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竹思索一下後道,「我此行上北隱寺,給蟬生大師送家師的信。」
「哦,那正好,蟬生大師正是我的師父,我乃師父的帶發入室弟子慧蟬,五年未去看望師父了,此次正好與你同行。」
「你就是慧蟬大師!小僧見過慧蟬大師。」青竹眉開眼笑,笑容可掬。
青竹的笑容讓人感覺到清爽,如一陣風撲面而來。
「小師傅謙虛了。請問小師傅師出何處?茆」
「江南清影寺,青柳師父。」
江南清影寺是個小寺廟,但青柳大師之名江湖朝廷都無人不曉,名氣可以跟蟬生大師一比,但他特立獨行,收徒弟也極為嚴格,至今在他門下的不出五人。青竹雖看似二十出頭,但自幼失去雙親,想來小時候已由青柳大師收養教導。
「兩位大師確實時常交流佛法,小師傅此行是不是要為青柳大師送來什麼奧妙佛法的獨特解讀?蚊」
青竹搖搖頭,「听師父所言,是有關于收養一位五歲男童的事宜。」
「五歲男童?」
「嗯。」青竹道,「畢竟是男童,若再長大了一些後留在北隱寺怕招人閑話,所以上一個月蟬生大師就命人送來的書信詢問師父能否代為收養。」
「師父哪兒帶回來的男童?我怎麼從未听師父提起?」難不成是私生子?汗,絕對不可能,絕對是我想多了。但這麼新鮮的事,看來我一定要回北隱寺瞧一瞧。
「小師傅,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好。」
我密室傳音給睡香讓他將我去往北隱寺看師父的消息給紫華和綠繡他們帶去,然後與青竹上山去。
出了京城後,溪邊小憩,青竹拿出饅頭來吃。方才他已經餓得肚子咕嚕嚕叫,我既覺得好笑也覺得不好意思,畢竟是自己急忙讓他上山沒空吃食的。
青竹雖然餓得慌,當仍然慢條斯理,不急不躁地用食。我坐在他身旁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他似察覺到我灼熱的目光轉臉看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羞澀,撲閃著疑惑的眼眸瞧我,一副單純的模樣。
青竹忽然拿出一個饅頭遞給我,不好意思地道,「小僧愚鈍疏忽了,慧蟬大師也一定餓了吧。」
「我不餓,我只是覺得小師傅不只長得好看,性格也單純可愛。」
「是嗎?師父就常常說我大智若愚,但其實我知道自己並不聰敏。」
凡是往好的方面想,即使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笑臉面對。青竹就是這樣的人吧。
他吞下最後一口饅頭然後到溪邊正想喝一口溪水,忽然袖口溜出兩截斷裂玉蕭,跌入小溪。青竹急忙拾起玉簫捧在手心,細心察看,擔心是否有損壞。
「一把斷蕭,為何這麼寶貝?」我驚訝地湊上去,當我看到玉簫的那一刻頓時遭電擊擊中一般,頭疼如地面龜裂,心痛如血鞭鞭打。
這把斷蕭我在哪里見過?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小師傅這蕭是你的嗎?」我如沉在海底,艱難的呼吸。
「非也。五年多前小僧上天山尋見英子蕊前輩迷路時,這蕭偶然從天上墜落,小僧拾起一看,覺得這蕭有故事便一直收藏在身邊直到現在。慧蟬大師認識著蕭?」
「不,不知道。」
「嗯?」
「小師傅可否把這斷蕭贈與我?」
「可以。」
青竹將斷蕭放在我的手心里的那一刻我覺得蕭和心一樣沉甸甸的,仿佛里面裝載了許多秘密和記憶。這蕭一定與我有關!五年多前我也在天山,但為何我不記得一切關于斷蕭的事?忽然想起被我忽略了五年的問題,為何我會在天山上獨自吹風雪?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人?
溪水上倒映著我漆黑模糊的影子,忽然我的影子變幻成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五年前我夢里看見的那個模糊面容的人!
「啊……」
撕心裂肺地疼痛,我倒在地上翻江倒胃,渾渾噩噩,比深陷死亡的恐懼還令我恐懼和痛苦。我在無法自拔的空間里,體會到生命中珍貴的東西被一個一個剝奪走的絕望與無助!
「慧蟬大師,你怎麼了?慧蟬大師?」
耳邊是青竹的呼喚,而我只能听見卻不能回應他。
「慧蟬大師……」
……
「回到我身旁來,可好?」夢里一聲一聲地淒然的祈求在耳邊回蕩,那是我的聲音,那是我的祈求,我究竟在何時如此卑微祈求過誰?眼前這個人,他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我想盡辦法都看不清他的臉。
「回來可好?讓我看看你的臉。」
那個人似乎沒有听到我的話,沉浸在他自己的悲傷中,而我被拉進他的悲傷中難以自拔!他忽然一曲接著一曲地吹簫,那簫聲淒淒慘慘戚戚,揪人心腸,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夢漸輕,發覺夢里的簫聲似乎就在我身旁傳來,我猛然睜開眼眸,青竹正盤對做在我身旁手握青蕭輕輕吹響。
「慧蟬大師?你終于醒來了!」青竹發覺我醒來滿目驚喜,立即停下吹簫。
我艱難起身,尋望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里。
「你方才吹的是什麼曲子?」好耳熟!我在心里道。
「夏不似夏疑秋風,卷起相思漫天悵。可奈花已彼岸開,倒是尋常又斷腸。寂寂寞寞無人訴,誰家兒女笑情長。」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僧只听聞別人吹過,不曾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
「嗯。你再吹一次給我听,可好?」
青竹一時驚愣,然後才點頭拿起蕭繼續吹奏。
「春不勝春恐風雪,飄灑苦思日夜愁。可奈玉簫已斷裂,幾多煙雨幾多樓。茫茫人海無處尋,何時情歸嘆白首」
「原來這首詞還有下一句?」青竹驚喜道。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這句詩還是自己有感而發。」
「其實小僧並不明白這首詞是什麼意思,慧蟬大師可否告知?」
「兒女情長,小師傅是出家人,不懂是自然的。」我抿唇道。
「嗯。」青竹若有所思點點頭。
看著青竹如此傻愣單純的模樣,我忽然產生的邪念,想要逗他玩玩,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因為我似乎很久沒吃東西了!「我昏迷了多久?」
「兩日!」
「啊,怪不得肚子餓了。」
青竹听言立即將唯獨的一個饅頭遞給我,我眯起眼楮盯著這個似乎是兩天前我買給他的饅頭有點無奈!
「走,我們下山吃一回好。」
出了洞口,我四周掃視一遍,發覺這里離城不遠,幾分鐘就能回到。
「慧蟬大師!」
「嗯?」
「我們不如上北隱寺吧,那兒也有齋飯。」
可我就是不想吃齋飯啊!不吃肉怎麼補充體力!?
「回城幾步路而已,上北隱寺還需半日路程。我如今已餓得渾身無力,無法堅持到上北隱寺,所以我們先回城!」說罷不容青竹反駁立即起程回城!
我們剛回城便進酒樓點菜,待酒菜上來,我才發覺自己點的每一道菜里都參有肉。
青竹盯著一桌的菜肴,極力想從里頭找出素食來。
我嘿嘿一笑,夾了一塊看不清模樣的肉放進青竹碗里,「吃吧。」
「可是這個好像是葷食!」
「不是!你看仔細一點,那是鹵過的竹筍片,放心吃吧!」
「真的嗎?」
「真的!快吃吧,吃了兩天的饅頭你就不想吃點別的,這道菜可好吃了,現在不吃以後可沒有機會了!」
我暗自囧愣,沒想自己這麼月復黑,沒想到自己忽然產生這般邪念要讓小和尚破戒!
「哦!」青竹點點頭,把肉塊送進嘴里。
我一直盯著他瞧,他開始嚼動,但他還沒有發現自己吃的肉。當他將肉塊吃完瞧了桌上菜肴仔細分辨一會後不敢輕舉妄動其他菜肴,又繼續吃我方才夾給他的青椒炒豬肉。
「慧蟬大師為何一直瞧我吃,自己卻不吃啊?」
我嘿嘿一笑,「吃,吃。」
天啊,此時我又產生了更加邪惡的念頭,讓他破酒肉色戒!
我一邊大魚大肉,看青竹小魚小肉,心里沸騰得很。倒上一杯酒遞給青竹,「小師傅你也來一杯!」
青竹使勁搖手,「不不,師父說了出家人不能喝酒!」
「真的?我師父怎麼沒同我說過!」
「慧蟬大師是帶發入室,應該不必戒酒肉。」青竹給自己倒上茶,「小僧和茶便可。」
「小二!」我招手揚聲道。
「嘿,來了!」
小二屁顛屁顛的走來,我伏在他耳旁小聲道,「給我送一壺裝滿女兒紅的茶壺上來。」
「啊?」小二如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啊什麼,順便把這壺茶拿下去!」我拎起茶壺塞給小二。
「嘿。」小二滿頭疑問,拎著茶壺屁顛屁顛跑去。
「慧蟬大師為何要換一壺茶?」
「我喜歡喝八分燙的茶,這茶水才六分燙,茶香都淡了!」
「哦!」
等小二拎著茶壺回來,我給青竹到了一杯茶。
「來你也嘗嘗,這是這家酒樓最有名的烈香茶。」
「謝謝。」
青竹完全沒有察覺到我的詭計,拿起茶杯一大口喝下。
「咳咳……」青竹的臉頓時一片緋紅,急忙將茶杯推到一旁。「這茶水好烈!小僧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