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傻丫頭,海的那邊肯定還是海啊。」阿木里輕輕的敲了一下我的腦袋,然後重新仰身躺倒在沙灘上,眯起眼楮。
我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海的那邊有一塊跟海一樣大的陸地,還有一座巨大的城池叫做長安,長安城里有許多許多漂亮的房子。一到晚上,房子上所掛著的彩色燈籠都會越發亮起來,興許,比我們的篝火晚會還要熱鬧。長長的街渠上會有好多好多人,他們都穿著各色的絲綢,雖我不知那絲綢長著什麼模樣,想來肯要比我們的粗布染花衣裳要好看上許多許多倍呢……可惜,無論如何,我想象不出,那里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說著,我嘟起嘴,越發有些泄氣。
阿木里黑亮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然後微微揚起嘴角,聲音卻有些發冷。「其實我們的落英寨也很美,不是麼?」
我笑著贊同的點點頭,忽然想起書中的句子,「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阿木里微微皺了下眉頭,或許他根本沒有听懂我在說什麼。
「這是婆婆教我的,她說這是漢話,是這世間最優美的語言。這幾句是出自晉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書中描繪了一個開滿了桃花的仙境,那里的人都與世隔絕,過著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樸素日子。不過,想來陶淵明所說的桃花源應該就是我們的落英寨了。」我說這些話時,用的是落英寨的土話,有些詞我不知該怎樣表達才能更加準確。
阿木里笑著撫了撫我被海風吹起的鬢發,「娜雅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平常你們可是像極了一棵藤上結出的兩朵花呢。」阿木里總是可以不經意的轉移我的話題,而我也樂意同他說話。
「娜雅和叔叔伯伯們進山里打獵去了,我倒是想去,可阿嬤不許。」我撐著小腦袋,雖是無精打采,卻也滿心羨慕。
「你想去嗎?」阿木里倒是驟然來了精神。
我被他的笑容感染著,便用力的點了點頭。
突然,一聲悠長的號角劃破海邊潮濕而深藍的傍晚,帶著一絲喜悅的味道。我知曉,定然是狩獵的兄弟們滿載而歸了。今晚,一定有一場盛大的宴會。
「走,我們也去看看!」阿木里飛快的站起來,伸手拉起我欲往寨子里走去。我踉蹌著站起來,這才發現,我只齊阿木里胸口那麼高。
「別讓阿嬤見到我!」我貓著腰,跟在阿木里身後,亦步亦趨,心里卻盤算著阿嬤也該同獵戶們一道回來了。
我沒有阿爹和阿媽,從記事起,我就一直跟隨婆婆住在落英寨西南邊的藥廬里。婆婆是寨子里有名的覡醫,醫術精湛得很,一年四季,寨子里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來找阿嬤醫病。而且寨子有好多獵戶,進山打獵的叔叔伯伯們或多或少都會受一些傷。每當有傷者送來,不論年幼年長,從開方配藥到護理,婆婆都是親力親為事無巨細,而且分文不取。所以寨子里的人都稱她為藥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