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行進一如暮春晚間臨水而來的風,瞬間已是全身透涼。
我和娜雅都已長成二八年華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娜雅越發躲在閣樓里,倒真成了個待嫁的姑娘家,不再背著彈弓舉著金錯刀拉我一道在風中亂跑。而我已經看完了藥廬書架上滿滿當當的書籍,即便是分辨草藥的時,也不再發瘋抓狂到胡亂抓扯自己的頭發。只是,我仍舊喜歡每日赤腳坐在寨外沙灘邊的赭色石頭上眺望夕陽。
初春的海水寒氣濃重,水剛沒過腳背,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再一抬頭,卻看到一個黑點向著落英島的方向駛來。漸漸的,黑點越來越大,我這才看清是一搜我從未見過的木船,女乃白色的船帆高高掛著,船身華麗且碩大,比起克納斯爺爺的漁船要大出許多。
十六年來,我從未見過什麼陌生人來到落英島,心下不免有些害怕,于是轉身藏進了身後的桃花林中。
不一會,那條船錨在了離沙灘不遠處的淺水巷里,一個長個胡須的彪形大漢首先跳了下來,後面跟著一個黑衣大漢。兩人一前一後抬下一個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似乎得了很重的病,一動不動的任由他們架著下來。少年的身後還跟著幾個衣衫單薄的小廝。他們的穿著打扮與寨子里的叔叔伯伯們一點都不相同,倒有幾分像書中所寫的模樣。
待他們走下沙灘,少年的面容漸漸清晰起來。縱使雙目緊閉,臉上泛著一絲淡淡的綠氣,但是眉目仍舊俊朗如靜川明波。
「勞煩姑娘出來一見。」後面的黑衣大漢走上前,對著我藏匿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仿佛早已察覺了我的存在。
或許因了那個俊美的少年,我不知不覺已經抬腳走了出去。
「姑娘,我家公子病重,敢問姑娘附近有沒有可以醫病的大夫。」
見黑衣大漢說的是漢話,我不由得一愣,心下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害怕,這才開始上下打量起他們。
黑衣大漢見我不說話,以為我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于是又放慢語速,連帶著表情和比劃,重新說了一遍。
「你們……隨我來。」雖然在阿嬤的教習下我精通漢話,但是長久的不說,現下說來卻有些露怯。
顯然,見我說漢話,黑衣大漢臉上生出一絲詫異。但見我轉身就走,便也示意身後的隨從跟了過來。
阿嬤見我帶了陌生人回來,倒也不以為異,連忙叫人將那個病倒的少年抬進藥帳後的軟榻上,然後打發了我去燒水。
匆匆一瞥間,于這少年的病我心下也有些數,這病倒也不是什麼重病,不過是在海上航行數日,一些新鮮蔬果類食物沒有得到充足供給,身體困乏而不能視物而已。不過見到少年的隨從身體健碩,想來,也是這少年自身體質文弱的緣由。
待我汲水回到藥廬,阿嬤已經為少年施完針正在淬火收針。阿嬤素來喜靜,少年的那些隨從顯然早已被打發回了船上。
阿嬤替少年掖好衣服,又淨了手,對我道,「我要去山中采藥,你好生照料他。藥方我已寫好,你配上穿心蓮照著給他服用便是。」
我點點,接過阿嬤手中的藥方,只見上面「老柏白皮四兩、烏梅肉二兩、細辛地膚子各四兩,上四味搗篩為散,每食後清酒服二方寸匕,日三四服瘥。」
我心下頓生疑惑,藥方上不過是治療困乏昧目的藥物,但穿心蓮卻有解毒之功效,我看著眼前面露難色的少年,心中猛然一驚,難不成……他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