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對患者倒是和藹得很,可是對我卻沒那麼打緊了。
自小,阿嬤就教我習漢字說漢話,雖我不知學了這些該跟誰去交流,可仍當了是一份興趣。可是,阿嬤還會逼著我看許多的書,藥廬里滿滿當當的書架,一本接著一本。除了《易經》、《神農本草》、《內經素問》之類的醫書外,阿嬤還要我看各類經史子集,特別是《左傳》和《戰國策》,更是要一字不落的熟讀背誦。
記得那日,我正在藥廬背書,卻看見娜雅背著彈弓貓妖在藥廬外的樹蔭里捉麻雀,娜雅腳踝上系有一串銀色的風鈴,每當她晃動腳丫,便會傳來歡快的"叮鈴"聲,那聲音煞是好听。
我握著竹筆的手逐漸撐到了窗稜之上,小小的身子也使勁探出去半個。那樹蔭見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越發的讓我蠢蠢欲動起來。
「月娃!」阿嬤的聲音突兀在身後響起,我猛然一驚,竟然跌坐到了地上。
「不好好看書,竟想著玩,該打!」阿嬤縱然年邁,聲音倒是洪亮得很。
「我……」我低頭不語,我不知曉讀了這些書能有什麼用處。突然,一股無名之火騰的升了起來,我猛的站起來,一把甩掉手中的毛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要出去和娜雅玩,我要捉麻雀,我不要讀書,我討厭讀書。」
我賭氣將墨汁涂在臉上和身上,哭鬧著將書本扔了一地。
可是當阿嬤折了藤條狠狠打了我幾次掌心之後,我只得忍住紅紅的眼楮,乖乖的握起毛筆。
每隔一段時日,阿嬤便會進山采藥,甚至有時三兩天都不見她回來。不過,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一者山里有供獵戶夜宿的木屋,二者這也是我最自由的時光。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幽微的藍色給寨子中央燃起的篝火增添上一抹濃重的背景。滿載而歸的獵戶已經擺開陣勢就著篝火開始烤肉,姑娘們也換上了漂亮的衣服在外圍挑起了舞蹈。
「阿哥,月娃。」歡快的人群中,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接著便是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不用尋聲我也知是娜雅,她的眼楮總是那麼尖。
「娜雅。」阿木里揮了揮手。「你們看樣子收獲不少呢。」
娜雅跑過來,哈哈笑著對阿木里揚了揚手里的金錯刀,「阿哥,娜雅很厲害哦。」
「月娃,我有好東西給你看呢。」還不得阿木里答話,娜雅便已興奮的拉起我的手,全然不顧我是否被阿嬤看到。
我蹙著眉,示意她噤聲。娜雅倒也會意,轉*頭四下里望了望,然後對著躲在阿木里身後的我弩弩嘴又指了指不遠的地方,我順著娜雅的手指的地方看去,正好看見阿嬤背著竹簍低頭往藥廬那邊走去。
我心猛的驚了一下,連忙松開阿木里的手,正準備抄小路回到藥廬。娜雅卻箭步湊到我身邊,露出衣服的一角,我才發現里面竟然有一只剛剛出生的小虎崽。或許是猛然見到了亮光,小虎在興奮的晃動著腦袋想要撲騰出來。
「到時候老地方見哦。」娜雅笑著對我使了個眼色,然後學著鹿兒幽幽的鳴了幾聲。
我點點頭比劃著手勢,鹿鳴是我和娜雅約定的暗號。
我又重新看了一眼娜雅懷里不安分的小東西,這才轉*頭往藥廬跑去。身後,我听到娜雅正興致勃勃的跟阿木里說著他們今天的遭遇,我真的很羨慕她可以這般自由。
眼看阿嬤就要跨進家門,我急忙爬上藥廬後面那棵粗壯的梧桐,翻過牆垣,一躍而下,然後一路小跑躥進自己的房間,一切駕輕就熟。
我胡亂拿了本書剛剛坐定,就听得房門「嘎吱」一聲,只見阿嬤放下竹簍緩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