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曾想到,魅靈女子這一睡,竟是一日一夜。葉*子悠*悠在她醒來後,岑終于如釋重負,這意味著他們可以重回人世,不用在這里吃苦受罪,至少可以好好洗個痛快澡,她沒有默羽那麼命好可以有人伺候,她都五天沒洗澡了。
相思月在林間緩步,看到她的雀躍,卻搖了頭,「我過些日子再回去。」
「哎呀,我出來的時候那兩兄弟交代過,木頭沒事了我就得和你一起回去的。」
「我一定會回去的,但我現在要靜一靜想些事情。」相思月徑自走遠,風里飄了她的話語,「羽化留下來,你們兩個丫頭先走。告訴知秋、明夏,我會在‘踏月’那天回去。」
岑疑惑地看著羽化,羽化急忙擺手,低聲道︰「得了,你們先回去,我多陪她呆會。」
岑正待發火,默羽已是牽了她的手,「走吧。」說著話,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羽化被她看得有點心虛,勉強笑了一笑。
岑恨恨跺腳,扯了他叮囑道︰「地瓜,不準被她佔了便宜!」
「」
兩個少女相攜而去,羽化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按理說他該是一道回去的,然後再踏上尋找思無邪的旅途,可現在相思月要他留下來,這當中說不定又有點什麼別的事情要發生。陪伴這個魅靈女子是一種享受,他能學到很多東西,相思月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說出一些很深刻的道理,也許對他自身的武功沒有太大幫助,但對于他提前認知自然的法則卻是裨益甚大,那些教誨總能像春風拂柳,蕩到心里去。
最後習慣性地搔了搔頭發,他跟隨著相思月的路走進了林中。
雙臂高高撐開,被林中密密枝葉切割得破碎的陽光在女子身上打下斑駁,四周浮動起了奇異的霧氣,比煙飄渺,比雲輕薄,暖化眼楮的綠色霧氣攏出夢幻。這一刻的嫵媚,是羽化從未見過的柔和,魅靈女子仿佛要升空而去。哎妖孽哩在吸靈氣麼?少年不錯眼珠地看著,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仰面、合眸、張臂,這個動人身姿持續了至少半個時辰,便像是最美的風景在眼前呈現,羽化絲毫沒有覺得煩躁,反而期盼能永遠看下去。
綠色霧氣輕靈飄逸,漸漸淡薄下去,細細瞧去,卻是一絲一縷地鑽入了女子的身體,女子的身影就這樣顯露了出來,那原本蒼白疲倦的臉龐似乎又有了光芒,溫潤而神聖。
「星辰之力和自然之力,是最純淨的力量本源。九州之間,是‘墟’和‘荒’在共同主宰,這兩大主神其實就是星辰的精神力和自然的物質力。但不要以為二者是分開的,它們應該是融合在一起的,舉個簡單的例子,一個生病的人,除了藥物的治療,患者本身的精神力量如果很堅韌,通常是比較容易康復的,如果患者在治療過程中一直萎靡不振,要想康復就會慢上許多,病重一些的可能就死去了。就你剛才所見,我靠著精神意識引導樹的能量來治愈我損耗的身體,如此而已。」
魅靈女子收回了手臂,含笑立于紛亂細碎的陽光下,完全是神元氣足的樣子。
羽化回過神來,咀嚼著她話里的意思,反問道︰「可人類的主神不是一個女人嗎?上說,人類就是由這個女神捏出的泥土傳承下來的。」
相思月緩步走近,示意他一起走,「天下生靈,六大種族,每一個種族的神話都是不同的,你若去問默羽,她就會告訴你羽族是天上的風和星辰結合之後誕生的。神話就是神話,都歸結成信仰圖騰,沒有必要深究,但就我的心得來說,無論是什麼種族,始終被‘墟’和‘荒’包圍著,即是精神與物質。」
「那我呢?可以像你那樣吸收樹的能量嗎?」
「卻是休想了。」相思月笑道︰「每一個種族都有自身的界限,也就是精神力和物質力的界限。人族的精神力不能說不強,可怎麼能凝出羽翼?又怎麼能凝出另一具身體?這就是界限。可人族的物質力又很強,能創造出那麼多輝煌的歷史,這是其他種族無法辦到的。就拿羽族來說,他們天生是天空的霸主,可他們體制輕薄,重量只有人族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少,就注定守不了疆土,只能隨風漂泊。」
羽化越來越覺得這個女子是妖孽了,她總是能為他開啟一扇以前不可認知的大門,比那個只知道讓他修煉的**是好上太多了。
「那其他種族呢?你多告訴我一些啊,我在上看到的遠不如你知道的多哩。」
「想听故事?」相思月回眸淺笑,「那就每天到這里站上兩個時辰。」
羽化愕然,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到了神怒川邊,隆隆水聲、冷冷水汽亙古不變。他的臉立時白了,苦惱地叫道︰「我會凍死的啊。」
「前些日子你不是覺得打水的時候身體變得有些古怪麼?這水是最純淨的歲正星辰碎片所化,你體內那污濁的歲月冰凍封印會被它逐漸消去的。若是你還敢到水里修煉,我保你受益不淺,別說強化身體,就是面對歲正系秘道家也不用擔心了。」
相思月回身走過,沖他擠個鬼臉,「要是你辦得到,可以免費親你一下哦。」言罷徑自灑然去了。
留下個少年魔王面紅耳赤,這分明是岑的口吻,可放在她嘴里說出來,誘惑力何止倍增?然而危機感也是倍增,他大聲嚷道︰「你會不會殺人滅口啊?」
「」魅靈女子閑適的步行忽然有了一個踉蹌。
「大哥,明日便是‘踏月’之期了。」
雲中葉氏的現任家主頹然望天,那明月沒有光華,暗月的巨大黑影便清晰許多,像是吞噬天地的血盆大嘴。它們靠得那麼近,近得快要融合,可誰都知道,它們永遠無法結合在一起,便如痴情男子永遠無法和不愛他的女子在一起。
風滿庭院,蕭蕭落葉飛花遍地,葉氏長公子坐在石桌邊上淡淡搖頭,他溫文的身影貼在了花葉上,冷清而寂然。
「你可知道,即便是舞成‘踏月’,你也不能和相思在一起的?」
葉明夏霍然轉身,那一句的黯然如利箭穿心而過,驚問︰「何解?母親答應過我的,若是相思完成‘踏月’便準我娶她。大哥我知道你愛相思,可我也說過,只要相思親自做出選擇,我們都不能異議的,難道大哥要反悔?」
葉知秋扯出苦笑,將酒注入杯中,也不起身,將杯子舉起遞上。葉明夏略皺了眉頭,接來一口喝干。
「你當真不知‘踏月’背後的真相嗎?」
「不就是想讓世人知道相思是個魅靈麼?這又如何?」
葉知秋再度苦笑,「明夏,我來問你,我雲中葉氏千百年的‘名將之血’,可曾有過與外族女子婚配的前例?」
葉明夏無言以對,這一層的道理他還從未想過。
「在我人族來說,各大名門之中禁止與外族女子通婚,為的是血統純正。河洛族與夸父族由于天然條件不宜婚配,自不必說,羽族與鮫人族盛產美女,也不過是放到家中做妾做婢,絕對不允許生產兒女,這也可另放一邊不用考慮,唯獨魅靈」
葉明夏眉頭鎖死,他自小不愛讀,不喜文人,听到葉知秋停頓下來,還弄不懂兄長的意思,催問道︰「魅靈怎麼了?也沒見相思害過什麼人來。」
葉知秋自行斟酒喝下,長長吐了口氣,「就我所知,娶了魅靈女子的名門也有,無一例外,都土崩瓦解了。魅靈女子甚至顛覆過一個王朝啊」
「這是為何?」
「魅的凝聚,有兩種,凝聚失敗是丑陋的,而凝聚成功的便是妖嬈,無論男女。你也知道,這個世界,極少有人可以抗拒魅靈女子的魅惑,人心總是貪婪的,名門的家主更是如此,見到美女誰都忍不住要據為己有,由此引發的戰爭真是多不勝數。就為了這個原因,名門之內,絕對沒有魅靈女子存身之地,那是取禍之道啊。」
葉明夏終于色變,失神地坐在石凳上,好一陣沒有說話。葉知秋看在眼里卻是幫不上什麼忙,就是他自己也無法釋懷的,當初離開葉氏,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相思月。
「難道母親會食言麼」
兄弟的落魄,當兄長的如何不知,葉知秋拍了拍他的肩頭,「二娘為人果敢不輸男子,說出的話擲地有聲,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她只是想族內的人都知道相思的身份,借助家族的壓力讓你放棄罷了。」
葉明夏忽的抓了酒壺,就那麼嘴對嘴猛灌一氣,酒灑衣襟也無暇顧及。葉知秋沒有阻止他,因為他也想那麼喝醉,不管人間世事。
酒壺在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響,葉明夏放聲而哭,「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葉知秋低嘆無言,只緊緊握住了手里的酒杯。
而在庭院門外的陰影處,有女子也在低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任何人擋在你飛奔的路上,即便要娘親成為最卑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