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者之百鬼夜行 第十夜 百鬼夜行•蟾蜍

作者 ︰ F.Vodka

1)

是,長月之夜。

細而彎的上弦月。

「大約四天前,應天門出怪事了。其實應天門是漏雨的。它從前就那樣。尤其是刮西風的雨夜,一定會漏雨。可查看過之後,卻發現屋頂並沒有問題。這種事嘛,倒是常有的。不屬于怪事?有一名木工,爬到應天門上仔細檢查了……在檢查時,木工發現,屋頂下有一塊木板有些不對勁。」

「哦?」

「哦,他發現那塊木板看上去是整塊的,但其實是厚度相同的兩塊板疊起來的。他取出那塊板,打開一看,兩塊板子之間竟嵌了一塊寫著真言的木牌。從前,在天竺,孔雀以吃掉毒蟲、毒蛇等著稱。孔雀明王,就是降服魔靈的尊神。」

「噢……」

「也就是說,恐怕是高野或天台的某位和尚,為了抑壓魔靈,寫下這牌子,放在那里。木工想把牌子取出,結果卻把它弄壞了。把它擺回原位的第二天,刮了西風下了雨,可是應天門不漏雨了。但是,當天晚上就出了事。事情發生在第二天晚上。是個刮西風、下雨的夜晚。木工想弄清楚漏雨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帶上自己的徒弟,在那個雨夜上應天門去查看。到了那兒一看,雨不漏了,倒是遇上了怪事。說是有一個孩子,頭朝下抱著柱子,瞪著木工和他的徒弟。那小孩從高處「噗」地向兩人吐出一口白氣。「

「 !」

「那小孩子從柱子爬上天花板,在六尺多高的空中飛。那孩子長著蟾蜍似的模樣。自此以後,每天晚上都出現那怪小孩的事。」

「那木工怎麼樣了?」

「木工一直沉睡到現在,沒有醒過來。他有一名徒弟昨晚發燒而死。他們請我出馬,我貼了一塊新的牌子,也算是解決問題了,但那麼做只是暫時應付。即使有效,漏雨的問題還是會出現。我調查了一下,了解有關這座城門的各種資料。很久以前,應天門所在之處曾死過一個小孩。我是從圖書寮查到的。」

「哎……」

「安倍晴明,感覺不對啊!」車輪碾過地面的感覺一直到剛才還有,此刻卻消失了。既沒有車子在走的聲音,也沒有車子在走的跡象。

「從現在起,你們就當所見所聞全是在做夢。就連我。也沒有自信來說服你們……」

我伸手要去掀簾子,卻有一只手按住了。

那涼涼的觸感,是——

安倍晴明。

「你可以打開簾子,但無論你看見什麼,在你掀起簾子時絕對不能出聲。否則不但你的性命不保,連我也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了……」

安倍晴明松開了手。

掀起簾子。

四周一片昏黑。除了黑暗,別無一物。連月光也沒有。

在綾女在前方引路,長袖善舞,綻放出美麗的磷光。

「 !」

源博雅突然嘆息一聲。

「噗!」前方燃起蒼白的火焰,火焰隨即變大。

最後,化為了頭發散亂的女鬼的模樣。

她仰望虛空,牙齒發出可怖的「咯咯」作響。

她倏地又變成了一條青鱗蛇,像在水中游動著,消失在黑暗中。

人頭忽然閃現。還有類似頭發的東兩。動物的頭、骨、內髒。以及其他不明不白的東西。書桌形狀的東西。嘴唇。異形的鬼。眼球。

迎面吹來的風里攜帶著令人惡心的氣味——

是瘴氣。

臉色蒼白的放下簾子,胃里一陣翻滾。

「看見了吧,就是你那天遇到的百鬼夜行……」

「對了,我還有一事相求。」

「嗯?」

「這輛車是我造的結界,不會輕易讓什麼東西進來。但偶爾也有闖得進來的東西。我算了一下,今天從己酉算起是第五天。正當天一神轉移方位的日子。為了進入此處,要橫跨通道五次。在這整個過程中,可能有人來查看。」

「來到車里面來?」

「嗯。」

「你別嚇唬我啊安倍晴明……」

「我沒有。」

「是鬼要進來嗎?」

「不是鬼。但也算鬼。」

「切,不等于沒說一樣嘛。」

「但因為你倆是人,對方如果不是有特別的意思,它就會以人的面目出現,而且說人話。它不會把你怎麼樣。只要你按我說的做就行了。」

「怎麼做?」

「‘它可能會這樣問你們︰既為人之身,為何會來到這種地方?’它那樣問,你就這樣答︰‘我和我的次女目前患心煩之癥,于是向友人詢問治病的良方,今天蒙友人贈送專治心煩之蟲的草藥,此藥系顛茄草之屬,曬干制成,煎服,我和她服用了相當于三碗的分量。服用之後心氣似已平復,正在此間恍惚。’」

「真的那樣就行了?」

「嗯。」

「砰砰。」

這時候,車外突然傳來敲牛車的聲音。

「照我說的做。」

車簾被輕輕掀起,出現了一張白發老人的臉。

「咦?既為人身,何故來到此地?」老人開口問道。

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我與我的次女目前患心煩之癥,于是向友人詢問治病的良方,今日蒙友人贈送專治心煩之蟲的草藥……」

「哦……」

老人轉動著大眼珠子,盯著我和源博雅。

「此藥系顛茄草之屬,曬干制成,煎服,我與我的次女服用了相當于三碗的分量。服用之後心氣似已平復,正在此間恍惚。」

「噢。」

「……」

「于是。你就魂游于此?」

「順便提一句,今天有人五次橫過天一神的通道,莫非就是你嗎?」

「因為服用顛茄草,心神恍惚,什麼都鬧不清了。」

「哦……」

老人雙唇一嘟,向我和源博雅「噗」地吹了一口氣。一股泥土昧撲面而來。

「哦?這樣子你還飛不動嗎……」

「幸好是三碗。要是四碗的話,你就醒不過來了。如果我給你吹氣你還是不能飛回去的話,大概還要再過一刻,你的魂才可以回去吧。」

老人話音剛落,突然消失無蹤。

我看向窗外,窗外早已恢復正常。

是夜。

2)

「好像已經到了。」

「什麼到了?」

「一個叫尾張義孝的人家門口,是那怪小孩的父親……」

「什麼?!」

「听我說,我們這就要到外面去了,到了外面,你一句話也不能說。你一開口,就可能因此送命。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待在牛車里面等我。」

「那不行,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如果你命令我不說話,就是腸子讓狗拖出來,我也不會開口的。」

「唔……那好吧。」

下了車,面前是一所大宅子……

我們進入了宅子。

雜草佔盡了整個庭院。風一吹過,雜草搖擺,彼此觸踫。隱隱約約像是有過房子的地方,只躺著幾根燒焦的大木頭。

安倍晴明突然停了下來。

我也跟著停了下來,「怎麼了?」

我向前望去,前方朦朦朧朧看出是兩個人的影子,好像是一男一女。

又向那兩個人影走去。

走到近前,我不禁想要尖叫出聲——

那兩個人都雙手捧著自己的頭。

「好冤啊……」兩顆頭顱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聲音淒慘。

「就因為看見了那只蟾蜍啊……」

「我們就成了這個樣子了!我們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好冤啊……「

安倍晴明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是距今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啊。」

「也就是貞觀八年,應天門燒毀那一年?」

「一點不錯。」

「正是那一年啊。」

那兩顆捧在手中的頭顱上,眼淚在橫流。

「發生了什麼事?」

「我兒子多聞……」

「才六歲的多聞……」

「他呀,在那里看見了一只蟾蜍。」

「是一只很大的、經歲的蟾蜍。」

「多聞用手中的竹竿,把它扎在地上了。」

「我們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只大蟾蜍並沒有死。」

「它被扎在地上,掙扎個不停。」

「到了晚上還是那樣不停地掙扎……」

「第二天白天,它還活著……」

「很可怕的蟾蜍……」

「蟾蜍原是不詳之物啊。所以,我們就難逃一劫了……」

「一到晚上,被扎在園子里的蟾蜍就哭叫起來………」

「它一哭,周圍就會燃起藍色的火焰,哭聲很可怕……」

「燃燒起來……燃燒……」

「蟾蜍一哭,燃起火焰,睡眠中的兒子多聞就要發燒,痛苦地申吟。」

「想要殺死它,又怕它還會作祟。」

「如果拔掉竹竿讓它逃生,又怕它月兌身之後,鬧得更加厲害,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應天門失火了。」

「應天門塌掉了。」

「有人說這件事是我們的責任。有人看見被扎在庭院里的蟾蜍還活著,發著光。」

「那人到處說我們是在行妖術……」

「說應天門是用妖術燒毀的……」

「我們剛去申辯,多聞就發燒死了……」

「太可恨了!我們一定要把那蟾蜍弄死,用火燒掉。」

「多聞也燒掉了。」

「把那只蟾蜍的灰和多聞的骨灰掩埋了。」

「……」

「三天之後,就被抓起來處死了。」

「三天之後,腦袋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們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因為事前知道,所以才埋掉了多聞和蟾蜍。」

「只要有應天門,骨灰就會在上面作祟。」

「呵呵呵呵……」兩個無頭人詭異的笑了起來,淒慘的笑聲听得我脖後發涼。

「好可憐呀……」身旁的源博雅忍不住憐惜道。

……

死寂……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竟讓我心底浮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到了外面,你一句話也不能說。你一開口,就可能因此送命。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待在牛車里面等我……

我的瞳孔猛然收縮,心里暗叫不妙。

「誰?!」兩個無頭人突然尖聲叫了出來。捧在手中的腦袋,把淒厲的目光轉向我與源博雅。

「快逃!你們兩個!」

左手被安倍晴明猛然一拉,險些栽倒。

「喂!想摔死我啊!」

「不要管這些了!你是想被摔死還是想被後面那兩個沒有頭的家伙吃掉?!」

回過頭,只見兩個無頭人緊追不舍。他們手上的腦袋是鬼的模樣,追趕的身子像是在空中飛翔。

  。

我大腦中某根神經斷裂的聲音。

「唉!你還發什麼呆?!想活命就使勁跑!」安倍晴明拉著我和源博雅就狂奔了起來。

將近沒過腰間的雜草叢擦得我皮膚生疼。

「對不起,晴明!」源博雅掙開安倍晴明的手,手按刀柄︰「我在這里頂著,你快逃!」

「哎呀!你還默默唧唧什麼呀?!趕快進牛車!」

牛車就停在面前。

安倍晴明幾乎是把源博雅塞進車子里,再把我往車里一甩,自己最後才上了牛車。

牛車「吱呀」一聲走動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的原因,不知從何時起,周圍又是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

掀起簾子向後望去,只見群鬼在後追趕著。

「怎麼辦啊?」

「我已經想到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所以帶了綾女來,用擔心。」安倍口中念叨著。

前方引導牛車的綾女像被一陣風吹起一樣,飄舞在空中

群鬼「呼」的圍了上去,綾女被淹沒在下面。

「機不可失!」

就在綾女被群鬼瘋狂吞噬的同時,牛車順利逃月兌了。

3)

「是這一帶了吧?」

博雅用鐵鍬頓一頓地面。

「嗯。」

「我來!」源博雅麻利的挖了起來。

在挖到三尺之處,挖出了一個舊罐子。

「有啦,晴明!」

安倍晴明伸手從穴中取出罐子。

在火光中,舊罐子的光影晃動不定。

「那我就把它打開了。」

「不會有事吧?」我擔心的問道。生怕再發生上次被群鬼追殺的事情。

「沒關系。」

安倍晴明打開罐蓋。

……

半晌,沒有動靜。

「不會死了或者跑了吧?」我狐疑的朝罐中望去。

「嗖——」一個肉呼呼的東西驀地飛了出來,嚇得我趔趄著後退幾步

「何何何何、方妖孽?!」

安倍晴明輕輕松松的就將其捉住——

是一只蟾蜍。

蟾蜍手足亂蹬地掙扎著,發出了難听的叫聲。

「長著人的眼楮呢。」

「扔掉它吧!」

「不,它可是人的精氣和經歲的蟾蜍的精氣結合而成的,極難弄到手。」

「那你要拿它怎麼樣?」

「當個式神使用吧……」

「好啦。博雅,我們回去吧。」

「這一來,怪事就不會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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