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蒙光一溜小跑去把眾人都請了過來。連同他自己將屋子擠了個滿滿當當。
宋憲聞到香味忍不住慫了下鼻子,「好香的味道。」
「這是丹陽的特產,你爹和我剛去買回來的。」黃箏遞了個柑橘給他,「嘗下這個。」
宋憲接過去剝開順手分了一半給蒙光,「這麼晚上哪里買的?」
「自然有地方賣給我。」黃箏邊說邊瞅著壞笑的蒙恬。
「章邯和李衡要回去復命,我則要去燕押送俘虜,所以明天就要分開了。」
「押送俘虜?」章邯愣了下,「什麼樣的人物還需要您親自去押送?」
「這個我現在也不清楚。因為此去路途遙遠就不能帶上光兒。」
「老是想甩掉我。」蒙光悶悶的說。
「你是巴不得早點回去的,公子與趙岩他們怕都等不及要听你吹牛了。」黃箏奚落他。
「倒也是。」他乖乖閉上嘴巴。
「致勛呢,是想和他們一起回咸陽還是先跟我們去北邊?」
「自然是跟著大人了。」
「就怕你會不習慣,那里天寒地凍的。」張焉說了句實在話。
「就是,呵口氣都能結成冰。」宋昭接了句。
「瞎說吧。」
「真不是嚇唬你的。雪厚的能把人埋進去。」
「你們能去我肯定也能去。」
「我們是北方人嘛,三九天用冷水沐浴不再話下。」
「吹牛。」
「爹,你來作證嘛。」宋昭看著蒙恬。
「還需要我證明什麼,致勛既然想去,到時候你表現給他看看就是了。」
「爹這樣跟沒說差不多。」
「要緊是多穿件衣裳。憲明日先走,二十天後趕到安邑應該沒有問題吧?」
「這個自然,只要家里東西都備妥當我在咸陽至多耽擱一天。」
「昭想回去也可以一起。」
「我不要!」宋昭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
「他回去了女乃女乃就要他成親了。」蒙光插道。
「別這麼沒規矩。」黃箏瞪了他一眼。
「你這臭小子。」宋昭揪住他的腦袋狠狠摁了下。
「光兒不提我都忘記了,他們連冠禮都還沒行。就等明年回去了一塊辦了吧。」
兄弟倆對視一眼心里熱乎乎的。若不是被蒙恬認作義子幾乎連冠的資格都沒有,更難有今天。
蒙光快活的坐在眾人間繪聲繪色描述著一路的見聞,大江滔滔的凶猛,崇山奇嶺的險峻。即使平時野慣了的小子也不過在咸陽周圍轉轉而以哪里見過南方奇異瑰麗的景象,直听的心馳神往。
扶蘇直呼沒去可惜,不過也沒奈何。「這麼說姨母要等明年才能回來了?」
「是啊,我本來也想跟去,可是娘不許。不過許諾等過幾年會帶我去以前外公的封地看看。」
「那也好遠吧。」
「最遠的地方據說可以看到海,跟齊國接壤。」
「那塊地方現在被別人佔去了吧?」
「這我也不清楚,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
「你說到齊國前些日子我們倒是結識了個臨淄的小子。」趙佗放下酒杯將那日經過描述一番。
「哦?真有這樣的人物,他什麼時候會再來?」
「明年或者後年不一定,太遠沒約具體時間。」
門口進來一男一女拉長了聲音說,「難怪不在家原來是在這里快活。」蒙光抬眼看去竟然是王歆,後面跟著她的四堂兄。
「我還說明日去看你呢。」蒙光挪開身邊的位置誰知王歆並不坐下轉而對她哥哥耳語了幾句就離開了。
「這丫頭是怎麼了幾日不見脾氣就古怪了。」
「還不是她娘教導的,說什麼不能再跟著我們廝混,站立坐臥都要守規矩。以前還會追著我砍,現在白給她都不會捶我一下。」王堅挨著趙啟坐了下來。「真沒意思。」
見他裝模作樣的搖頭趙岩譏笑道,「難道你反而喜歡她一輩子都追著砍你不成。」
「我那些姐妹都悶悶的,好不容易出個異類偏偏最後還是給整得規規矩矩的。」
「那也是為了她好。」扶蘇給他倒上酒。「依我看要改本性幾乎不可能,她那樣至多裝裝樣子只求少被教訓而已。」
「看樣子,公子似乎很了解女孩子嘛。」趙佗壞笑著。
「哪有此事。」扶蘇霎時不好意思起來,也不知是酒還是什麼別的緣故臉也越發紅潤了。
「即使了解也不奇怪,我听說王克的那個妹妹好像很喜歡與公子聊天。」
「通共也就見了兩次面而已,哪里就說得上很喜歡了。再說她那麼老遠的來也不過就這一次,恐怕是無法再見了。」
「原來心里在偷偷遺憾不可再見呀!」
真是越描越黑,扶蘇干脆縮回脖子不提這事。
「下個月的秋狩你們都會去吧?」趙佗問道。
「秋狩?」
「小光沒去過還不知道呢。」趙啟好心的給他解
釋,「大王每年十一月都要去上林的狩獵,往年你叔叔都是要去,今年你既然回來肯定也少不了帶你去了。我們都會去很熱鬧的。」
「你就知道熱鬧,今年要是再墊底叔叔肯定不會輕饒了你。」
「你哪有個哥哥的樣子都不會幫幫我。」趙啟瞥了眼趙岩。「還是公子最好了。」
「今年我也不會幫你了,總不能長此下去。」扶蘇憨笑。
「小光,你那哥哥呢?」趙岩問。
「他昨天就走了,本來還以為他至少休息一天的,還是擔心不能及時趕到怕耽誤太久。」
一時大家都沉默了下來各自想著事情。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趙佗離欄桿最近于是轉過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這小子半月也難出門次,每次都這麼大動靜。」
「到底是誰?」蒙光不解。
「還能是誰,趙岩的對頭唄。」
他這一說除了蒙光大家都知道是誰了。果然不久就看見一群人悠悠踱了過來。蒙光一見為首男孩才知道為何他們說他每次出門動靜都很大。那如玉面龐竟然與趙岩不分伯仲。唯一的區別是眉目間總郁結一股春色,與趙岩的漠然是大大的不同。
別人看見扶蘇他們在這里喝酒也就遠遠坐開,這群人倒不避諱大大剌剌的在旁邊一桌坐了下來。扶蘇小聲交代。「今天可千萬再動手了,曹大哥會生氣呢。」
「不會。」趙岩露出難得一見的溫和笑顏。
盡管他們不想惹事卻不等于事不會找上他們。「我說這邊怎麼冷清清的,原來是大公子在這里啊。」
「這是酒肆自然人人來得。」扶蘇緩緩說。
「那是,不過有不喜歡的人在眼前,難免會影響了喝酒的興致。」
「程宿,說話最好小心一點。」趙佗不客氣的說。
「喲,你怎麼好意思坐在這里,還和個拖著鼻涕的孩子一起玩。」
「說我就說我扯不相干的人做什麼。」
「不相干?」被稱做程宿的男孩繞到蒙光跟前,「你們在這里不就是為這個毛頭嗎?看看他長的還真是和蒙心白大人很像啊,若不如此還真難說是誰的孩子呢。」
王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沒听見嗎?誰不知道他娘那些破事情啊,先是伺候趙王的,現在雖然嫁了蒙家不還惦記著大王嗎?也不知道在燕國使了什麼手段搞到行刺的消息跑回來獻殷勤……」
「你給我住口。」連扶蘇也忍不住。
「喲,我好像听說過,當年還是她替你求情才留了你一條賤命呢。」他圍著趙岩轉了圈。
「我們是來喝酒不是來找事的。」趙岩冷冷的說。
「是,我們也怕和你找事,誰不知道你的厲害啊。」程宿說完笑著回到自己那一桌。「夏路,你也很怕吧!」他對那個貌美如玉的男子說道。
「你就少說兩句吧,這個時候很敗興。」
「究竟是誰敗了誰的興?分明是你們辱人再先!」
夏路循聲望去這略帶些稚氣的聲音正是蒙光發出的。他好笑的看著蒙光。「你今年有十歲了嗎?我們說話你還是不要插嘴為好。」
「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們侮辱我母親卻要我裝成沒听見嗎?」
「你生氣的樣子真的是好嚇人呀。」夏路笑著拍了拍心口竟然是媚態十足。
蒙光忍無可忍模過幻虹,「出去說。」
「小毛孩子還會玩刀呀。」程宿也拔出了自己的劍。
「你今日若不道歉,這把刀不見血不回鞘。」
「小光!」扶蘇見他說的決絕是來真的忙上前阻止。
「哼,我會怕了你不成?是你說的不見血不回鞘,到時候可別怪我欺負你年紀小。」
蒙光也不多說一刀揮過去,兩人就在樓上打了起來被波及到的人群都慌忙避開。扶蘇還想上前卻被趙岩拉住。
「若是落了下風再救不遲。」
「可是他比程宿畢竟小了幾歲,怎麼能不吃虧。」
「看他的臉啊!」
被趙岩這一說扶蘇才注意到蒙光比起以往比劍時的嚴肅更甚,竟然閃出隱隱殺氣。這讓扶蘇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無法分辨這樣的神情,究竟是因為這一次蒙光跟隨章邯出征才有的變化,還是因為他在大漠成長的經歷。平時看起來乖巧溫順的人卻隱藏著這樣一股不能抗拒的凶悍。他一向只把蒙光當成需要照顧的弟弟,根本想不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在胡思亂想的當兒蒙光反手一刀將程宿的衣襟劃開,血漸漸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