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碣石的路選擇沿海岸線而上,大隊人馬多留在祁洲安置饑民,余下的隨行隊伍不過二十余人,從祁洲到最近的海濱城池約七天的路程,晏東樓在安豫塵也在。
一路上晏東樓倒也不顯親近,只如平時一般來往,只是臉上的笑意明顯多起來,要知道賀千里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丫的笑臉,每每一笑起來她總會有一種「沉醉春風」的感覺。這個人不笑的時候很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一笑起來就讓人眼花繚亂。
其實她也是愛看漂亮男人的……
而且她漸漸發現這個笑起來很漂亮的男人還很能干,騎馬打獵一點兒也不含糊,安豫塵也不含糊,可晏東樓打獵總撿些大型凶獸,安豫塵則逮什麼獵什麼。姑娘家見著可愛的小動物總是邁不動道,在這一點兒上安豫塵就輸給晏東樓了。
但是晏東樓人也不是刻意這樣兒,這人主要是覺得打小的不夠吃,這想法比較實在,而且烤野豬肉什麼的真的很好吃啊
到濱東一帶時恰逢海上風浪大,夏初的暴風雨讓平時平靜和緩的海洋看起來極為可怖,沒見過大海巨*滔天、狂風怒嚎的人初見這樣的場面絕對會被嚇著。厚厚的雲壓在海平面上似乎天就快要塌下來一般,巨大的氣息壓抑得人幾乎不能喘氣兒。
「表哥,別走來走去了,真沒什麼事兒,你看著浪挺高吧其實拍不到我們這來,我在海邊住了好多年,比這還大的風浪都見過,也沒出過什麼問題。你看我們這邊地勢多高呀,怎麼可能會有浪拍過來。」賀秋水看著安豫塵站在那兒走來走去,實在看不過去就出聲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安豫塵也不是怕,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生在京中,長年居于內陸城池,便是往來海邊也是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初見不免驚心更兼著些不安︰「風浪聲太大,攪得心里不踏實,我倒不擔心有事兒,就是這陣仗看著听著都驚心動魄。」
點點頭,賀秋水看了眼賀千里,這會兒賀千里正坐在窗坎上看風浪,她倒是歡實得很︰「里里,你還不睡麼。」
「睡,先不睡,秋水你看這風浪和雲層走向意味著……」應該是一股ya熱帶風暴要來臨的跡象,看來這幾天風暴會席卷整個南方地區,意味著會有降雨了。雖然只能影響到南邊兒和東部少數城池,但是這也能緩解一定的旱情,上游漲水正好補充到下游,農田旱情會得到相應的緩解。
「意味著什麼?」
「很多城池將迎來狂風暴雨。」晏東樓從外邊進來,收好傘掛在門邊,剛才他去問當地的漁民,漁民們憑著經驗這樣告訴他。
「旱情得到緩解,希望這次的暴風雨面積夠廣,好在一進入夏季海上來的暴風雨會比較多,各地都該進入雨季了,應該先安排好檢修各地的河道及灌溉排水的溝渠,要不然不但緩解不了旱情,雨水也會成災,到時候就真是南澇北旱此題無解嘍。」據電視報紙上常報道的,這算是在現代信息狂轟亂炸下得到的填鴨式經驗。
這一番話讓晏東樓又是別有意味地一笑,賀千里也嘿嘿然看著晏東樓笑,這相視而笑的情形在他們倆看來,一個是意味深長著,一個是心虛自己又亂倒些希朝不應該出現的詞兒,以及一些她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但是同樣的情形在旁人眼里總不知道當事人心里感覺如何,旁人只能信任著觀感來鑒定這兩人之間究竟在發生著什麼。
且不說安豫塵,只說賀秋水,她也不免拿曖昧的眼神看著兩人,晏東樓和賀千里那點兒事從來就沒瞞著她,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曖昧︰「表哥,你不晃了?」
這時的安豫塵一抹苦笑在臉上,他有多麼不希望看到眼前這一幕啊,但雙眼卻移不開。看著她對別人笑,看著她和別人默契非常,他的心如同被焚燒過的山林,他們以笑容焚燒著直到他內心滿目瘡痍︰「雪沉,我明明先來,為何卻又是遲到。」
「什麼?」
雖然賀秋水知道安豫塵從前曾動過心思,可是一開始賀千里就拒絕過,而安豫塵又沒有再多表現什麼,她就以為安豫塵就這麼收了這心思。
「沒什麼。」
說完這話安豫塵便轉身回去歇著,沒有再看也沒有再說,而賀秋水則看著安豫塵那寂寥十分的背影瞪圓雙眼,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一般︰「不是吧,里里哪來的那麼搶手,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倆人看上她哪兒了。雖然我認為時里里很好,可這好也不是一時一日能看出來的,這倆哪來的慧眼。」
這個問題麼賀千里也想問,她到底哪里入了晏東樓的法眼,她改還不成嘛
「這暴風雨下來之前我們還是回鎮上去歇著比較好,這回的暴風雨看來比較大,漁民們應該都準備好先回鎮上去了。」賀千里主要是擔心隨行中沒經歷過風雨的人,安豫塵這樣頗經過事兒的都有些不安,何況是旁人。
「當年你們住在海邊時逢著這樣的季節如何渡過?」晏東樓忽然這麼問道。
當年?賀千里歪著腦袋想了想,自己從小在海邊長大,這樣的風浪早已見慣,而且木屋所處的地方又相對地勢高而且背海背風,風浪來時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避到鎮上去︰「我們所住的地方位置不錯,往年也沒有過太大的風浪,倒也沒避過。海就像是一個脾氣壞的孩子,高興的時候陽光燦爛毫不藏私地分享一切好的東西,不高興的時候自然會發脾氣。既然接受了饋贈,那也應該接受它不高興時候的壞脾氣,何況這樣的時候也並不多。」
「自有記載以來,關于海產所述不豐,且海產一類多不可長途顛簸,干鮮一項有其長處,只是干鮮世人尚不知如何烹調這是一樁。另東南各地區鮮少食用海產,如何讓百姓接受也是一樁,千里以為如何解決。」晏東樓此時的心理活動大概是,既然不能談風月情話,那便說正經事。
世間男男女女的感情並不一定要起于風花雪月之情景中,也可以是家國天下事,哪怕是再微小的事,只要有話可談,有共同的目標,在此路上一路前行總會有踫出火花的時候。有這麼一個姑娘在身邊晏東樓覺得似乎應該更加關心這家國天下,小小姑娘且心憂民生大計,身而為男子且是這家國天下之主家更應該不遺余力。
有些情感就是這樣,在人性本身得到升華的同時,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感情也會有質的飛躍。
而晏東樓這樣不驚不擾徐徐前進也會減低賀千里的戒心,讓她更易于接受,要知道這世間最好的伴侶便是志同道合,有著精神和靈魂上共同的追求,人慣稱其為「靈魂伴侶」。
晏東樓想不到這麼深,他只覺得她既然願意談這些,喜愛做這些,而這些又正好是他要去做的,那麼何樂而不為,既辦好事兒又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于晏東樓而言這叫「事業愛情兩兼顧」,只是他不知道有這麼個詞兒而已。
「烹調麼,碣石鎮上各大酒家都會,全是我教的。」瞅瞅這話說得多得意,當初鎮上的酒家不一樣不能接受,但是她有辦法,她不會做她會說。現在到碣石鎮上酒家里,最有名的必定是干燒海參、上湯鮑魚。
這兩樣現在還不像後世那樣是貴得不行的菜品,因為易取易得所以比較平民,碣石鎮上現在幾乎家家都會做一點,但很少會賣。在海邊人們還是慣于吃鮮貨,干貨畢竟多幾道工序。
當然,給饑民送的不能這麼做,只能做些魚干,炸過後用各種調料調味,就像是超市里出售的袋裝魚肉果脯一類。
「干燒海參?」
「對啊,你嘗過,味道不錯吧如果是平民家吃,做些魚干就成,簡單便宜又方便。海參和鮑魚一類既不好做又不易得,以後流通起來必定會貴一些,可能再也吃不到這麼便宜的嘍」賀千里雖然有些猶豫,但想要推廣什麼必定要讓其中一部分貴起來,有時候真是這樣的心理,越貴的東西越有人會想方設法找得來。
「噢,到于怎麼讓大家接受,好吃的東西自然會有人來吃,不管哪里總有一群敢于嘗鮮的人,有人帶頭嘗試了自然就容易接受。其實海里還有很多文章可做,只是接下來的文章就真是為財為利了,那得跟嚴先生說。」她說的這個營生不是別的,正是人工養殖,不管是魚類還是各種貝類,以及海帶海菜紫菜一類的東西。
其實賀千里覺得最掙錢的還是——海水珍珠
在談話中賀千里一點點向晏東樓展示著它關于海產品鏈的構想,其實這都是現代已經推廣開的模式,她雖然只是照搬也照樣說得熱血沸騰。
至夜深時狂風驟起,拍得四處的窗戶一片「啪啪」作響,賀千里在這之前就從窗檻上溜下來,看了眼風浪拍拍胸口說︰「有時候這個孩子確實脾氣大了點兒」
「其實更似個姑娘。」
「什麼?」
「似千里,多溫善無私之時,但脾氣 起來卻是什麼也不肯听不肯接受的」
……
「晏東樓,我開始不愛搭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