不明白此中含義。

「我,還要算另外一筆賬。」他在她耳邊用飄渺的聲音說。

另一筆賬?她更不明白。他轉過身,重新取出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還記得十六年前嗎?」

十六年前?不正是她五歲,他七歲那年嗎?那時,她住在禾雀郡,他搬到隔壁,成了鄰居。

「當年,我們本來住得好好的。我媽每天拉小提琴,多麼優美的音樂,多麼動听的聲音,多麼愜意的生活,記得嗎?可是,很不巧,你那狠心的媽媽听出了拉琴的人就是她曾經要害死的人。害怕了,害怕我媽媽回去跟她搶奪家產,害怕那些骯髒的事情會公之于眾。于是,她想出了一個更狠毒的,斬草除根的方法。知道是什麼嗎?」

听到這里,夏若初傻眼了,如果沒記錯,當時鄰居家發生了一場大火。難道是放火?隨即,她否定了此猜測。

「怎麼?記起來了嗎?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我剛正睡得香,火就燒起來了。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濃煙,以為要死了,好在秦叔從找到了我,把我救出了火海。可是,我那可憐的媽媽……」字里行間有憤怒也有感傷,不願再說下去。

夏若初大約能夠猜想出接下來的劇情,何秋畫葬身火海。

「淹不死,就用燒的。何以姿這個女人真是狠毒啊!」他閃著怨恨的目光落到她臉上。

「胡扯。」夏若初只願相信這個男人是說謊,自己的母親怎麼可能做出這麼狠毒的事情。她說過很悔恨,很愧疚,很想挽回的,當何秋畫出現時,她應該會懺悔,然後把妹妹接回家的啊,決不是如這個男人所說的那樣。「現在,她人已經不在了,就用這樣的事情污蔑,來個死無對證!」

「承不承認都行,事實就擺在這里。」他一臉無所謂的笑,又喝了一口酒。

夏若初盯著他,心中盤算著他下一步的計劃,或者說會如何加害她的父親。

「一場大火,不僅讓我媽媽失去生命,受害者還有我爸爸!」

什麼?他爸爸?是誰?從未听他提起過。夏若初有些發慌,越為父親擔憂。

他喝了一口酒之後,把杯子遞到她唇邊,「現在,要來一口嗎?」

夏若初死死盯著他,一動不動的,拳頭已經握緊了。下意識告訴她,這個男人把她的父親綁走了,一定是為他的爸爸報仇來的。殺掉她媽媽,放火燒家,正是當年他家里的遭遇。當然,這種假設是建立在他所說的話全部為真的前提下。

他笑得更詭異,一仰頭,把酒干了。「我爸爸為了救媽媽,全身百分之五十燒傷,癱瘓了,下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男人是為父親報仇的,對象是她的父親。她手心冒起了冷汗,憂慮著這個男人把她的父親如何了。「發生這樣的事情,很讓人難過。希望家父下輩子幸福安康。」因為愧疚,因為天性的善良,她忍不住說了幾句同情的話語。

「幸福?」他冷笑。

這一笑,讓她打了個冷戰。

「連‘性、福’都享受不到,談何‘幸福’!」他說。

夏若初一下子沒听懂這句話,一愣一愣的。他補充說︰「像他那樣高位癱瘓的人性、能力都沒有,何來性、福,何來幸福!」

夏若初總算听明白了,真後悔說出了「幸福」二字。本想好心寬慰一下,沒想到觸動了對方另一起傷心之事,早知如此就應該把善心收斂起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人無論如何可憐,始終是敵人。決不能再愛心泛濫了。

他重新到了一杯酒,踱到她面前,語氣甚是平和地問︰「如果處在我現在的位置,你會怎麼做?」

「放下仇恨,向前看。」

「放下?」他好像听到了一個笑話。「如果是你,真的放得下?」

夏若初猶豫了,答不上來。說心里話,如果換做是自己,真的可以放下嗎。「我畢竟不是你,根本就沒有這種假設的必要。」

「哦?是嗎?沒有可比性?」他又笑了,近乎扭曲的笑。「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的遭遇不夠我的慘!」

絕對不是。夏若初好像被逼到了牆角,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說,你的遭遇比我的還慘?」

「不!每個人的命運不同,因此沒有可比性!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因此根本沒有必要比較。對于你家的事情,我很抱歉。秋畫阿姨的死,我媽媽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她告訴我,讓我好好活著,不要報仇。我想我應該尊重她的遺願。如果秋畫阿姨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你活在同處置中,每天被仇恨折磨。恨一個人是很痛苦的。」zVXC。

「這麼說,你原諒我了?」

「不。殺母之仇,是絕對不會被原諒的。只是,我不恨你。」

「不屑于恨我嗎?」

「可以這麼說。」

「可我很屑于恨你。」商式又笑了,笑起來有說不出的詭異。「老頭有眼,夏宗德這家伙自己癱了。真是省了不少事。不過……,少了很多樂趣,復仇過程中的樂趣。你不知道,看著仇人痛苦,生不如死,慢慢折磨,是多麼高興的一件事,怎一個爽字聊得啊!」

夏若初想到兩個字︰變、態。

「這麼一張漂亮臉蛋,溫柔些會更好看。」他抬手在她臉頰上模了一把。夏若初厭惡地退後一步,怒目瞪視。

「想知道夏宗德在哪兒嗎?」

「在哪兒?」

「一個我不說,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夏若初握緊了拳頭,真想解決了他,然後才去找父親。他上前一步,湊到她眼前,「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他會安然無恙的。」他的氣息吹到她臉上,和著酒味,挑起了她細胞中最強烈的厭惡感。她不想示弱,沒有後退,兩只眼楮狠狠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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