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是頻頻傳來的韓霜兒的嚷嚷聲,無非是「還要磨蹭多久」,「本小姐沒耐心再等下去了」,其間夾雜著鸝黃的勸說,也就是些安撫性的體己話,低低的,听不清楚。
不過她鬧歸鬧,吵歸吵,也沒有耐不住性子越馬車一步,看來,花鏡夜的隨口一說對她來說簡直是聖旨,違背不得。
再瞧瞧程同風這邊,她嘆口氣,一點要結束的勢頭都沒有。干脆,就讓他拖住他,他們一行趁機開溜好了。她想了想,又將這大膽的念頭塞了回去,看他信心十足的模樣,還是再靜觀其變一陣,說不定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也不願重隱大開殺戒清出一條路來,血淋淋的,還吃力不討好,萬一不慎受傷了,自己又要心疼老半天。
「你看夠沒有?」
心里剛念著他呢,重隱就冷颼颼地來了一句,韓冰兒歪著腦袋迷茫地直盯著他瞅,他避過她的視線,微微抬起手臂,掙了掙。
韓冰兒嫌癢,立刻握牢了些,橫了他一眼,佯怒道︰「你別亂動啊。我覺著程同風在威脅那家伙呢,估計我們很快就能離開了。」
身旁人的氣息倏地一凜,一瞬間,融洽結成寒冰,凍得化不開。
韓冰兒話出口才意識到不對。她還真把重隱當做乖順的小貓小狗,牽住了就不撒手了,他暗示要抽離她還不讓,她是準備被他咬斷脖子嗎?!
「松手。」
韓冰兒齜著牙,忙不迭地照辦。
重隱低下頭,一張一收地活動著有些僵硬了的手掌,然後他走回馬車,重新坐上車轅,閉目,抱著刀靜靜等著。
韓冰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在體味自己還能夠呼吸的幸福感。
十步之遙的兩人還在低聲進行著不可告人的對話,赤鷹似乎比之前那惴惴的懦相活絡了許多,眉眼擠在一處,眼角的黑褐色羽翎扭曲著,看起來異常激動。
「程將軍,難道你見過三皇子?」
程同風笑眯眯,點頭道︰「我知道寂汐擅自離宮急壞了許多人,女皇自不必說,再過兩天,出雲城定會被她翻個底朝天。帝後算半個知情人,以為寂汐出宮,會去投奔韓冰兒,便派了大內高手盯緊韓府。只是赤鷹大統領,你找錯方向了,寂汐不是往南走的。」
他伸出手指,洋洋指著東邊。
「程將軍,我不是你手下帶的兵,我只听帝後的命令。」赤鷹冷笑一聲,接著道,「何況,我又如何得知你說的是否是真話?你和三皇子的交情,我也略有耳聞,你總不會為個女人,出賣他的……」
「我會。」程同風截得斬釘截鐵,赤鷹定定地睜大眼,一時間想不出說辭反駁。
「實話告訴你︰你要是肯听我的話掉頭,朝東面追去,或許能有所收獲;如若再冥頑不靈,就休怪我無情。就算要了你的命,帝後也不會拿我怎麼樣的。命令和性命,孰輕孰重,你自己拿捏吧。」
赤鷹腳步不穩,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對方的手還按在自己的肩上,仿佛重逾千斤,壓得他幾欲跪地。事到如今,還由得他不信麼?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回宮復命,生死關頭,不得不妥協。
他羞愧得抬不起頭來,顫抖著朝程同風抱了抱拳,咬牙道,「多謝,程將軍!」
利落地翻身上馬,赤鷹用力地催動韁繩,大吼一聲——「駕!」
馬蹄揚塵迷人眼,轉瞬不辨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