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南事先置好的法台是個四尺見方的木台,上面裹了層紅布,而在兩側還供著香燭果盤塑像之類的,至于法台的正中心放著一盆清水,還有沓子符咒和一把桃木劍。而林澤的目光一早就被法台吸引了過去,只因這玩意可比村里那幫跳大神的所擺的要豪華了不少,甚至有幾件奇形怪狀的物件,連林澤都叫不上名字。
「前輩,飯可以隨便吃,但話不可以亂說哦。」陳啟南依著法台不陰不陽的提醒著,而師父听過之後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接茬,所以弄得對方很是不爽,但介于朱穎在此,卻也不敢撕破臉皮。
「哼,今天我就替你師父管教管教你,陳一卦也算有點真才實學,怎麼就收了你這草包徒弟呢?」李一不屑的說道,事實上連林澤也不懂一貫教導自己做人要低調的師父為什麼今日要如此張揚?莫非他和那位陳一卦有舊怨不成?又或許是師父要在朱穎面前賣弄一番?但不管是哪種結論,林澤都覺得師父太過反常。
陳啟南倒也不是傻子,這時候他並沒有繼續置氣下去,反而是從頭到尾打量起了李一,可無奈對方實在太過其貌不揚了一些,看了半天他也沒發現眼前這笑眯眯的胖子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可即便是如此,陳啟南還是後退兩步,然後沖著搖籃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意思顯然是告訴李一,讓他先來。
李一並沒有去拿法台上現成的什麼符咒或是桃木劍之類的法器,相反他居然直接就把搖籃抱到了窗前夠得到陽光的地方,而林澤注意在師父剛接觸到搖籃的時候,那個標槍一般的男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邁出右腳上前,可這時一直掌控全局的朱穎卻擺了擺手,男人得到信號之後也沒有跟進的動作了,只是和師父一起來到了窗前,接著便守護在了搖籃旁邊。
「不好意思,借你這紅布用下。」李一笑眯眯的沖陳啟南說道,接著也不管對方同意與否,一把就將法台上的紅布給扯了過來,突然就听得「 里啪啦」一陣脆響,所有的東西全都撒了一地,而這般拆台子的舉動顯然是惹惱了陳啟南,只見他直接撿起了地上那把桃木劍,然後猛地沖著師父就扎了過來。
陳啟南的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顯然是個練家子無疑,而就當林澤喊出那句︰「師父,小心!」之際,標槍般的男子突然就動了,只見他斜著扭了體,緊接著左腿迅速的抬起,直接就橫在了李一和陳啟南之間,然後也沒見他的腿有什麼動作,反倒是接觸的那一瞬間就讓那把氣勢洶洶的桃木劍倒飛了出去,至于陳啟南更是一個踉蹌就坐到了地上,顯得狼狽萬分。
「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要解決全出門解決去,別在這里放肆。」標槍男冷冷的說道,不過在林澤心里早就對這個高手佩服得是五體投地了。
「北派譚腿?看樣子是下過二十多年苦功了,無論是力道的把握還是時機都很完美,估計應該是譚無望的關門弟子吧?」師父眯起眼楮看向了標槍男子,同時更是一語就道破了對方的師承來歷,可標槍男並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好了,好了,大家都各退一步,啟南兄你就看看這位先生有什麼手段吧!至于這位趙三兄弟可是是北腿王譚無望的關門弟子,大家也算不打不相識了。」眼看氣氛有些僵了下來,那胖子趕忙上前打圓場道,不過當陳啟南听到這名叫趙三的標槍漢子是北腿王的關門弟子時候,也當真是不敢造次了。要知道雖然他的師父陳一卦也算個人物,但僅僅局限于省內罷了,而譚無望可是名動全國,據說連北京的大人物都對其禮讓三分,所以陳啟南只是惡狠狠的盯著李一,顯然是將滿腔的怒火就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接下來李一並沒有去在乎陳啟南的怨念,只見他直接將手中的紅布層層的在搖籃上面裹了起來,緊接著更是留出一頭,直接拖到了窗戶外頭。說實話即便是林澤也對自己師父這一手有些不明就里,不過他並沒有表示疑惑,只是安靜的等待著下文。
「夜啼兒是種比較罕見的小鬼,為夭折的冤魂所化,最喜就是附在八字獨特的小女圭女圭身上,而具體表現就是被夜啼附身的小女圭女圭白天會呆呆傻傻,但到了晚上就哭鬧不停。不知我說得可對?」李一做完這一切後直接就回頭沖朱穎問道,而听過這番話,朱穎趕忙點了點頭,同時還面帶興奮之色,顯然師父說完全說道了點上。
「這小鬼雖然不至于鬧得多凶,但畢竟算是陰物,再加上小女圭女圭陽氣本就不足,所以長期附身也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既然是小鬼,那也算好對付的,只需用紅布鋪路,指引其月兌體而出,在陽光的照射下化為混沌,轉世投胎即可。」師父有繼續補充道,不過听到這里,屋里的眾人也全都明白了為什麼他之前要用紅布裹住搖籃了。
李一說完這些之後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布包,至于包里所裝的全是驅邪用的朱砂,而他也沒有多取,僅是用指尖沾上少許然後在女圭女圭的眉心輕點一下,而就在此時,那一直呆傻的女圭女圭突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接著還在搖籃里來回翻滾著,且那面目相當猙獰,讓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朱穎下意識就要上前,而師父一把就攔住了她,也就在這時,那裹住搖籃的紅布突然就毫無征兆的化為了灰燼,甚至都沒有火焰出現,就這麼緩緩的向窗外蔓延而去,至于那小女圭女圭的哭鬧,卻是越來越小了。最後當一卷紅布完全化為灰燼隨風飄散之後,小女圭女圭也消停下下來,瞪著雙偌大的眼楮打量著眾人,神情間絲毫不見從前的呆滯。
「好了,大功告成。」師父拍了拍手然後說道,而朱穎趕忙將女圭女圭抱了起來,然後一番查探確認沒有問題之後,這才對師父千恩萬謝起來,同時還讓那胖子掏出一個紅包,不由分說就要塞給師父,只不過這一切都落在了陳啟南的眼里,他並沒有說話,僅僅是咬了咬嘴角。
師父沒有推辭就接過了紅包,然後直接放進了兜里,與此同時他也沒有說什麼場面話,反而是取過一張白紙,然後揮毫在上面寫下︰「雞血藤,太子參,鹽杜仲,桑枝,桑寄生。」這幾味中藥的名字,以林澤現在的在醫道上面的了解,他也知道這些藥材都是益氣補血的東西。做完這一切後師父便將方子交給了朱穎,同時交待道讓她注意調養自己的身體,依照方子來煎藥,每天早晚各服一劑即可。
「大師,那我女圭女圭需要調養麼?」朱穎幾乎是月兌口而出的問道,但師父只是搖了搖頭,並告知她小女圭女圭僅需正常的母乳喂養就行。說完這一切之後師父便告辭離開了,而朱穎也沒有挽留,當即就讓那位叫趙三的譚腿高手送我們回新岱村,並一再承諾以後出了什麼事可以來找她,雖然不知道這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但師父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朋友,不妨有個字號或是仙山何處?我改日定然帶著師父登門拜訪,一起談經論道。」就在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啟南突然開口了,不過林澤對于這樣的人還是有幾分不屑的,想要找場子直說就好了,何必又要說這番場面話呢。
「西南山區平安縣新岱村,我叫李一。」師父頭也沒回,丟下這句話就帶著林澤走了出去。而沒有臉繼續呆下去的陳啟南也只得灰溜溜的告辭離去了。
「你會功夫?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的?」回去的時候林澤和師父依然坐的是那輛上海牌小汽車,只不過這次的司機換成了趙三,而這個悶葫蘆直到開出去都有半個小時了,才說出了第一句話。
「嗯,當年還你師父譚無望有個一面之緣,還教導過你大師兄譚北川一段時間的易學。因為你歲數不太大,又不是譚家人,但剛才那一腿卻深得北派譚腿的精髓,所以我就猜想你應該是譚無望的關門弟子。」師父淡淡的說道,可是趙三听過這話之後,直接就猛地一腳剎車,毫無防備的林澤一頭就磕到了前排的座椅的,撞得生疼。
「是你?北川師兄說的那位易學高人就是你?但是你當年不是……」趙三興奮的說道,可李一突然就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對方當然也識趣的沒有再講下去了,可那滿臉的興奮外加崇拜之色,倒是抑制不住的。
「呵呵,當年之事我也不想多說了,但起碼十多年都過去了,說願賭服輸的話也算是個了斷了吧,更何況剛才來的路上我就算了一卦,他已經不再人世了。我想這也到了自己出山的時候了,只不過卦像是亂爻,由此可見是他走得十分蹊蹺的,我怕又到了群魔亂舞的時候。」李一淡淡的說道,但這番話卻把林澤听得徹底疑惑了起來,倒是趙三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他也得到消息「那位」突然暴斃了,甚至連譚無望都出發去北京查探了。
最後林澤好不容易才插上話,可當他沖師父詢問那暴斃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的時候。李一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說道遲早有一天他會知道的。至于自己當年的什麼願賭服輸之類的事情,師父更是三緘其口,最後林澤即便是帶著滿腔的好奇,也只能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了,畢竟他也跟了師父這麼些年,所以深深的知道如果師父不願意說的事情,那麼最好是不要再問。
趙三的車開得很快,才用了一個多小時就來到了縣城,按理說縣城到新岱村小汽車是開不進去的,但他也沒急著回去,反而是把車丟在了縣政府,就執意要陪著林澤他們一齊返回新岱村,面對他的堅持,李一倒沒有拒絕,然後一行三人就開始啟程回去了。
回到村里的時候天都黑了,不過剛來到師父所住的院落門口,林澤就看見一個黑影蜷縮在那里,走近一看居然是同村的王大嬸,而王大嬸看見師父之後陰郁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期待,同時趕忙迎了上來,求師父救救她兒子,至于王大嬸的兒子,就是村里那位唯一的大學生,王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