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腸喝醉了酒,稀里糊涂的就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其實這並不是什麼「賣身契」,如果放到二十年前,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
為什麼說是好事?冊子上寫的是大明永歷皇帝欽賜朱大腸以大明宗室出身,入籍宗人府。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大明立國以來,只有聊聊數位立有功勛的大將才被賜予國姓「朱」,比如開國時的功臣沐英被賜姓朱,改名叫朱英。還有在弘光朝,鄭成功也被賜姓朱,改名叫朱成功,人稱「國姓爺」。
朱大腸本來就姓朱,倒也不用改性這麼麻煩了,將出身改成了大明國姓宗室,雖說這是無上的光榮,但那也是在二十年前才行。
滿清入關以後,除了鏟滅了起兵反抗的大明宗室,就是對逆來順受的歸降宗室也不放過,雖然不是明目張膽地加以殘害,但也在暗中百般地摧殘,尤其是男性宗室,根本就是趕盡殺絕,務求斬草除根。所以不但是大明宗室隱姓埋名,就是很多朱姓的百姓,為了避免受到迫害,也只好改姓,大明國姓一時成為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凶姓」。
賜朱大腸大明宗室出身,就是要斷了他的後路,這招可夠毒,況且朱大腸的手印已經記錄在案,他又本姓朱,這回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果他不听話,到時候把黃冊交給滿清官府,滿清官府立刻會出兵圍剿他,就算逃了,也是全國通~緝他。
這麼好的計策可不是永歷想出來的,而是王夫之給他出的主意,眾人配合將朱大腸灌醉,再趁機讓他按了手印。事成之後,永歷心中高興,心想︰有了朱大腸按了手印的黃冊,猶如抓住了朱大腸的命門,還不是想讓他干嘛就干嘛。
第二天日上三竿,朱大腸才醒,不過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柴房了,而是換了一件比較舒適的房間,這時候有親信進來,端著水盆,伺候著他洗漱。洗漱完畢,朱大腸剛要問怎麼回事,洪熙官就進屋,說是有請。
朱大腸跟著洪熙官來到一個房間,此時房間里還是昨天那些人,正中坐的那位還是「白面先生」,其實到現在朱大腸還不知道對方的名號。
「朱大哥,昨晚睡得可好?」永歷開口問道。
朱大腸點點頭,說道︰「多謝朱大人的盛情!」
這時,王夫之插話道︰「朱頭領,你面前的可不是朱大人,而是大明永歷皇帝陛下,還不叩拜?」
「誰?」朱大腸不可思議地驚叫道。
「快跪下,這確實是大明皇帝,你想欺君嗎?」旁邊的姚大榜也厲聲說道。
朱大腸從來都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知道不跪的話,肯定沒好果子吃,于是跪下,依然滿是震驚和迷惑地看著對面的永歷。
「朱大哥,朕知道你不會相信,可這位是晉王李定國,你肯定有所耳聞。」說著,永歷指向身旁坐著的李定國。
朱大腸舉目仔細觀瞧,只見此人身材魁偉,眉目修闊,方鼻大耳,雖有雄姿偉岸之姿,卻又有儒雅之氣度,和傳說中的晉王李定國有很多相似之處。
世間有很多相像的人,憑相貌確實不能使朱大腸完全相信,更何況天下人皆知永歷皇帝遇害和晉王遠走的事情,所以永歷並不指望朱大腸會信。
「不信不要緊,總有一天你會信的,現在朕有件事需要朱大哥去做,如何?」永歷說道。
「這個,我就是一個土匪,可不敢高攀,叫我朱大腸就行。」朱大腸說道。
永歷知道朱大腸這是要撇清自己,不願意和自己這個不知真假的永歷皇帝有什麼瓜葛,可自己能讓他如願嗎?于是永歷招招手,洪熙官遞過一本黃絹冊。
「請朱大哥看一看,如果不識字,請你的隨從講給你听。」永歷說道。
苗顯轉身出去,帶進來一個識字的土匪,將黃冊給他,讓他讀給朱大腸听。
一會兒功夫,那識字的土匪讀完黃冊,朱大腸又看到自己按的手印,立刻汗如雨下,心說,這不是不要我的老命嘛,當個土匪頭子,官府也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變成了大明宗室,自己不就成了官府首先的打擊對象,這可得死無葬身之地啊!
「你們這是在害我!」朱大腸嚷嚷道。
姚大榜一把將朱大腸手里的黃冊搶過去,厲聲說道︰「害你?能作為大明宗室乃是無上的光榮,別人還求之不得呢,你十年前可是大明子民!」
「大明亡了,現在是大清朝,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朱大腸也來了脾氣,顯得很激動。
「只要朕在,大明就沒亡;只要君臣同心,大明會有中興的那一天!朱大哥,你現在是大明宗室了,任你如何,都月兌不了干系,還是听話,與我們配合,將來建功立業,作為大明宗室,必可封官晉爵!」永歷連哄帶嚇地說道。
李定國在旁也加把火,說道︰「朱兄弟,對你,本王早有耳聞,在湘西群匪中還是比較講忠義的,現在值此國難之時,應該挺身而出,這可是流芳千古的好事,大明需要你!」
朱大腸臉色通紅,急的直跺腳,轉身走了兩步,又看見眾人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心里合計︰算是掉進「賊窩」了!索性一咬牙,還是保命要緊,走一步看一步。
「落在你們手里,不死也沒好,我老朱認栽了,,你們讓我干嘛?」
「呵呵」永歷笑了,只要朱大腸配合,管他是否真心。于是示意姚大榜將計劃說了一遍,听的朱大腸是目瞪口呆。
這都是什麼人啊?自稱是明朝皇帝,還要搶親,搶龍家的女兒,麻家的媳婦,難道他們要把詳細鬧得天翻地覆嗎?想到這里,朱大腸頭大如斗,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
既然身不由己,不如認命了,朱大腸垂頭喪氣地點頭同意了。
事不遲疑,距離四月初十只有四天的時間,下午永歷等人便啟程前往虎跳峽,一路上,姚大榜將湘西的風土人情介紹給永歷,永歷听的靜靜有味,倒是朱大腸一言不發,滿月復心事的樣子。
進入虎跳峽以後,在深谷之中,只有一條路,路邊還是一條小河。如果在雨季,這條小河肯定會漲水,將這條路淹沒。又走了一段時間,這條路向山腰延伸,對面就是懸崖絕壁。
等到了鐵索橋,才知道朱大腸的老寨建在三面是高山懸崖的中間,只有這條鐵索橋可與外界交通,確實是易守難攻的「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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