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攥著手中的白瓷瓶,溫冉冉落落地迎向那道冰冷的視線,只是不知為何臉上的笑容力不從心。
「皇上吉人天相,此次能平安度過難關,臣妾,臣妾心里真的又驚又喜。」
一旁的靜妃不以為然,杏目瞪圓,儼然一個小老虎。
還是個母的。
「自打皇上病危,臣妾就一直片刻不離地守在皇上身邊,可是皇後娘娘,這幾日臣妾只見挽貴妃、林嫻妃憂心忡忡的樣子,您身為後宮之主在這期間卻像銷聲匿跡了一樣,即便是來了,也就是片刻功夫,臣妾真是不能理解,皇後娘娘身邊還有什麼事兒會比皇上的安危重要?」
靜妃嘴上越說越激憤,心里卻大為爽快。幾日前的羞辱,她終于能翻著翻兒地還給她了!
「臣妾探望皇上的次數的確不多。」
兩次。
殷昱在心里默語。
「可臣妾在寢宮里翻閱了多少醫學典籍,燃盡多少燈燭,靜妃你可清楚?」
「臣妾……真是自慚形穢,臣妾只顧著滿心地擔心皇上,根本不及皇後娘娘的冷靜從容,日後,臣妾還要向娘娘多加學習才是。」
這話里可是足足的陰陽怪氣啊。
「都是皇上的女人,只要心里向著皇上就沒有什麼好不好,對與錯之分。」
終于靜了下來,沒有人敢在此刻插話,甚至連大聲喘口氣的膽子都沒有。誰都看得出來皇後和靜妃兩個人的針鋒相對,萬一一個不留神兒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再吵起來保不準兒又是番什麼景象!
只有一個人不在乎這些,
那就是殷昱。
「都退下吧,朕剛醒來不久,精神欠佳,各位愛妃、大臣這幾日也勞心傷神了,也需要好好休息下。」
「是,皇上。」
人群漸漸散去,溫冉冉猶豫了一下最後仍選擇跟出去。
「皇後留下,朕有些事物要交代。」
人散盡,戲開場。
他有想說的,她有想問的,然而,
吾知子所想,吾不語。
殷昱倚在床壁上,眼楮也閉上了,將女子能揣度他心的渠道統統鎖上。
溫冉冉不斷地捏著手里的瓶子,顛來倒去,翻來覆去,面容上仍是淡定到結了霜。
心中堵著一團氣,呼不出來,咽不下去。
殷昱睜開眼,瞅了眼身邊結了霜的茄子,還是先開了口。
「冉冉,你這幾日,為什麼不選擇守在朕身邊?」
溫冉冉心里糾結,也不知該如何回話。
她心里也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在折磨她,那就是,
「皇上,您……根本沒中那黑湘蠱毒是嗎?」
她終于問了出來。
殷昱的目光也沒有回避,落在溫冉冉身上好像凝固了一般。
「是,用真氣封了幾處要穴而已。」
區區「而已」,已經耍的她身心憔悴。
「該皇後回答朕了,這幾日,皇後和溫家在干什麼?」
女人垂下雙目,沈思著過往猶如一場鬧劇。
當你費盡心思地為一個人拼命周旋,到最後卻落得個被人耍弄、無人理睬的下場,你會是什麼感覺?
他有理由懷疑她,有理由懷疑溫家,可為什麼她還是有苦澀的感覺?
也許是濃濃的失望,對于這一次的付出而無果的失望。
「皇上心里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了麼,何必再問臣妾。」
「朕只相信皇後親口說出來的。」男人很堅決。
女人在袖子里對那個小瓶兒握了又握,終究是把它藏在了深處。
話該怎麼說呢,如實相告?說溫家的女兒去了宿敵幽楚的地盤兒上救人拿藥,可就憑殷昱對她的相信程度,恐怕就會變成叛國勾結,結黨營私。
他們之間缺乏的不是坦誠,
而是信任。
「溫家听說了皇上的事也是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不然,皇上以為呢?」
「這倒是很像溫家的一貫風格,等待也是可以殺人的。所以冉冉,你也在鳳寧宮里悠閑地等著朕油盡燈枯的死去嗎?」
男人看著她,幾日的憔悴越發凸顯瞳仁的深邃。
「皇上這是何出此言?」
「朕尚在-昏迷-的時候,好像听到有人說,朕要是再昏迷下去,這大周就不姓殷了。」
說出這幾個字,似柳葉劃破湖面的陰柔,殷昱將目光撒向遠方,空空蕩蕩沒有焦距,唯眼眸里帶著寒潭般的靜謐。
片刻後,他眼里的那份靜謐也漸漸燃起了一方火燒雲。
「朕既然醒了,就把話在這里說明白了,大周的江山,只要有我殷昱活著的一天,它就永遠沒有可能改姓其他。」
「是,殷家的江山,還要延續到千秋萬代。」
溫冉冉的話里有恭順,有尊敬,唯獨沒有感情。
躺下了身,男人的向上的視線里再也沒有了女人的影子。
「你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腳步聲一點兒一點兒地遠去,殷昱的心里也一點兒一點兒地陷了下去。
這個世上,果然不存在和他母親一樣愛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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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露雲端,夜至未至,晚秋兒的枯樹上也吊不住幾片樹葉,就算寒風蕭條,落葉月兌枝,清道的宮人也要把最後落葉歸根的機會收走。女人蹣跚地走在空蕩蕩的道路上,滿眼前方,除了一卷涼風,一道彎月,什麼也沒有剩下。
回了鳳寧宮,碧茵在女人身邊綴綴細語,清脆的聲音就像蝴蝶一樣在溫冉冉周身飛來飛去,卻從未停在她的心上。面對著少女一張一合的嘴唇,女子只是宛然一笑。
「碧茵啊,本宮突然覺得有些餓了,去後邊熱碗粥端過來吧。」
忙碌的小嘴兒終于聞聲闔了上了,轉身出去之後,不過一會兒就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燕窩蓮子羹。
「娘娘,天兒冷涼的快,您現在趁熱吃了吧。」
「嗯,你先退下吧。」
碧茵離開之前躑躅了片刻,總覺得皇後娘娘哪里不對勁兒,雖然表面上還是維持著一貫的神態。想歸想,少女腳下還是向門口挪了去,出門後順手戴上了門。
溫冉冉也很難得的听從了碧茵的嘮叨,門一關,就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拿起調羹盛上一勺,送到嘴邊吹了小會兒,然後送到嘴里。
女人吃的很慢,送到嘴里的每一口食物直至嚼到了沒了味道,才緩緩咽下。
她不清楚現在是怎樣一種心情,有點害怕清閑。一旦閑了下來,她腦子里就會不停地想,想著殷昱最後的那句話,想著她溫家最後的命運。
有一種感覺叫被動,平時溫冉冉很討厭這種感覺,唯有今日,她視之為一種解月兌,被動地順從她身體的一舉一動,被動地讓自己的思緒停滯,被動地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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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里,天氣冷的很快,也許秋天真的要走到了盡頭。
溫冉冉的腳傷已無大礙,在這個冷氣凝結的清早,女子已是衣冠端正的走出房門。日出不久,光線柔和地打在女人臉上,那一片雪膚也泛起了金色。溫冉冉一側目,盯著那鮮紅的初陽就不動了。
房頂上,有一個人也在看著這新生的太陽。
「皇後娘娘,別來無恙啊。」
一道男人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女子收回擴散的意識,回頭一望,就見到了**今墨發飛揚、笑顏酣暢地端坐在房頂上。
「靖賢王好風采,只是為何偏偏落在本宮的頭上?」
男人也不窘慌,飛身落下,衣衫飄逸地來到女子身邊。
「小王沒別的意思啊,就是單純地來向皇後娘娘討債而已。」
溫冉冉很安靜,心里則敲起了算盤。
不錯,說道討賬,她的確欠這個男人一筆賬。那日,她跟他去書房拿藥,本以為已是**不離十的事了,**今這毒蛇卻不讓她好過。
偏偏要她跳支舞。
「怎麼,皇後娘娘當時遂了意,如今卻要賴賬不成?」
見溫冉冉沉默許久,男人擺出一副「惱」色探之。
「怎麼會呢?本宮向來說話算數,再說,這也是王爺與本宮的第一筆交易,就算是為了以後,本宮也不會食言。」
「那就好,誒,對了,听說皇上康復的不錯,本王的秘方好用吧!」
好用個頭,看著男人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女子在心中甩他一白眼。皇上是自己醒來的事兒皇宮內外都傳遍了!他還在這兒裝局外人!
「靖賢王的東西還能不好用?本宮對王爺可是各種相信啊。」
「哈哈哈,多謝皇後娘娘垂青,那……皇後娘娘打算什麼時候讓小王一飽眼福?小王看現在就挺……。」
「本宮日前早就安排好了。」打斷男人無理的要求,女子接著說,「既然王爺今天來了,就不能讓您白跑一趟,依本宮看,皇宮的御花園是個看花賞舞的好地方,不如今日酉時三刻,王爺來御花園找本宮吧。」
「酉時?那天色可不早了,本王進來可不方便啊。」
溫冉冉聞言挑眉一笑,「怎會不方便,王爺今早怎麼來我鳳寧宮,今晚就怎麼進御花園唄。」
這男人也真夠大膽,私自擅闖她的寢宮,還是一副雲清風淡無甚所謂的樣子。
女人突然一賭氣,轉身回到屋中,關門前沖**今甩了一句︰
「酉時三刻,逾期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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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去瀟湘後台了,暈了555,長老很受傷,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