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似這般平淡的日子已經悄然過了十有六年,可不知為何,自寂玨走後,日子便過的淡然無味起來。
娜雅和阿木里日漸親密,自然是無空找我來玩,我也只得看著她做起了待嫁閨中的溫婉少女。阿木里作為寨子里最年輕的族長,也不得不領著一眾獵戶進山捕獵,以期樹立威望。
春花零落,夏木成蔭,秋風高潔,水落而石出。四季輪轉,彈指不過一瞬。
又是一年開春,桃花已經密密匝匝繞滿了枝頭。
半夜,一陣低低的鳴叫聲將我從睡夢中擾醒,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心中卻是一動,想來定是小米回來了。
小米是阿嬤從山中拾回的杜鵑,當時它雖命大逃月兌了雄鷹的追逐,卻不小心滑落石潭,折了一條腿。于是阿嬤好心將它帶了回來,悉心看護。因它通體呈米白色,樣式到很是罕見,于是為它取名為小米。小米在藥廬呆了三個月,腿腳逐漸利索起來。阿嬤要將它放生,它卻整日圍著藥廬低旋,鳴聲哀切,怎麼也不肯離去。
阿嬤見它這般留戀,只得留下它喂養,沒曾想,它識路的本領很是厲害,于是阿嬤開始訓練小米往來送信,小米倒也靈巧,從未出過什麼差池。
我起身,打開門,暗淡的月光下,果然見小米站在院落的一角,正低頭啄食磚縫間青苔上的細小吃食。小米見我出來,連忙展開雙翅,奮力朝我飛來,然後安然落到我的掌心上。它低垂著米黃色的小腦袋,不住地蹭我的手掌。似乎是飛了很遠的路途,此刻的小米顯得筋疲力盡。
我見小米腿上綁著一根紅色的帶子,便一邊喊著阿嬤,一邊將它解了下來。
阿嬤聞聲走出,接過我手中的紅帶子,眉頭緊鎖,對我說道,「安平村生了鼠疫,情況危急。月娃,你趕緊帶著藥連夜趕去。」
「安平村……」我略微有些遲疑。
安平村在島外的西南邊,與落英寨一向不睦,阿嬤常年不曾出島,想來都是通過小米傳遞藥方,為他人醫病了。
「今日月光昏昧,藥廬外的蘆葦從中有一條木船,你正好趁著月色離島,想來也不會被人發現的。」阿嬤望著我,滿心懇切。
我點點頭,「阿嬤你放心,醫者仁心,月娃定會竭盡全力,保安平村上下無恙。」
阿嬤欣慰的笑了起來,道,「我兒終究是長大了。」
阿嬤為我拾了行囊,備齊了藥材,連夜送我至渡口。我悄悄拿了寂玨贈我的竹笛藏在腰間,雖說是離島幾日,但不知怎麼,我仍舊想將它帶在身邊。
醫病救人是醫者職責所在,可一想到,十六年來這是第一次出海島,心下不免有些搖曳。
從出生到現在,我從未離過阿嬤膝下,此刻阿嬤也很是不舍。
阿嬤從懷中模出一只紅絲絨系著,通體碧綠的玉龍掛在我頸上,柔聲道,「你從未離過我身邊,不過如今你也到了該獨當一面的年紀了。此去萬事小心,這條玉龍掛墜你要時刻戴在身邊,它定會護你周全。」說著,阿嬤年邁的雙眸中隱隱泛出一絲淚光。
雖我心下也萬分難過,但仍然對著阿嬤露出甜甜一笑,「阿嬤不用擔心,月娃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月娃會買上好多落英寨不曾有過的吃食,回來孝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