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三 且共從容 五弦琴公主 之五

作者 ︰ 隻舞

子昭淡淡喚她起身賜座,我想了想,還是端起架子和悅道︰「妹妹今日已封琴妃,往後在這宮中大家姐妹相稱便是,也不必太過拘束,若是有何不便之處,盡管說出來。在座的眾位姐妹雖入宮早晚不同,卻都是一心侍奉王上,今後該融洽相處才是。」最後一句我特意加重了語氣,又瞥了許妃一眼,她果然噤聲斂首,不再多言。

宴席菜色豐盛,子昭在場,又有這麼一位容貌不俗的新晉琴妃,眾人自是使出渾身解數,自薦歌舞不斷,既是要博得子昭的青睞,也存了給新人一個下馬威的意思。

子昭始終默不出聲,我留意到他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的往琴微那里去,被關注的人卻只是安靜的用食,心底不禁暗嘆,琴微啊琴微,若你真是太傅的棋子,恐怕這盤棋子昭與我都要下得艱難了。

正是食不知味的時候,座下有嬌俏的聲音響起︰「听說琴妹妹彈得一手好琴,今日何不現奏一曲,也讓我們開開眼界呢?」

不少人心下早有此意,如今有人提出,附和者紛紛,只見那琴微慢條斯理的放下玉箸,優雅的拿帕子抿拭了唇,從她身後的侍女手中取過古琴,旁若無人的行至殿中,輕輕試撥幾下弦聲,也不多言,玉手微勾,流水般的琴音便緩緩淌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听人彈奏五弦琴,大商境內似乎極少有人教習古琴,往日聞得大都是鐃、鼓、陶塤之音,而今忽聞琴聲,如珠玉落盤,又別有一番纏綿婉約的風味,一時竟覺得宛如天籟,心神頓時都被吸引了去。

琴聲以春意開篇,單純明淨,仿佛能見豆蔻枝頭繁華錦綻,放眼盡是翠意青青,無憂無慮,繼而樂音愈來愈遲緩,綿延宛如無盡的秋風冬雪,看殘紅遍地,心下漸漸轉出一絲淒美的情愫來,繼而,寒意凜冽之中,似有淡漠的背影靜現,幽幽的悲音隔空而來,那樣孤渺的空茫恍若能抽干一個人所有的力氣,帶著無盡的心傷寂寞,寥寥遠去……

一曲終了,眾人皆是愣愣的不能自拔,而琴微更是已淚流滿面。她抱起古琴輕輕行禮,身子微顫著靜靜退下,這一瞬間,那梨花帶雨的蒼白面容驚艷了所有人的眼,或許,也迷亂了某個人的心。

殿內安靜了許久,終究還是桃夭打破了寧靜,或許是憐惜同為外方公主的命運,她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五弦琴公主琴音無雙……欣姐姐,就讓她與我們一道住在欣月殿吧。」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抵觸這個提議,更不願身邊長住一位能勾起子昭思緒的女子,然而看著桃夭祈求的雙眼,一時卻找不到理由推月兌。余光看去,子昭仍沉浸在琴聲之中,若有所思,我知他此次幫不了我,咬咬牙正欲拒絕,琴微卻欠身道︰「欣姐姐得王上聖寵,妹妹早已有所耳聞,而今妹妹已是家國不復之人,身份卑下,無德無能,不敢逾越入住欣月殿。」

桃夭的性子直爽利落,我怕她再為琴微說話,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順水推舟道︰「琴妹妹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不過今日一見,姐姐倒是覺得宮中的馨雲殿環境雅致,十分適合妹妹,那邊的竹林與妹妹的琴音更是相得益彰。」頓了頓,又勉強擠出一抹笑,向桃夭道︰「那里與欣月殿相隔不遠,桃妹妹若是覺得與琴妹妹投緣,平日里也可常去看看。」

桃夭紅著眼眶點點頭,看向琴微的目光竟帶了幾分親厚之意,我忽的覺得殿內燭光十分刺目,心煩意亂的又坐了一陣,終于熬到子昭宣布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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