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穆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穆藍從床上爬起,赤著腳奔進他懷里,臉埋在他胸前,身子不停的顫抖.穆天擁著她,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誰也不想把自己透明化擺在別人面前,供他人研究的.穆藍自小就是有什麼事都藏在心里的主,蔚海琛找來的是最年輕也是最安全的人,他以為她可以和穆藍友好相處,的確是可以好好相處,只是相處之後的穆藍,蔚海琛是見不到了.穆天對著上官玲點了點頭,示意她先離開.
「有什麼事,請打我電話,蔚有把我的號碼給到你的.」上官玲笑得嫵媚,沒有之前與穆藍對視的淡然.
「好.」穆天點點頭,擁著穆藍向床邊走去.
穆藍這一刻無助的像一抹浮萍,她嘴里念念有詞,穆天仔細的听了下去,沒有打斷.
穆藍說︰「我有爸爸的,我不是石頭里面蹦出來.」
穆藍說︰「我是我媽媽生的,我媽是世上最好的人.」
穆藍說︰「我是不雜種,我不是黑戶口,我有家人的.茆」
穆藍說︰「我媽媽是疼愛我的,穆天也是愛我的.」
穆藍說︰「我沒有亂來,我很乖的.」
穆藍說︰「我對不起我媽,對不起我爸,是我錯了.」
穆藍說︰「我不干淨了,劉宇更不會要我的.」
穆藍說︰「我喜歡劉宇,死都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敢相信他了.」
穆藍說︰「我不乖了,變壞了,怎麼辦怎麼辦呀?蚊」
穆天無聲的淚流滿面.穆藍的這一切和他小時候的打壓無不存在關系,如果小的時候他對穆藍好一點,是不是大人也會對她關愛多一點,如果小的時候他不要老欺負他,是不是劉宇也能看見她的好,而不是懦弱,如果小的時候他們互相扶持,穆藍是不是有什麼事都會告訴他,兩個人一起想辦法解決?
她受了那麼多的苦,卻總是迎著陽光,像一株頑強的小草,死也不肯低頭.
早上的寒風從縫隙里鑽入領子內,引的人不住的打寒顫.穆媽媽拉緊了領子,依舊邁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走著.穆林埋在一片茶花田里,初春時,綠意新蕊,萬物待蘇.
從穆家抵達那片茶花田有一段陡峭的山坡,穆媽媽早些年操心操得重,現在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她走在陡坡上,搖搖晃晃的身姿引得蔚海琛心里一片緊揪.他看著穆媽媽獨自堅強撐起的身影,心里想著穆藍,知道她最像誰了.
也是,如眾人口中的穆媽媽,深明大意,重情重義,這樣的女人教育出來的女兒能差到哪里去.穆藍唯一不好的怕就是她如此逞強,不過也幸好,她的逞強,讓他在有生之年還能與她重逢相守.
到了穆爸爸墳前,穆媽媽靜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蹲子放下祭品.蔚海琛趕緊走了過去,從穆媽媽身邊的籃子里拿起鞭炮,取出打火機點燃拋開.霹靂啪啦的聲音響在四周,蔚海琛心里發痛,每一年,穆藍怕也是如此的如穆媽媽般痛在心底吧.
「媽.」蔚海琛站在穆媽媽身後,輕喊了一聲,打斷了穆媽媽的沉思.
「林哥,我對不起你.」穆媽媽跪下,對著墓碑前的平草地重重的磕了下去.
蔚海琛心里一驚,接觸到地面上的雙膝發涼.穆媽媽那一磕頭是往死里磕的,沒有留一點余地,如果穆藍,只怕是……蔚海琛不敢深想,跪在地上,伴著穆媽媽,將她的話全听在耳里,心口像是堵了一面牆似的,沉重的難起呼吸.
穆媽媽說︰「林哥,藍子讓你失望了.是我沒把她教好,讓她年紀輕輕就學會了和男人同居,學會了離家出走,學會了拋家棄母,這樣的孩子不配做我們穆家的孩子,我不敢請你原諒,只希望你不要太恨我,我會當做沒有養過這個孩子.」
穆媽媽在墳前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也許是天應景,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蔚海琛看了穆媽媽一眼,心死的想要看看她是否真如她所說的那麼狠心,卻不知她臉上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他跪在地上未起,穆媽媽收拾著東西準備離去,卻在听到蔚海琛的話後止步.
「爸爸,穆藍這輩子最愛的人是她母親.她從小就想著她母親的好,長大了還念著她的好.她是個好女孩,是個好女兒,也是一個好姐姐.」
穆媽媽閉了閉眼楮,不忍在听,想要抬步離開,卻始終邁不出步子.蔚海琛繼續說著,虔誠恭敬無比,雨水從天而降,淋濕了他的衣裳,卻冷不了他跳動的心.
「爸爸,請你轉告媽媽,請她原諒你們的女兒穆藍.我叫蔚海琛,是你們女兒的合法丈夫.我一直都很愛她,六年前,我不懂愛,傷害了她,現在我學乖了,我想要好好愛她,想要和她幸福的生活下去,請你們祝福我們.」
頭上不知何時撐起了一把傘,擋住了飄零的雨水.蔚海琛仰頭而視,穆媽媽雙眸平靜,只是里面有著太濃重的痛意.蔚海琛直視著她,毫不退縮,他眼里有著虔誠,有著祈求,希望眼前這個頭發半白的慈婦人能夠寬宏大量的原諒他.
穆媽媽始終沒有說話,與蔚海琛對看了一會兒,良久才嘆息了一聲,轉頭看著墓碑上的名字,用手指輕輕撫過.
蔚海琛看著她的動作,心里震驚無比.穆媽媽是如此深愛穆爸爸,難怪穆藍愛上了一個人,便不會撒手.那時他還未走進穆藍心中,穆藍愛了劉宇十幾年,而人生有多少個十幾年,她不求有結果,只是愛著了便是愛著了.幸好,後來,他強要著佔領了她的心,也幸好她這麼多年不曾再遇見一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男人.
蔚海琛知道穆藍最終嫁給自己的原因,不是因為愛他,而是因為他剛好出現,剛好佔了她的第一次,剛好在她想要結婚的時候提出了結婚.人生哪得有那麼多的剛好,而他們的相遇卻真的是剛剛好.
「你叫什麼名字?」穆媽媽輕輕開口,眼光卻沒有離開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