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于摩尼教的世故,李誠知道的並不詳細,雖然他身上有了火焰徽記,但也還只是屬于高級教眾這個層面,對核心教務以及大唐東土教區的詳細運營情況並不熟悉。
李誠之所以能入摩尼教,就算用思考也能想到這肯定與身為官府高官的外父李建大有關系,听了李誠的介紹後,黃盛的兼並念頭更是堅定,想想便道︰「現如今,二舅可是在家做功課?」
李誠搖頭道︰「非也!原本我教在光德坊中有大雲光明寺一座,會昌三年武宗下旨毀寺,自今未曾重建,眼下每個旬日至教中護法處禮拜相聚。」
「這護法一職在教中屬于什麼職務?」黃盛一听就知道摩尼教轉入地下就組織形式更為嚴謹。
李誠見過黃盛神通,此時又知黃盛位列仙班得了光明神職,自然不會隱瞞,便道︰「教中以明尊化身聖女為尊,其次有光明使者,左使掌教務、右使司巡查,使者之下有東南西北四大護法,是為一方教長,護法之下有傳教散人,司職雲游四方寺院,為教眾講解教義,各地寺院之中,又設經圖堂、齋講堂、禮懺堂、教授堂、病僧堂五堂,為法眾共居精修善業之所。每寺設三位尊首︰贊願首,專知法事;教道首,專知獎勵;月直首,專知供施。寺內不別立私室廚庫,不畜奴婢養六畜。」
隨後二舅李誠又講了些他所知道的教中情況,黃盛自然听得仔細,倒是外父李建听了之後面有不屑,听了不久便在李誠講到摩尼教中提倡素食,每個旬日聚餐齋戒祈禱時出言道︰「摩尼教既拜光明神,為何總出些食菜事魔之徒?」
李誠苦笑︰「父親大人有所不知,我教所拜摩尊,非是魔鬼之魔,乃是我教始祖名喚摩尼。比如大秦景教,主神乃是九天上帝,始祖名喚基督,」
這摩尼教的信徒都身著白衣,頭戴烏帽,他們有一別稱叫「食菜事魔教」。這個諢名的由來,是因為入教者人人平等,崇尚儉樸,互濟困厄,他們有嚴格的教門戒律,不婬不殺,不飲酒,不吃葷。這些分散在各地的教徒,平素聚眾燃香,其所祭拜的神名為摩尊,魔摩同音,會昌法難後又開始干些反政府的活動,自然也就被人以訛傳訛,所以被人戲稱為「食菜事魔」。但其教徒認為世間只有善與惡兩大勢力,善為光明,惡則是黑暗,善惡相斗,未來必是善戰勝惡的光明世界,所以為了擺月兌這魔教的名頭,便改名為明教,將魔尊改成明尊。
李建听了,神情倏然,搞了半天他將這摩尼教認作了魔尼教,將這摩尼當成了魔王,不由心中忐忑。不過眼下黃盛既然成了新一任的光明神,想來也不會怪罪才是,便將功補過道︰「誠兒,如今這長安城中,還有多少信眾?教中高階管事又有幾位?」
李誠答道︰「不過三百之數,高階者只有一位東方光明護法、兩位護教散人。」
「東方光明護法?現在何處?」黃盛一听有護法級別的高階神職人員在長安,心中大喜,只要搞定了他,收編整個大唐境內的摩尼教信眾便易如反掌。
李誠自然不敢相瞞︰「就在西市,正是西寶老店東主,喚作尼莫。」
「老尼莫?」不說黃盛,最先跌破眼鏡的不是別人,便是盧政。前不久可是他親自化妝墨者革離,用一瓶中級活力藥水換了兵器寶石。
想不到天下之事竟有這般巧合,一提及老尼莫黃盛就想起了他那裝滿了寶石的小匣子,倒不是黃盛貪圖人家的財寶,而是如果能夠把他忽悠住,讓他出面幫助尋覓各種寶石,一定能尋覓到和基督之血相似的奇異寶石。
趁著思謀如何將摩尼教整體吞並的功夫,黃盛又向眾人請教有關大秦景教和襖教的狀況。李建久為長安城中行政長官,對這些事情也是知之甚詳,便為黃盛解說起來。
先說這大秦景教,唐貞觀九年(635年),大秦國(應指波斯,而非古羅馬)有大德阿羅本帶經書到長安,由名相房玄齡迎接,獲唐太宗李世民接見。
景教在唐代初期博得皇帝好感,李世民曾批準教徒在長安興建寺廟一所,初稱「波斯寺」,後更名為「羅馬景教寺」、「大秦寺」。自太宗至唐德宗,景教在中國發展極快。唐高宗時,仍崇阿羅本為「鎮國大法王」,並下詔于諸州建景寺,使景教得以廣泛流傳。
到了武則天當朝,武氏信奉僧尼,景教受佛僧、道士攻擊,幸景教教士集資億萬于洛陽建「大周頌德天樞」,並得景僧阿羅撼將景教教義佛化,使武後大悅,得以繼續發展。
唐玄宗開元年間曾使景教教士于興慶宮講道。天寶初亦曾命寧國等五親王到景寺禮拜,設立壇場,並陳列先王之遺像供人禮拜。而且玄宗更邀約羅含和普羅等十七名景僧一起做禮拜,講福音。到唐高宗年間,阿羅本被奉為鎮國大法主,往後教堂亦掛上歷代唐朝皇帝像。唐肅宗時,曾重建靈武等五郡的景寺,且命景僧伊斯效力中興大臣郭子儀,遂使郭氏也受影響而敬信景教。
唐代宗、德宗亦弘護景教。而當時教會已遍布全國,除兩京外,靈武、成都、廣州等地都有大秦寺。在德宗建中年間,更立《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記述景教在中國的流行情況。
755年安史之亂爆發後,景教徒伊斯曾協助郭子儀平亂,後被賜紫衣袈裟。從635年開始,景教在中國順利發展了150年,與祆教及摩尼教並稱唐代「三夷教」。
845年,唐武宗會昌年間,滅佛浪潮爆發,雖然會昌法難主要針對的是佛教,但同時波及其他夷教。景教、祆教與摩尼教,在會昌一役後趨于式微,由于景教傳播過分依賴帝王庇護,故朝廷頒禁教令,遂使其逐漸衰落,但在華仍未絕跡。
至于襖教,又稱拜火教,其歷史可就復雜得多,就算李建也只知此教是北魏年間進入東土,到隋末唐初才被稱火祆,以此表示這些教徒所拜的火神是外國的天神,不是本土的火神。該教傳入中國後曾受到北魏、北齊、北周、南梁等統治階級的支持。北魏的靈太後率領宮廷大臣及眷屬幾百人奉祀火天神。北齊後主「躬自鼓,以事胡天」。因此,在京都(鄴,今河南臨漳縣)出現了很多奉祀火祆的神廟,一時蔚成風氣。北周的皇帝也曾親自「拜胡天」、「從事夷俗」。從北魏開始,北齊、北周相繼在鴻臚寺中設置火祆教的祀官。唐朝在東西兩京都建立祆祠,東京有二所,西京有四所。在這些祠廟中「商胡祈福,烹豬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極一時之盛。
會昌法難後,襖教同摩尼教一樣被弛禁,也從公開傳教轉入地下,根據李建所了解的情況,這襖教在長安吸收的唐人不多,大多數教徒都是西域來的胡人,唐朝的弛禁法律自然只對唐人有效,胡人只要不公開進行宗教活動,官府是不予理會的。
至于長安城中的其他教派,林林總總還有十幾個,所拜的神也都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以黃盛的仙人身份,整合佛教徒這一塊顯然任重道遠,而道教這部分也需要從長計議,反倒是摩尼教和襖教最易入手,這摩尼教直接拜的就是光明神,而襖教所拜的天火神實際上就是光明神的雛形,摩尼就是吸收了襖教的教義創造出的摩尼教。
黃盛明白所謂事有輕重緩急,眼下摩尼教有現成的信徒教眾就可以馬上獲得信仰之力,這對黃盛的大事而言是及其重要的,便定下了先吞並摩尼教,再吸納襖教的計劃。當然,宗教方面的管理掌控肯定不能假他人之手,讓他去化妝天神,展現神跡肯定是木有問題,但要他整天面對一棒子善男信女,愚夫蠢婦講經布道,施展忽悠法門,這就為難人了。自然需要一個代理人,而二舅李誠便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
听完了諸教的情況,黃盛先的道︰「二舅,日後不論人前人後,只管喚三郎做盛兒便好。一家人不可生分了!」
李誠心中感動,也不說什麼廢話,理好了衣衫後又對李健行禮,這是祈求李健的原諒。李健看在黃盛當了神仙的面子上自然不會為難他,便揮手道︰「盛兒說得有理,你也合該如此,方能幫上盛兒的忙。」
得了李建諒解,父子言歸于好這自然是個大好事,黃盛看準時機,便將第三件大事直言相告道:「這第三件大事,便是大唐將傾!」
「大唐將傾?」李建、黃巢、盧政、張庶,還有大舅、三舅,都是人人被震的目瞪口呆,唯有四娘不明就里,瞪著大眼看著眾人。
與此同時,就在皇城之內的一座藏書小樓中,數十個安放在密室之中的畫軸突然碳化升煙,旋即燃出明火,只是眨眼之間火勢便一發不可收,不過盞茶的功夫這數十個卷軸便全部焚毀,還順帶引燃了整座小樓。當宮中的雜役發現火情時,火勢已無法救援,只能截斷火路,眼睜睜的看著整座小樓被付之一炬。
當宮中管事的宦官聞訊趕來時,發現負責灑掃的老太監癱坐在地,口中喋喋不休的嘮叨,不由好奇傾听,只听見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嘟囔著︰「這火起得邪乎……是從密室燒起……這密室里可是放著……放著……推……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