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的羽化慢慢走回了盤瓠大神的破廟,站在院里有點發傻,前面的殿堂大門關著,可是破碎的縫隙之間,一道道藍色光線透門而出,在這暗夜之中著實有些詭異。還沒等他想出點什麼,門忽的開了,岑邁步出來。
「哎?你怎麼在這里?」岑急忙回身關門,繼而跳到他身邊,狠狠瞪著他,怒道︰「你該不會是想進去吧?」
羽化輕輕嘆氣,撇開頭去,「鬼才想看呢。」
岑換過笑臉來,「你真的不想看?我可以幫你哦。」
對于少年來說,這個誘惑幾乎沒人抵抗得了,羽化眨著眼楮好一陣遲疑,可他好死不死地歪了嘴巴笑起來。
岑全看在眼里,一把掐了他的臉,罵道︰「還敢說自己不是婬賊!」
「我想也不行嗎?」
「不行!想也有罪!」
「」羽化泄氣地坐在台階上,問道︰「默羽怎麼樣了?」
「說實話,她一定很痛苦。」岑收去了笑臉,坐到他身邊,雙手托了下巴看夜空,「在那麼冰冷的水里著,一般人早死了。那婆娘正在進行精神剝離的工作,到底她在木頭的身上做了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我能看見的是木頭的臉扭曲得很厲害,像在做著噩夢。」
羽化靜默了,良久才呼出長長的氣,「等等看吧,希望她吉人天相了。」
岑側了頭,明眸閃過晦暗,低聲問道︰「你很在意她?」
羽化抬頭看著明月,嘴角拉出笑容的弧線,「你們誰受傷,我都在意。」
「是麼」岑別過頭去,將臉埋進了手臂。
羽化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安靜了,隱約嗅到了些黯然的味道,這感覺讓他很不自在。想了一想,他笑著用肩頭撞了撞少女的肩膀,「給你看個好玩的。」
岑沒有抬頭,含混地應道︰「什麼?」
前方有了嗤嗤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地下鑽了出來,她微微抬了頭,奇道︰「你的武功恢復了麼?」
在她的面前,十幾條樹枝扭動著怪異的軀體,像是跳著蹩腳的舞蹈,在夜晚寒風中顯得很是嚇人,可她是看慣了的。
「沒呢,里面那女人教了我正確的驅動魂器的方法,很好玩的。」
羽化壓低了聲音笑著,意念透過「木蓮」魂器發出指令,那些樹枝互相交叉起來,其中一條樹枝旋轉著鑽進了另一條樹枝中間,不一會的工夫竟是冒出煙來。
岑呆了一呆,片刻後火光亮了,那些樹枝交疊著在身前落下,漸漸燃起了火堆,映紅了她明麗的臉龐。那暖暖的熱量散發出來,驅走了夜寒。
「這就是傳說中的‘鑽木取火’,嘿嘿。」羽化得意地笑著。
「呸,不好玩,我這有火折子,點火比這容易多了。」
羽化賭氣地哼了幾聲,卻听到少女悠悠笑了,「我會記得有個男孩子專門為我點起了一團火。」羽化下意識搔著頭發,少女從憂到喜的快速轉變讓他更加莫名其妙,偷眼看過去,少女的眸子閃出了平日的光芒,火焰映照出的是一張鮮花笑顏。高興起來就好了,他只能這麼想。
一顆水珠忽然打到臉上,羽化「咦」了一聲,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又是一顆水珠打到臉上來,這次終于明白了。
下雨了
岑氣急敗壞跳將起來,咬牙切齒指著天空大叫,「我還會記得,你專門來砸場子的!」
「」
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撲滅了火堆,滿院寒氣驟升,羽化打個哆嗦,一把扯了岑闖進殿堂里去,隨手關門阻了外面風雨。葉*子悠*悠等他安心喘了口氣時,看到魅靈女子正嗔怒地盯著他,視線略略一飄,又看到浴盆里赤身露體的默羽。
轟的一下,全身血液倒流,直沖到腦子里,一時間不知天地何世,只覺得眼前山巒起伏,芳草鮮美,如同天堂花園一般美景怡人,少年的心里豁然而空,就想從此長醉不醒。
疼痛感隨即產生,羽化恍惚地揉著臉,慢慢從夢幻里醒轉過來,面前是岑那張紅紅的臉。他疑惑地眨眼,可是對面的臉上殺氣漸增。
岑怒吼一聲「你這婬賊」,兩手掐了他的脖子一陣猛搖。
少年總算是徹底清醒了,叫起撞天屈,「別搖啊啊我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你還承認了!」
上午的光線照在少年的臉上,冷冷的,足以使少年從熟睡中醒來。稍稍一動,身體有些酸痛,縮在角落里胡亂對付了一宿,手腳還有些發麻,他慢慢站了起來,伸個大大的懶腰。
「睡得真不錯,動都沒動一下。」
羽化站在遠處不敢過去,「默羽怎麼樣了?」
相思月微微笑了笑,「差不多了,小鬼的精神意識已經被剝離出來了,剩下的就看默羽自身的復原能力。」
這一笑,沒有了素日的淡雅宜人,玉脂面容倦意深重,眼角眉梢處掩飾不住衰弱,發絲輕散,也不似平日的寧和,竟是有些花敗之像。羽化蹙了眉頭,「姐姐一直沒睡麼?」同時暗罵自己疏忽,這女子雖然神奇,到底也是肉身,七個時辰不眠不休地發動精神引導,早該是精疲力竭的。
相思月仍是不在意地笑著,「是我小覷了那清水顏,他的‘飲血’魂器果然威力驚人,若非小鬼還是精神形態,怕是我也沒有辦法了。剛才已經將小鬼和默羽的精神分開,再休息幾日,小鬼就可以正常了。如今,只等默羽醒過來。」
浴盆處,淡淡藍煙飄渺,看不清內中默羽的樣子。盆下石台支架的火又開始燃燒,剩余的息魂之骨全數添加進去,慢慢煮熱浴盆中的水。羽化想過去幫忙,至少可以照看一下火勢、水溫,可又怕了岑大吵大嚷,更怕見到默羽未著寸縷的身體,盡管還是很想看一下。
旁邊馬兒低低嘶鳴一下,馬車內鑽出個腦袋,「不準亂跑!」
羽化月復誹不已,夜里將馬車從雨中拉進這小小殿堂,岑當仁不讓地自顧自睡在里面,倒是自己在角落里冷了一晚上。
岑跳下馬車,強拽了相思月,把她推上車,「你快去休息吧,這里我來。」回頭又叫,「地瓜,閉著眼楮出去,弄點草來給馬兒吃。」
相思月不再堅持,自去休息。羽化當真閉了眼楮模到門邊,不小心撞到腦袋,惹來,一只褐色的蜘蛛地蹲在網中間等候著自己的午餐。意識從高遠處慢慢回到身體里,她感覺到了溫暖,眸子里漸漸有了輝彩,這一場長睡,仿佛有千年之久,久到記不清時間的存在。她輕輕申吟了一下,感受到力量像涓涓細流匯集到身體里來。
「你若是這麼死了,倒也不算是壞事,至少我不用這麼伺候你。」
輕佻的聲音響在耳畔,默羽這才注意到旁邊站了一人,「我睡了多久?」她靜靜地問,隨手撥動了藍色的水,這散發著香氣的水很溫暖。
「不多,才三十六天。」
「哦,三十六天耽誤了不少日子。」
「嘩啦」水響,水花濺出少許,默羽長身站起,翩身跳到地面上,冷冷的氣溫讓她瑩白玉潤的身體上密密出了疙瘩。一條毛巾摔在她的胸前,她朝冷淡的岑微微頷首示意,就這麼擦起身來,一如往常的從容冷定。不似魅靈女子那樣看透了人世的淡漠,這羽族少女仿佛天生便是如此的,岑暗暗地比較著。
「有什麼事嗎?」
門外傳來羽化的叫聲,岑回道︰「木頭醒了。」
「哦,這就好這就好。」
話音一落,廟門便有開放的意思。岑大怒,「不準進來!」
門外羽化「啊」地叫了一聲,便沒了動靜。
「地瓜這些日子為了救你,可吃了不少苦頭。」岑酸酸地嘆息。
穿衣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一會,默羽淡淡地點了點頭,繼續穿上衣服。可岑看到那發絲掩映的臉龐有微笑的存在,心里便一陣不爽。衣服一點一點遮去了光潔的軀體,這讓岑又高興起來,至少默羽的身材不如她好
「比我預想的要快很多,果然是高飛的種族,精神力的確很強。」
馬車的窗口簾子挑起一角,露出一張猶帶了疲倦的臉容,卻是相思月被驚動了。
默羽不是擅長表達的人,心里感激可怎麼都說不出「謝謝」,只見她認真沉吟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有勞。」
「」相思月和岑大感泄氣,辛苦幾日就換回這麼兩個字,好像天生就該為她奔波似的。
「你這木頭連道謝都不會的嗎?」岑恨恨大叫。
哪知默羽對她倒是頗多話說,順口回道︰「你不是叫我‘木頭’的嗎?」
「」岑被噎住了。
相思月也不惱,放下簾子又倒在車里,只交代了一句,「你身體剛好,別做太大的運動。我再睡一會,吃飯的時候不用叫我,等我自然醒。」
這時門外羽化的聲音弱弱地問道︰「可以進來了嗎?」
岑嘻嘻暗笑,高聲叫道︰「哎呀,這里彈性真好。」
門外一陣腳步聲,卻是往遠處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