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的,司機把「君俸祿為君擔憂」這條古訓貫徹得實在太好,他听了容顏的話,並沒立刻照做,反而是轉過頭問慕安之,「慕少……」
慕安之眉心微擰,似乎對他的多此一問,很不耐煩,「少女乃女乃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少女乃女乃。」司機愣了愣,馬上把頭朝容顏扭去,「您要多快的速度?」
容顏驚秫的發現,司機在和他們說話時,速度基本是保持在八十碼以上,而且目光始終是離開地面的。
這麼高速度的沖擊下,不要說對面,甚至于和身邊的車發生踫撞,都極有可能是車毀人亡。
她顫抖著嗓音對司機說,「麻煩你先看著前面的路況,至于速度嘛,只要比現在的再快上那麼一點就好了。」
司機得到「指令」,很快嚴格執行去了,容顏偷偷朝前看了下,司機果然目不斜視的鎖在路況上,車速的確也比剛才有小幅的提升。
她朝椅子後背上靠去,長長吁了口氣,暗暗告訴自己,以後凡是慕安之身邊的人,說話做事都要當心一點。
車很快就到金子家樓下,容顏雖然曾經來過一次,到最後因為是被慕安之給抱走的,她對金子家具體在哪一棟,已經毫無了印象。
正想著要不要打電話給秦晴問問,坐在她身邊,以他的智商和金子的關系,肯定會認識金子的男人終于輕飄飄的開口了,「你是準備打電話給她嗎?」
容顏愣了下,手握著電話,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在不遠處的一棟門樓口,有個人正站在那里團團打轉。
「小晴……」容顏打開車門,直接朝她跑去,「你怎麼在這里?」
秦晴轉過頭,看到是容顏,嘴角癟了癟,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顏顏,他真的不理我了。」
她幽怨十足的朝樓上看了眼,好不容釣上的金龜就這麼被她弄丟了,能不傷心嗎?簡直快絕望了!
「他在樓上?」容顏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又開始泛紅的眼角。
「嗯,我站在這里很久了,連《寶貝對不起》也唱了好幾遍,可他就是不肯開門,顏顏,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樣說他的。」秦晴說著,眼淚再次翻滾了出來。
容顏抬起頭看了看,除了一些探出窗口看熱鬧的,還真看不到金子。
這是她惹下的禍,理應由她來解決,收回目光,深深吸了口氣,「小晴,把金子的電話給我。」
「你以為他會接你電話嗎?」就當秦晴要把金子的號碼輸到容顏手機里,身後響起無比清越的嗓音。
容顏拿手機的手頓了頓,縮了回來,轉身朝慕安之看去,馬上有了主意,「既然我打他不接,那你打。」口氣凌厲,帶著鮮少有的固執。
慕安之慢悠悠的走到她身邊,一雙仿佛寶石般璩亮的瞳仁里,映射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要我打電話也不難,給個理由先?」
靠!
典型的「挾天子以令諸侯」、「趁火打劫」!
有求于人,容顏心里即便怒火中燒,面上依然擠著笑意,「不知道您老要听什麼理由。」
慕安之眯起眼楮,笑意更甚,冷冷回視著,手不知不覺中,已經吊上他手臂的女人,「隨便,看你的誠意。」
媽的!
容顏在心里再度爆粗口。
慕安之這麼說,她已經知道他想听什麼,換句話說,今天如果不給他個讓他老人家滿意的答案,他絕對不會出手幫助。
袖手旁觀的事,他絕對干得出來,因為就在她發愣的工夫,慕安之已經調轉腳尖,一副打算朝汽車走去的架勢。
只稍微猶豫了下,容顏馬上有了主意,吊在他手臂上的手,用上了幾分力,笑意盈盈,態度誠懇,「安之,能不能麻煩你打個電話?」
慕安之看都沒看她一眼,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如果每個人單憑一句話,單憑一聲‘安之’,就讓我做東做西,我不要忙死!」
容顏磨牙,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無奈,當瞥到秦晴在邊上淚雨梨花的樣子,她不得不再次服軟。
她笑的格外甜美,「老公,你能不能幫人家一個小忙的呀?」
嗲嗲的聲調,嬌媚的神態,十足小鳥依人的模樣。
慕安之愣了愣,眼底似有一樣的光芒掠過,就這麼眼神專注的盯著容顏看,看得容顏頭皮一陣發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喂,你到底幫你不幫?」容顏徹底怒了,斂起剛才的嬌媚,又恢復成常態。
慕安之微微揚了揚唇角,眼底漾過類似春暖花開的心曠神怡,「幫,當然幫,老婆的事就是我的事。」
……
慕安之出馬,果然萬夫莫敵。
慕安之拿出手機,只一句話,樓道的門馬上打開了。
走進電梯時,秦晴很緊張拉了拉容顏,「顏顏,等會你一定要幫我說好話。」
容顏輕輕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很無力,思忖片刻,偷偷拉了拉前面男人的衣袖,「慕安之……」
慕安之聞聲,冷哼一聲,沒說話,頭都沒回一下。
容顏咬咬下唇,鼓起勇氣,「老公……」
「嗯。」這聲稱呼下,慕安之終于回頭瞥了她一眼。
容顏乘熱打鐵,「老公,等會看你的了啊。」
……
從金子家出來時,本來的三人行,變成了兩人行,容顏有些不放心,基本是三步一回頭。
在心里,又狠狠鄙視了慕安之一通,他這叫什麼幫忙,把秦晴朝金子家里一推,就關上門,轉身走了,甚至于連句話都沒和金子說。
慕安之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一手攬上她的腰,「放心吧,不出半個小時候,馬上就會和好的。」
容顏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真的?」
「真的。」慕安之很肯定的點點頭,嘴邊掛著笑意。
「你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容顏詫異地張大嘴,難道是因為經歷多了,經驗自然豐富了,想到這些,心頭又一酸。
「老婆,你不自稱看過好多小說了,你應該知道什麼是男女矛盾發生後最好的調劑品。」慕安之俯身到容顏臉邊輕輕一吻,語調曖昧,「你說我說的對嗎?」
映入眼簾的臉,是這般傾國傾城;說的話是這般煽情,又曖昧;嗓音是這般清越好听,容顏的臉,倏地下就紅了,她本能地就朝邊上退去。
慕安之卻沒放過她的意思,長臂一伸,把她再次拉到懷里。
「有人……」容顏張開的嘴,才來得及吐出兩個字,已經被人唇封而上。
瘋了!慕安之肯定瘋了,又在大庭廣眾下抱她不說,現在還干脆親了她。
感覺到懷里人的尷尬,慕安之戀戀不舍的收回唇,單手托著她,空出的那只手,拂起衣袖輕輕替她擦拭了下唇角。
眉眼處的那顆朱砂痣,隨著升騰里的YUN——望,變得越發璨然奪目。
……
把她放到車上後,慕安之轉身坐到駕駛位置上。
容顏這才主意到司機不見了,由慕安之親自開車,「司機呢?」
「他先走了。」慕安之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隱壓。
「那個……」容顏別過頭看向窗戶外,「我等會要去‘AY’上班,前面靠邊停就可以了。」
慕安之沒說話。
容顏以為他沒听到,正想重復一遍,慕安之側過頭瞥了她一眼,「知道錯了嗎?」
容顏愣了愣,「什麼錯?」
「顏顏,你真的很想知道身體有哪些舊疾嗎?」慕安之輕輕嘆了口氣。
容顏偏過頭,滿目驚詫地看著身邊的男人,他怎麼會知道秦晴和金子鬧矛盾,完全是因為她?難怪會無緣無故問她知不知道錯。
慕安之感受到她的目光,把車靠邊停下,側過身,迎視上她的目光,「顏顏,有些事,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現在沒想起往事,或許……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容顏好奇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知道很多關于我的事?」
慕安之重新發動引擎,向來從容淡定的眉宇間,漾著淡淡的殤涼,卻沒再說話。
……
慕安之本來並不打算听容顏的托詞,把她送到「AY」,但是行至一個紅燈前時,他的手機再次響了,他拿出來听了會,沒說話,掛完電話,臉色就有點難看。
容顏在心里冷笑,估計又是惹下的哪筆風流債在找他,就這樣,他把容顏送到「AY」,目送她走進大樓後,驅車離開了。
本來晴好的天,忽然之間狂風大作,看樣子,是要下雨了,這樣的天氣,在這個城市的冬天真的很少見。
慕安之才停好車,從車上走下來,暗處已經走出來兩個黑人,「慕軍醫,我們老大有請。」
慕安之把車鑰匙放進口袋里,淡淡瞥了一邊站一個,仿佛將他包圍住的黑衣人,勾唇輕笑,「好。」
黑衣人拿出一塊類似黑布的東西遞給慕安之,示意他蒙上眼楮,慕安之嗤鼻冷笑,「這就是你們老大的待客之道。」
黑衣人面面相覷,如果不是從其他兄弟那里听到過眼前這男人的身手,他們早上去硬來了,眼前,因為有前車之鑒在,就算借幾個膽,他們也不敢貿然出手。
慕安之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哼,打個電話給你們老大,就說恕慕某不奉陪了,慕安之所信奉的一直是用人不用,疑人不用,而不是像眼前這般鬼鬼祟祟,故作玄乎!」
說完,他腳尖一轉,大步朝汽車走去。
黑衣人著急了,其中一個對另外一個使了個眼色,他馬上拿出手機轉過身去請示。
不等他撥通電話,離他五步之遙男人的手機響了。
慕安之拿出來一看,剎住腳步,按下免提鍵,轉身看著身後的兩個黑衣男子。
「慕少,別動怒,是我管束手下不嚴,才會發生這麼冒昧的事,對你,如果不是身體不便,我肯定會親自去見你,哪里要你上來見我的道理。」
慕安之面色如常,並沒起任何波瀾,等掛完電話,兩個黑衣人早兩腿打顫著站在原地,就差直接癱到地上了。
「怎麼樣?」慕安之把手機放到口袋里,「現在還需要我蒙上你們手里的東西嗎?」
黑衣人頭搖的堪比大熱天,工作不停的電風扇,「不要,不要,慕少您真愛開玩笑。」
……
即便慕安之向來鎮定自若、處亂不驚,一路走去也暗暗驚嘆了不少。
誰能想到真正的黑豹,讓全球聞風喪膽的大毒梟,這麼些年來,一直躲在A市;誰能能猜到本市最好酒店的頂層早被人買下來。
「老大,慕少來了。」
身處一片漆黑里,慕安之不得不眯起眼,正當他想憑感覺準確找出黑豹所在的位置時,「吧」一聲,開燈的聲音響起,本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在頃刻間,亮如白晝。
慕安之迅速打量起四周,進口意大利沙發上正坐著一個人。
他眉眼淡然,朝他,不應該是她走去,「黑豹。」
黑豹眼底發出陰鷙的冷光,看著步步朝她走來,看到她眼前這副樣子,依然面色毫無任何變化的男人,「慕少,你的膽子,果然很大!」
慕安之輕笑,撩起衣擺,在她對面的沙發上不請自坐,「我膽子要不大,今天也就不敢來了,不是嗎?黑豹。」頓了頓,他又說︰「或者我是不是應該稱你為花素心,又或者是巫清秋?」
黑豹面色一僵,轉而繼續冷笑,「看來你知道的很多?」
「既然打算合作,怎麼會不事先調查一下。」慕安之笑了笑,面上毫無任何懼色的打量著眼前這基本不算是人的人。
從背後看,她是坐在沙發上,等真正面對面了,慕安之發現,她其實是半靠在沙發上,兩條垂在沙發下的褲子空蕩蕩一片,里面根本沒有一樣所謂腿的東西,頭發稀稀拉拉,面色清瘦,蒼白,就像常年營養不良。
難怪,電話里,她說她身體不方便;難怪這些年費盡那麼多力,依然差不出她任何行蹤,她鮮少出現,不是因為狡猾,而真的是因為身體限制。
這叫什麼,以真亂假!
慕安之拿出包煙,很紳士的問︰「你介意嗎?」
黑豹一笑,露出森森白牙,「當然不介意,我親愛的女婿。」
慕安之拿火機的手頓了頓,繼續點燃著,在一陣繚繞煙霧中,他朝沙發後背上靠去,「容南畢,大概到死都猜不到你沒死,並且還是暗地里把他養肥,其實就是在等著最後給他致命一擊的黑豹。」
他再次抽了口煙,「我說的對嗎?」
黑豹本就陰鷙的臉,在瞬間變得更是陰森蕭穆,有人在她面前再次提到那個名字,她眼露殺氣,咬牙切齒,「那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如果沒有我,他哪里來起家的資本……」
……
一番**後,于莉莉躺在容南畢懷里,有一下沒一下模著他已經松弛的肌膚,「南畢,我前兩天打牌時無意听到一件事。」
容南畢獸欲得到滿足,正靠在床頭抽煙,「什麼事?」
「錢太太說,她認識巫清秋,還說本來是孤兒的她,在和你結婚後沒多久,就被B市的花家認了回去,她好像是花家老爺子在外面風流下來的種,花家唯一的獨子死于車禍後,他才想起那個私生女,花家夫人雖然厲害,想著自己不能生育,與其再去找個年輕貌美的生一個,倒不如把已經長大,生母去世的巫清秋認回去……」
她怯懦懦的看了容南畢一眼,「南畢,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容南畢抖了抖煙灰,眼神飛快閃過驚慌,「這件事以後不準再說!」
她支起手臂,很好奇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南畢,巫清秋難產,你是不是真的只為霸佔她繼承的遺產?」
看容南畢不說話,她做出更大膽的猜測,「容顏其實真的是你的女兒?」
……
「正常人只怕都猜不到,半夜模進我房里,把我強暴的人,居然是自己丈夫親手安排的,只為給我按一個出軌的鐵證!」
說起那段往事,黑豹很激動,如果她還有雙腳,如果她還能站的話,慕安之相信她早站起來把茶幾給踢翻了。
因為身體殘疾的局限性,她只能握著拳頭,用力敲著玻璃茶幾面,煙灰缸里的灰燼,被外力震蕩到空中,狼藉嗆口。
慕安之沒說話,淡淡看著眼前情緒激動到極點的女人。
半晌,黑豹終于不再那麼激動,擰了擰發酸的眉角,嘴邊掛著濃濃的嘲弄,「他本想通過那次捉奸,名正言順的分割掉我繼承到的一半花家財產,卻在正要推門時,得到他派出去調查花家到底有多少財產人的電話,那人告訴他,花家的財產,還要過八個月才能到我頭上,就這樣,造化弄人,他沒推門進去,就站在窗戶外看我被人強暴。」
那段恥辱的往事,再次在心頭回味一遍,仿佛是有人拿刀在割著她的內髒,一刀刀,仿佛凌遲,她本就扭曲的臉更是露出陰狠的寒光。
「現在想想,那時的我,真的蠢的好比一頭豬,因為擔心他不要我,我思來想去都沒敢告訴他,一個月後,就當我漸漸從那件事里走出來,卻發現一件更讓我驚恐的事……」
她瞪大眼,怔怔看著慕安之,「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慕安之接上話,「你懷孕了?」
黑豹愣了下,似乎是話匣被打開了,也不想再刻意壓制,她繼續往下說︰「嗯,被你說對了,我懷孕了,偷偷算了下日子,應該是那個我的人留下的野種,一個野種,我怎麼能留,可笑的我,那時怕容南畢發現,不敢去醫院,在家又是用繩子勒,又是蹦樓梯,可惜,天不遂我願,那個野種,頑強的很,我折騰了一個多月,她沒落掉,卻被容南畢發現了,其實,他應該早發現了,卻故意做出才發現的樣子。」
她眼神恍惚起來,仿佛是想起那段帶著陰謀的溫柔,仍然有點難以自拔,「那段時間他對我真的很好,下了班,每天就早早的回來陪我,對我噓寒問暖,有次半夜十二點,我說想吃燒鵝,他真的騎自行車滿城去找,等那份燒鵝出現在我面前,已經徹底涼了,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我僥幸的認為,孩子生出來長得都差不多,就這樣,我沒再動打掉那個野種的念頭。」
她擦了下眼角,渾濁的目光再次落到慕安之身上,接著開始狂放大笑,仿佛是笑盡她被人玩弄于鼓掌的蠢和遇人不淑的悔。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已經到分娩時,為了掩人耳目,尤其是容南畢的耳目,我故意在洗澡時摔了一跤,讓他以為我是早產,我還以省錢為理由,堅決不肯去醫院,我沒想到,他假意不放心的答應我,其實是為了實現他更大的陰謀,女人嘛,總歸是要過生孩子這關,自古以來,因為生孩子難產死的女人不計其數,何況是多一個我……」
「容南畢在你產後動了手腳,外人看來,你真的是死于難產……」慕安之提出自己的疑惑,「那你後來怎麼會避險的?」
黑豹拍了拍手,內間房門打開,有個一身青色衣服,大概五十幾歲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看都沒看慕安之,徑直走到黑豹面前,聲音是只有對情人才會有的溫柔和體貼,「素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被青衣男子喚為素心的黑豹,臉上露出難得的嬌羞樣,「我沒事,讓你出來看看容南畢為我生下的那個野種找的丈夫,看看他是怎麼從骨頭壞到心髒的!」
慕安之注意到了,當花素心稱容顏為野種時,青衣男子的面色明顯一僵,神色有些淒然,心底似乎是被人傷了下。
他掩藏的很快,等抬頭看向慕安之時,面色已是對陌路人有的那種漠然,「既然是容南畢找的女婿,你不去討好容南畢跑到這里來干什麼?」
語氣很不好,帶著絕對的不歡迎和敵意。
看到眼前這一幕,有些事,慕安之已經了然于胸,真不枉費此行,他起身理了理衣袖,眉目淡笑,「既然這位先生這麼不歡迎我,那我先告辭了。」
「等一等。」黑豹喊住他。
慕安之頓住腳步,沒回頭,聲音也是慣有的清冷,「還有什麼事,既然話不投機,我們就各憑本事,沒有再合作的必要,至于容南畢那塊,到底歸誰,也看各自的本事。」
「慕少,消消氣,你宋叔叔,剛才之所以這麼生氣,並不是針對你,而是和我一樣恨絕了容南畢。」
慕安之貌似思忖片刻,這才轉身繼續坐到沙發上,他沒說話,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落到青衣男子的身上,即便雙鬢已見白發,依然看得出年輕時是個很俊美的男子。
「看夠了沒?」他冷冷白了慕安之一眼。
花素心拉上他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子越,我來介紹他另外一重身份,他是慕海生家的公子,也是你有時回來當笑話講給我听,出診當天會照成街道擁堵,讓全城女人瘋狂尖叫的慕安之,慕軍醫。」
宋子越愣了下,臉色雖然比剛才好看了點,眼底卻依然殊無半點笑意,「久仰久仰,不知道慕大少爺今天到我們這里來有何指教?」
花素心笑著打斷他,「子越,他是我請來的。」
「素心,你……」宋子越驚訝,正想開口,花素心一個眼神已經制止了他。
她把目光再次落到慕安之身上,「慕少,你介意啊,你剛才不是問我當年怎麼從容南畢手里生還的嗎?」
慕安之沒說話,剛才他的確問來著,這也是困頓他的地方,他靜靜听著下文。
花素心輕輕模上宋子越清 的臉龐,眼楮里滿是深深的愧疚,「子越和我是同一天被送到的孤兒院的,十歲那年,他被人收養了,從此我們就斷了聯系,直到我二十歲嫁給容南畢那年,他才出現,他拉著我的手說喜歡我,可惜,那時我被容南畢的花言巧語蒙蔽了眼楮,斷然拒絕了他不說,當他踫著玫瑰花出現時,我還把他的手……」
她顫抖著擼起宋子越的衣袖,一條從手肘處蜿蜒到手心的長疤,赫然出現在眼前。
花素心咬著下唇,指尖顫抖著輕輕撫上他的觸目驚心的疤痕,「這是我拿刀砍上去的,我砍的啊……嗚嗚……」
金碧輝煌,奢華氣派的套房里,響起不協調的痛哭聲,字字淒厲,聲聲哀傷,深深鞭笞著痛哭之人身體的每一寸。
宋子越把痛哭中的女人朝自己懷里拉去,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語調輕柔到極致,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好了,素心,早過去了,我不痛了,乖,早不痛了……」
「嗚嗚……可是我痛……」花素心靠在他肩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慕安之抽過紙巾遞了過去。
或許是因為他這個體己的動作,贏得了宋子越的幾分好感,他接下了花素心沒說完的話,「等我手臂上的傷好後,我再次來了趟A市,再次去了素心的樓下,正好听說她在生孩子,那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容南畢雖然只是個小職員,但是,卻不見的連老婆去醫院生孩子的錢都沒有,因為擔心,我在素心的樓下站了一整個,听她喊痛,我也跟著一起痛。」
他深深吸了口氣,垂下頭,幫花素心很仔細的擦著眼淚,「天亮時,我終于听到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那一刻,我心里真的很高興,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但是,半個小時不到,我就看到容南畢神情淡然,卻假裝驚慌的走到樓下呼救。」
宋子越一字一句說著往事,臉上的表情不再一層不變,隨著他所說內容一直在變化著,從最初听到嬰兒啼哭聲的喜悅,到看到容南畢假惺惺呼救的憤怒。
或許是那段過往,同樣是他難以跨過去的檻,說到這里,他沉默了好久,也沒再開口。
慕安之再次點燃一只煙,不疾不徐地往下猜測,「你就是乘慌亂救走了她,至于她現在沒有雙腳,和醫學上有毒素轉移有關系,就這樣,她失去了雙腳,卻換回了一條命,我說的對嗎?」
宋子越看慕安之的眼楮,溢上一層贊譽,點點頭,「你說的不錯,素心出事後沒多久,容南畢果然繼承了花家龐大的遺產,他那麼傷害素心,我怎麼可能放過他,貪婪如他,只需一點點利益驅使,馬上就會上鉤,我們本想把他培養大了,再摔他,這樣才能一解心頭之恨,卻沒想到,這幾年,他更狡猾了,現在想動他,我的意思是徹底讓他翻不了身,還真有點難。」
他把下頜輕輕摩挲著花素心的頭發,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我想素心這次找你來也是為一起對付容南畢吧?」
慕安之點點頭,「是。」
宋子越一陣沉默,「你為什麼娶……容顏?難道也只為對付容南畢?」
慕安之沒立刻回答,眼前的情況有點復雜,似乎他答是或者不是都不好,果然,不等他開口,本來驅歸于安靜的花素心再次激動起來,「你們誰也不準再提到那個野種!」
宋子越無奈一嘆,半晌,輕聲低喃,「素心,她不是野種,她是你……還有……你的親生骨肉。」
「不是,她是野種,是容南畢為搶我花家財產,故意讓我生下的野種。」花素心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像是徹底崩潰了一樣,邊用力拉扯著自己的頭發,邊死死咬著下唇,很快就有血滲出。
宋子越眼一緊,也不顧有外人在,俯身就湊到她嘴邊,很快,兩排雪白的牙齒咬在他的唇上,很快,他也鮮血直流。
很痛,他的眉心擰成一團,卻沒舍得去推開,慕安之有些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對著花素心的後頸輕輕一點。
本來狂躁的人,很快安靜下來,她閉著眼軟綿綿的倒在宋子越膝上,如果不是嘴角掛著血漬,那張干淨清秀的臉,真是說不出的寧靜美好。
宋子越輕輕模著膝上人的臉,轉而目光凌厲的投向一邊的慕安之,「敢動我的素心,你好大的膽子!」
慕安之一聲輕笑,「宋先生,有時,因為害怕得不到原諒,選擇一味隱瞞,並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會起更大的副作用,這就叫一錯,再錯!」
話音落下,他沒再做任何停留,大步朝門外走去,才打開房門,兩個穿黑衣,戴墨鏡的彪形大汗伸手攔住他,「慕少,我們這里的規矩,凡是走之前都要搜身!」
「是嗎?」慕安之淡淡笑了笑,側過身,看向因為他的一句話,仿佛陷入沉思的男人,「宋先生,以我是容顏丈夫的身份出現在這里,在走之前,難道還需要搜身嗎?」
宋子越恍然才回神,把懷里人輕輕放到沙發上,深深看了一眼,這才大步走到門口,對著兩個黑衣人就是輛巴掌,「膽子真大,連慕少這樣的貴客,也敢搜身!」
黑衣人嚇得當即跪倒地上,「宋先生,對不起,我們錯了。」
慕安之低頭看去,兩個黑衣人因為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墨鏡早已經掉到地上,粗厚的臉色能很明顯的看到巴掌印,提到容顏,他果然很激動,出手也果然很重。
他抬頭對宋子越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信步從容的朝前走去。
……
「丫頭,那小子有沒有欺負你?」
才走進「AY」,黎衛國就一把拉過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
容顏搖搖頭,「沒有。」
「真的?」
「真的。」
黎衛國這才放開她,問︰「丫頭,等會舅舅還要去公園教那幫老頭練武功,你要不要一起?」
容顏這才明白了什麼,「舅舅,你昨天到下班都沒出現,難道就是去公園教人練武了?」
黎衛國很驕傲的抬下巴,嗯哼一聲,「是啊,丫頭,你不知道那幫老頭有多佩服我,我呢,打算先在那里教教他們,如果以後規模大了,我就開家武館。」
人有追求真好,黎衛國能有這樣的精神狀態,容顏也為他高興,「嗯,舅舅,等會你先去,我要先看看文件。」
黎衛國雖然很想現在就拉著容顏去,看到堆在桌子上,讓他頭皮陣陣發麻的文件,只等容顏話音一落,馬上一溜煙朝門外走去。
才走到門口,容顏喊住他,「舅舅。」
黎衛國生怕容顏是想問他關于商業上的事,一陣緊張,臉上的笑,要有多勉強就有多勉強,他大半個身子在門外,一副只等听到「文件」兩個字,馬上奪門而跑的架勢,「什麼事?我和老離頭越好的。」
容顏笑了笑,坐到辦公桌後,「舅舅,我只耽誤你一分鐘。」
……
二十分鐘後,容顏出現在了一棟別墅門口。
容顏喊住黎衛國並不是要問什麼大事,而是問他住在哪里?順帶著問問他那里有沒有網?
既然慕安之已經坦然承認許多事暫時還不能告訴她,那她只能靠自己去獲知,不是公司的電腦不能上網,實在是覺得慕安之那潭水太深了,她根本防不勝防。
打開別墅大門,她看到正在準備午餐的廚娘,廚娘看到她也很驚訝。
她是才被雇來的,以為眼前這有鑰匙的年輕姑娘是黎衛國的女兒,把菜放到餐桌上後,很恭敬的迎了上前,「小姐好,我是新來的廚娘。」
容顏笑著搖搖手,「我不是這家的小姐。」
廚娘臉上的笑一僵,難道是小偷,不對,哪里會有這麼大膽子的小偷,上下打量她一番後,小心翼翼地問︰「那您是……」
容顏忽然覺得對著外人很難說出自己的身份,猶豫了一下,說︰「我是他外甥女。」
廚娘長長舒了口氣,輕笑,「外甥女也就是小姐啊。」說著,她轉身朝廚房走去。
容顏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忽然想起容家的廚娘胡媽,她也是個這麼和藹的人,從小到大,一直對她很好。
廚娘听到笑聲,回頭很驚訝的看著她,「小姐,你笑什麼?」
容顏抿了抿唇,臉起笑,很認真的看著她,「沒笑什麼,只是覺得阿姨和我認識的一個阿姨很像。」
大概是覺得容顏有別于一般的豪門千金,廚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過來和她閑聊起來,「小姐,黎先生大概幾點回來吃飯?」
容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今天有點事,估計要晚點的,你要餓了可以先吃的。」
廚娘失笑,「小姐,你可真是好體己下人的好人,但是呢,我們做下人的就要遵守下人的規矩……」
「咕嚕」一聲,不等她說完大道理,只听到容顏的肚子叫了下,廚娘立刻明白了什麼,笑著拉上容顏的手就朝廚房走去,「小姐,廚房里還留了點東西,你要不嫌棄,可以先吃點。」
……
一碗熱騰騰的排骨山藥湯下肚,容顏不僅覺得不餓了,身上還出了一層汗,通體舒暢。
她把碗遞給王媽,「謝謝你,王媽媽。」
王媽媽寬厚笑道︰「傻孩子,謝什麼,以後只要我還在黎先生這里做,想吃什麼隨時來找我。」
容顏再次對她說了謝謝,就出了廚房,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書房門沒鎖,果然一點不像成功企業家對商業機密高度警惕的作風,容顏再次質疑「AY」到底是不是黎衛國的。
打開電腦,看著存在桌面上稀稀拉拉幾個游戲,容顏再次無奈一嘆,坐到凳子上,幫他清理起內存。
等電腦整理好,容顏才開始做自己的事情,她先登上了QQ,高雲楓的頭像在跳,點開一看,是提醒她別忘了晚上一起吃晚餐。
打開網頁,正想著自己要找點什麼,電腦再次卡住了,她正想再次優化,卻不當心點開了D盤,一個照片文件夾,跳了出來,沒密碼的。
好奇心驅使,容顏點開看了一下,當目光聚焦那一刻,當照片上的人映入瞳孔里,當舌尖無聲讀出每張照片下專屬某個人的名字,她驚呆了,忘記了動,瞪大眼楮,呆呆的盯著電腦屏幕。
一件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仿佛在頃刻間有了眉目。
照片上的女子,穿著紫色長裙,露出白白的,縴秀的皓頸,高傲美麗的像只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