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停止了流動,偏又從凝固中迸生出火花。
顧忻淵忽而朗聲大笑,拉起她的手直搖頭,迭聲道,「慣壞了慣壞了,真是慣壞了!」
听他在埋怨,眼神卻是柔波浮動,愉悅又寵溺的,像听聞自家孩子得了三好學生的家長,要刻意壓下那份驕傲茆。
「憑闌,你平常欺壓員工厲害麼?我家這個少有跟人杠上,我今兒很開眼吶。」他捏捏她的臉蛋,稀罕得不行的樣子,鼻梁上起了淺淺的皺褶,「跟她說話不能亂說,她叫真兒,當真就生氣了。」
「我沒生氣!」她把厭惡都擺在明面上,雖說何憑闌賊喊捉賊,可在不知情的大顧看來確實有些過了。
可她這樣急于反駁,卻像是欲蓋彌彰,低頭撥弄鵝掌盅,訥訥地說,「跟老板生氣是職場大忌。」
何憑闌唉聲嘆氣,「這怎麼說的,我這張嘴就沒個把門兒的,說錯什麼妹妹別介意,今天就只是朋友小聚,我自罰一杯。」
他悶頭灌了一杯,顧忻淵手臂筆直伸在桌上,挑釁似地玩笑道,「好歹得三杯吧?一杯沒誠意。」
「大顧,要開車的……」她搖搖顧忻淵的袖管蚊。
「當然不能開車了,咱要遵紀守法啊,找代駕你甭操心。」
何憑闌後來被灌了三杯還不止,他不得不認為大顧是真心要他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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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現役軍人及隨軍軍屬保險條例制定研究會議上,任命顧忻淵和保險局局長馮楠為主要負責人。
會議結束後,與會人員陸續從座位上站起來。
何仲雄的秘書告訴顧忻淵,讓他過會兒去部長辦公室一趟。
「何部長,您找我?」顧忻淵合上門,何部長抬抬手,他便在他的對面落座。
何仲雄是與父親經歷過WG,參與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人,他身上有一種沉厚的凌厲,嫉惡如仇、雷厲風行。
他要做什麼,不會拖泥帶水,一般都是直奔主題,講求效率。
這輩子他軟硬無法的,恐怕就只有那個不務正業的兒子何憑闌了。
他多希望他的兒子能像顧忻淵一樣正直優秀,說是近朱者赤,他不著調的兒子怎麼就不能跟這兄弟學學呢?!
何仲雄揮開了讓他煩心的家務事,用鑰匙打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張記憶卡從桌面上推到顧忻淵眼前。
「今早有人給我郵寄來這個東西,說是還有後續,讓我看看顧局長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何仲雄面沉似水,顧忻淵捻起小小的記憶卡看了看,翹起唇,「這還真是惡人先告狀,您打算如何處理我?」
何仲雄凝肅的面容一點點柔化,「忻淵,你辛苦了,做得很好!所以我打算把你這個負責人撤下來,休假幾日。」
「這是組織上對我不信任了?」
顧忻淵的話令何仲雄朗聲而笑,起身繞過辦公桌,拍拍他的肩膀。
「東西就交給你自行處理了,保險的事如果有技術層面的問題,你還要出把力。」
顧忻淵站起來,記憶卡揣進褲袋里,看似隨意,手背卻青筋畢現。
「最近有見過臭小子嗎?」正事說完,何部長狀似無意聊起了家事。
「前天還一起吃了飯。」因為他心里不痛快,還把何憑闌灌多了。
何仲雄問起了兒子最近有沒有認真談女朋友,顯然他已經不抱希望了,特別強調「認真」二字。
顧忻淵只得遺憾的搖頭。
何仲雄負手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他不是軍中王侯,而僅僅是個操心兒女的父親。
「原本我想既然你還是單身,那我也就不著急他了。可他這麼不定性,哎——實在不行只能押他去相親。」
「何叔,這事兒您還是得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再順其好姑娘都被別家挑沒了!」何仲雄哼了聲,氣得直翻眼皮,「忻淵,你也要抓緊,別讓顧司令著急,看上了就要穩準狠地拿下。」
何部長五指一抓,極有氣勢。
顧忻淵輕笑著點點頭,心里檢討除了「準」,其他做得都不夠好。
「何部長,說不定很快您就要看到我的結婚報告了。」
他突然拋出驚人之語,何仲雄的長眉抖了抖,肩微微後仰。
「這是大事啊!是哪家的姑娘?我認不認識,不會是......傅中尉?你們倒是很合適,她也是很好的同志。」
顧忻淵卻不覺得合適,他只覺冤枉,好像受到了多大的污辱,忙撇清解釋。
「何部長,我跟傅中尉純屬工作關系,為了這次的事做出了很大的犧牲。您也看到了,是博命演出,已經很對不起人姑娘了,我就不毀人清譽了。」
何仲雄看過那張記憶卡,都是老`江湖了,哪會當那是博命,只當句玩笑話笑笑過了。
顧家唯一的男孫娶妻,這可是大事,哪能提前沒有個風吹草動。
何仲雄干脆也當他這結婚報告是玩笑話了。
但是卻讓他對兒媳婦的事更為急切,恨不得即刻提到議事日程上。
顧忻淵離開後,何仲雄批示了幾份文件。
休息時靠坐進沙發椅,腦子也沒放空,盤算起何憑闌的終身大事。
再放任下去,不知他這個不知羞恥的兒子還要禍害多少姑娘,丟多少人,該是下定決心讓他收心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