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酒量,顧忻淵不是頂好,但有時候就是這麼怪,越想喝醉的時候偏偏越灌不倒。
他不喜歡吵鬧的地方,在高級會所附設的清靜酒吧間,只有英式調酒有節奏的踫撞聲,還有似遠還近在耳畔混響的懷舊音樂。
他喝下第七杯BlackRussian,搖了搖面前的闊口老式杯,示意調酒師繼續。
「忻淵,可以了,你有話說話,這跟自己較勁算怎麼回事!」
何憑闌給調酒師遞了個眼色,按下他的杯子,他腿傷未痊愈,不應該喝酒,也算舍命陪君子了。
顧忻淵撥開他的手,酒杯向前送了下,慢條斯理的說,「她最近很好嗎?」
他這個語調,何憑闌情知是有五分醉意了。
「誰?......哦——」他拍了下額頭,迎視他射過來的鋒利眼神,輕笑,「你干嘛問我?我又不是她直屬上司。」
「......」音樂換到了《WhenYouWereMyGirl》,如此熟悉的旋律,讓顧忻淵的情緒更加煩躁。
「別拿這眼神......」何憑闌看向某一處,蹙眉打住了話頭茆。
顧忻淵詫異地要回身,何憑闌重拍下他肩膀,「你們鬧矛盾了?你不知道小兩口鬧矛盾,誰都不要亂說話嗎?鬧不好就是豬八戒照鏡子,我這麼英俊,可不想做豬八戒。」
「我就問你他最近看起來好嗎。哪來的廢話!」顧忻淵擰緊眉頭,手心用力攥握杯身,恨不得當它是某人的脖子。
「唔......」何憑闌撫了撫脖頸,確認氣息順暢,「挺好的呀,工作勤勉,人又開朗,是個同事領導都很喜歡的好同志!」
「何、憑、闌——」顧忻淵白皙的額角青筋直突,誰問這個了?他是組織他是黨麼?!
何憑闌單腳站立,拖了椅子退開安全距離,再重新坐下,語調略揚高道,
「我已經是個傷員了!她很好,好得不得了,還能助人為樂幫助我這個傷員呢,你滿意了?!蚊」
一陣緊繃的沉寂,顧忻淵的眼底埋藏了不容錯認的受傷,他悶頭灌下再一杯,趴在吧台上模糊地說,
「她怎麼可以......」拳頭緊緊握起,手骨在不停地抖動,頭一回,他希望她過得不好,那樣至少證明她在乎。
看到如此脆弱的顧忻淵,何憑闌也是不忍,但更多的是震撼。
他寧願相信自己會有愛到失去全部驕傲的一天,也無法承認眼前這個恨不得蜷縮起來療傷的可憐男人是顧忻淵。
可他再掙扎也是徒勞,長痛不如短痛,如果遲早要分開,還是在沒能陷得更深時抽身才好。
愛情不過是人生小小的插曲,是多巴胺分泌時迷亂心智的欲罷不能。
何憑闌寧可被女人支配身體,也不要被女人支配腦子。
在他看來,男人合該如此,顧忻淵是男人中的男人啊,更不能叫個小丫頭給左右嘍。
顧忻淵起伏的寬闊脊背漸漸平復,他起身去洗手間,而不過轉眼,他的位子上坐下來另外的人。
「下定決心了?」何憑闌面對琳瑯滿目的酒架,側臉沉得像子夜,而聲音更是毫無感情。
「我也想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以我對他的了解,你會永遠失去這個朋友。」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何憑闌突然低低笑開,手肘支在吧台上,半側身目空一切似的睥睨著戎媛,
「我很好奇,就憑著愛,可以抗爭到什麼程度。如果它真有想象中那麼偉大,那你也就解月兌了。」
「你拿我們當試驗品?」戎媛輪廓分明的柳葉眉,彎刀似的蹙起鋒銳的弧度。
何憑闌笑得苦澀,他是瘋了才會出此下策,可他從來就是個瘋子。
「無論結果如何,我先于你們把自己墊在坑底下了,你還怕什麼?」
戎媛深深吸氣,再緩緩吐出,再不多話,從她昂貴的皮包里取出未知的透明小瓶,將里面的粉末狀物質傾入闊口老式杯中。
調酒師的眼皮都沒眨一下,加入冰塊,調出BlackRussian輕輕搖晃。
戎媛同她的出現一樣,靜悄悄如影般消失。
顧忻淵步伐穩健的折返,發稍上還掛著兩顆小水珠。
他沿著弧形的地毯走這一路,與巴黎時裝周的T台男模相較也不遑多讓,零星的女客僅是看到背影就已粘得離不開眼。
更別提看到正面的,他的臉龐精致且不提,與別時不同的是他此刻的眼神。
醉了的顧忻淵,一雙深邃長眸是多情而迷離的,因他不自知,就顯誘人的罪孽。
漂亮不是罪,它來惑人就是罪了。
他回到座位上,不疑有它,見杯中有酒,提起就喝。
接著兩杯又入喉,眼前的景物開始轉動飄忽起來,似海市蜃樓。
「憑闌,」顧忻淵手掌沒輕沒重地拍在吧台上穩住身體,眼簾幾次猛抬,「送我回家。」
何憑闌撂下酒杯,扶住他胳膊,「樓上有房間,我送你上去。」
顧忻淵耳蝸里有鳴響,他听不太清楚,胡亂點點頭,眼前一黑,再也感覺不到什麼。
他听不到何憑闌的嘆息,也看不到他濃墨深黑的眼神,像狂風驟雨洗禮的夜海,等待經歷的只會是險象環生。
誰人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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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腫麼搞得?大顧,你清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