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曳地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蹲蹲監獄打個劫

作者 ︰ 池盹

第八十一章蹲蹲監獄打個劫

「今天不用當差?」我邊收拾著碗和湯匙.

「唔.」他點頭道,猶豫了會兒又加一句,「半道遇上大娘,就一起.」

我停下手里的活,看著他,似笑非笑,「不巧路過嘛,我明白的。」索性盯著他看,直到某純潔少男被流氓女調戲得表情訕訕,才滿意偷笑.

他難得主動打破沉默,「最近衙門抓了個很奇怪的流民.」

「唔?」我疑惑望他,這家伙從不主動說身邊發生的事.

「在洛寧縣,有個年輕人明目張膽搶了位過路的商販.」

「有什麼好奇怪,洛寧跟安化王的據地唇齒相依,現在兵荒馬亂,更何況是那麼敏感的政治交接地,別說搶個小錢,就算丟命也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我拿出看白痴的表情.

他點頭,「那名商販大概也明白這一點,只當吃了啞巴虧,並沒有與賊人計較的意思.讓人驚奇的也就是這里,劫犯非但不躲不逃,反是折回身質問商販……」

「什麼?」我開始感興趣了.

「他折回去,質問那位富商,為什麼還不報官……」

「噗!」我一口熱血終于噴了出來,「啥?!後來呢?」

「他被扭送到了官府.據他自己交代,此人原是到荊門尋親戚的,只是途中遇上劫匪被洗劫一空,便出此下策.現今,他已被押送回了荊門,不過一到此地便被人保釋出獄.」麥戈說到這兒,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荊門的官差之所以會費事押送他,其實是因為,那位年輕公子口中要尋訪地親戚,正是陸姑娘你.」

我石化當場.

「我見了那位公子後,才記起我原也是認識他的。那次在山上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我記得,他好象叫朱壽.」

「朱壽朱壽朱……等等,你剛才說他叫什麼?」

「朱壽.」

「我好象還听你說,他當街偷東西,還……還因此去蹲了牢房?」

「不是偷,是搶.」他停頓片刻,「朱公子在縣衙的牢房走了一遭後,有大半的獄卒被打發回家.只有一個,不但得了百兩黃金的賞賜,還連升三極.據說,前一天剛好是這個獄卒值夜班,突發善心將自己的飯菜分了一半給個腦袋不清醒的犯人.」

我開始嘿嘿傻笑,回家睡覺去,听錯了,一定听錯了.準是睡眠不足鬧騰地,得多睡會兒,恩恩!

「不過依我看,此舉實在兒戲,一個小人物突然飛來橫財,要麼瘋掉要麼窮奢極欲.」他淡淡說道,隨手為自己沖了杯濃茶,「這朱公子倒喜好玩弄人心.」

「那……那他現在呢?」我甚至來不及去感嘆臭小子把百兩黃金當石子兒砸了.

「現在,」麥戈輕笑一聲,「現在威武大將軍朱壽公子想必,正整裝準備參加鄰省高端官員的接風宴席.」

「威……威武大將軍?」我艱難地重復.打個小劫搶搶東西,再去監獄觀光也就算了,還編出個什麼大將軍,這頭豬太能鬧了!

「不過據我所知,自開朝以來,從沒有出過威武大將軍這個官職.」麥戈輕咄了口茶.

反正是自己給自己封官,愛封啥封啥.我嘀咕.

「朱公子地身份,姑娘知道嗎?」他忽然深深看我一眼.

「當然知道,不就是京城某個高官家被寵壞的有錢少爺,不就是個沒事自封個將軍玩玩的傻帽.」我掩飾.麥戈的身份背景太過可疑,能力也明顯超乎常人,我不能拿小豬的安全做賭注.

「是嗎?」他漫不經心做著自己的事,「只懂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居然知道那麼隱秘地組織.」

我惱怒起來,「你有什麼資格說小豬?他知道天盾沒什麼好奇怪,你和天盾的關系才叫人懷疑呢.」

說麥戈是天盾的高層嗎?太扯了,以他的年紀,怎麼也不可能YY到掌控著一個讓皇帝忌憚的江湖組織.但如果是利益關系……我實在看不出二者有任何可能的紐帶.

「別告訴我你是某香主某堂主的私生子,別告訴我你是哪個支部的秘密接頭人,別告訴我你是明察暗訪微服出巡地臥底,也別告訴我你是天盾偷偷培養的新生力之一,更別告訴我……」我憤然摔著抹布,滔滔不絕地否定掉各種猜測.陡然發現身邊靜下了聲,扭頭望去。便見麥戈停下動作,含笑看我.

「咳咳……我常年悶在家里,想象力……自然就比別人豐富些,有……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底氣不足.

「不奇怪。在所有人中,最可疑的本來就是你.」他說,臉色平靜如水.

「我……我我,我可疑?」我干脆撩起袖子,方便隨時甩手以示氣憤.

「你剛才的推測很全面.」白開水一般的語氣.

「……」好吧,冒出這麼多與時代背景不相符地「可怕揣測」的確是我的錯.

「你……」萬年的成精木頭,說話居然還會猶豫.「你很關注朱公子的安危?」

「當然,他是我第一個朋友……」我意識到什麼,扭過頭審視他,「你剛才問什麼?」

他端起茶杯,氤氳的熱氣在瞬間模糊掉他的表情,待水霧散盡,所有意外泄露的情緒都已歸于如水淡然.

******

那個不靠譜的家伙居然以這種創新方式來了荊門,來了荊門居然還沒跟我報道……等等,神經病,我有什麼立場生氣?將糖葫蘆湊到嘴邊,我羞惱地惡狠狠咬下去.

「讓開!快給我讓開!」一個含糊的男聲混著酒氣撲面而來.

我正沉思著,忽然臂上傳來股粗暴地大力,整個人都被撥得向旁蹌踉幾步,鼻腔里撲來股濃郁酒味,我抬眼間,只來得及看清一襲白衣 過.

「等等!」我走了幾步,陡然回過神來.掉轉頭看去,剛才幾個酒氣沖天地男人已勾肩搭背去了老遠,其中一個,白衣似雪風姿卓然,不是蘇墨衣那超級自戀狂還能有誰?

「墨衣!蘇墨衣!」我沖口叫出,忙追上前去.

「蘇兄……好象……有人叫你……嗝……」一人打著酒嗝回過頭來.

「墨衣……」我沖到人前。看著正吊起眼緩緩轉身的蘇墨衣,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蘇墨衣?這是我認識地那個衣袂翩飛風采非凡的蘇墨衣嗎?那雙電死人沒商量的桃花眼呢?那微微一抖就仿佛要蹁躚生風的勾魂酒窩呢?還有柳絮似地永遠飄逸在額前的那束發綴呢?還有破蒲扇呢……

我們風流倜儻傾國傾城地大美人蘇墨衣呢?

「你……」他抬起手指著我,眉頭幾乎扭成了結,眼楮似乎因畏光而眯成一條縫,一張口滿嘴的酒氣都撲到我臉上,「你?我……我不認識你……走,我們走……我們去找海棠……」

連蘇墨衣也不認識我,老太太的化妝技術太拉風了……

「混蛋!」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把扯過他,「看清楚了蘇墨衣,是我,我是小路!」

他重新將腦袋晃蕩過來,眯起眼上上下下掃視我,嘟嘴搖頭,「不認識不認識……」說完撥開我的手,勾住同伴肩膀抬腳欲走.

「我是小路……我是水衣的好朋友小路……」我急了,沖口喊道.

話音一落,墨衣如被雷擊到,整個身子猛然震住.

「我是小路……」我喃喃重復.

墨衣就在一步開外站著,他衣服很髒,發絲很凌亂,背脊看起來很單薄,他憔悴又疲倦,他埋在自己的殼里不問世事,墨衣……我們的蘇墨衣啊……

只是一恍然,我便在淚眼模糊中,仿若看到不久前四張年輕地笑臉,在暖風習習中把酒言歡語笑嫣然,時光如油卷畫般漫長唯美.寥寥數日,一切卻已滄海桑田物事人非……

風順著發跡一路朝下,從眼角滑進去不住摩挲,我鼻腔猛然一酸,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路?」他回過頭,傻傻一笑,又是滿目的迷茫,「我好象……听過這個名字……哦小……小路,毛頭刺蝟!」他忽然指著我大喊一聲,咧開嘴高興地笑起來,一副搖搖欲墜的迷糊樣,手連連拍著同伴的肩膀,「毛頭刺蝟……你們看到嗎?我的好兄弟毛頭刺蝟……她長得很漂亮吧?呵呵呵……只比我丑一點點……呵呵……」

蘇墨衣還是一如既往地蠢?我咧開嘴想沖他笑一笑,卻沒有來得及控制住嘩啦流落的淚水.

「蘇兄,你開什麼玩笑……嗝,這個丑娘們……嗝,身段倒還過得去……哎再羅嗦,姑娘們都叫……叫人點走了!走……快走……」

「好好好……」墨衣傻乎乎點著頭,回頭沖我夸張地招手道別.

淚水將臉弄得又粘又癢,我吸吸鼻子,拿手背在右臉頰抹了抹,忽然反應過來拔腿沖上前,一把拉住墨衣手臂,「我不讓你走!你不能走墨衣……」我說不出話,淚水滾滾往下掉,只覺得這麼多天來所有委屈都得到了發泄的出口.

旁邊的幾人頓時哄笑起來,我不管不顧,只是哭著死死拽住墨衣,我不能失去墨衣,不能我地好朋友好哥們蘇墨衣.

墨衣愣了愣,望望哄笑的人群也跟著傻笑起來,皺皺眉頭。揚手將我甩開.

我受力後退幾步,腳下不穩一坐倒在地.看著滿是褶皺的白影一步步走遠。我抽泣幾下。爬起來拍拍灰塵,吸著鼻子亦步亦趨地跟上他們。腦袋里很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明白是什麼在支使這看來愚蠢至極的舉止。

醉夢里地他們看起來快樂無比,且歌且行。拐過半條街,穿過一座橋。越過兩條巷,最後在那有名的銷金窟「鶯然閣」停下來。嘻嘻哈哈鑽了進去。

院里地打手攔住我,不肯讓我跟進去,我忘記反抗,忘記自己是飛揚跋扈的陸小織,任他們推搡著,暴露出所有軟弱。望著蘇墨衣背影不斷流眼淚。

墨衣听到後面的動靜。眉頭狠狠一皺,搖搖晃晃走過來。伸手推開攔在我身前的打手,自己也站立不穩地朝後退去。

「干什麼干什麼!」他生氣地甩著手,「沒看到……沒看到這是本少爺的好兄弟嗎?」。白了一眼又笑嘻嘻伸手攬過我肩膀。「走走小路,我帶你去看海棠,海棠是我地二老婆。長得可漂亮了!」

「胡說!海棠有什麼好的……瘦巴巴丑巴巴地……」旁邊一個酒鬼醉醺醺說道。

「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蘇墨衣打了雞血般彈起來,指著同伴吊起眼,「海棠好……水仙……水仙也好,百合也好,扶桑木棉我七個老婆都好!水衣選的,誰敢說不好!」蘇墨衣忽然掉過頭來瞪眼問我。「對了……水衣是誰?我怎麼有些想不起來……水衣是誰?水衣是誰……」

我才止住的淚水又嘩嘩掉落下來。

「吵什麼!」樓上忽然探出個大胡子來。指著我們一行罵︰「得罪我們爺叫你們好看!不知好歹地小兔崽子!滾邊兒去。這兒也是你們來得起地地方嗎!」

幾個醉鬼听了這話,立即咋呼起來。蘇墨衣最是夸張,搬個凳子搖搖晃晃爬到桌子上站著,抬著脖子沖大胡子不依不饒地對罵。

我急得在旁直扯,又怕他一頭栽下。蘇墨衣將我撩開,越罵越起勁,幾個狐朋狗友更是在旁不斷起哄。

眼看大胡子漲得滿臉通紅。臉上的肌肉抖動幾下。他信手一揚,忽然從樓梯口涌出好幾個練家子模樣地人。氣勢洶洶地沖我們過來。

我意識到不好,張開了手臂想擋擋他們地來勢,自是被輕而易舉地撞開了來。我跌倒在地,徒然看他們從桌上將墨衣扯下去,看他們對墨衣拳腳相向,看他們捶打著咒罵著發泄著。

他們的拳頭打在墨衣的臉上,又打在墨衣的鼻子上,血涌了出來,染紅了似雪白衣。他們的腳踩在墨衣的胸口,墨衣的手臂,墨衣的……

我無力地呆滯地看著,血腥地瘋狂的混亂的氣氛讓我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人們恐懼的尖叫聲刺激著我最薄弱的部位,眼前一陣模糊,我突然感覺周邊異常安靜,薄霧氤氳,我看見水衣分花拂柳,衣袂飄飄朝我跑來。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我不記得自己歇斯底里地哭喊了多少次,我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在大吼。

不知什麼時候,周圍安靜下來,我下意識地移到墨衣身邊,展開手臂護住墨衣,狠狠瞪著依然虎視眈眈地打手們,墨衣是水衣的哥哥,墨衣是陸小織的好朋友!

僵持了片刻,為首的大漢終于還是呲牙沖我伸出手,吼道︰「臭娘們!給我滾開!」

他已經彎來,大手像鐵箍般握住我手臂。我咬緊牙,惡狠狠盯著他!

他露出絲狠厲,掌心正要用力。

我倔強著不肯閉上眼楮,等待這未知的一幕。

突然!

一道白光從大漢頭頂疾馳而過!還來不及看清是什麼,只听一聲沉悶的撞擊,大漢隨之發出聲吃痛的慘叫。

 啷一聲,一錠沉甸甸的白銀在他腦門躍越一下,重重砸在旁邊的地板上。

大漢松開我,騰地站起來,捂著額頭通齜牙咧嘴,環視著二樓,扯著嗓門大喊道,「誰敢暗算老子,快給老子出來!」

我抬眼看去,二樓,有眉目如畫的少年趴在欄桿上眯眼含笑,手里一上一下拋著錠白銀。

我咽咽口水,看著他手上地銀子︰我得賣多少碗擂茶,才能掙那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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