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七章 5.世事洞明皆學問

作者 ︰ 哭之笑之

我看著他們倆的樣子,心想此中必有一些淵源,不然宇文芳何以會對這個默默無聞的司馬泳如此了解?不過此時不便探問。

司馬泳接著說︰「三年前,臣年僅十六歲,還未成年不能致仕,就決定游歷天下,增長見識。臣不僅周游了北國,還游歷了南陳、南梁、濮部、黨項、吐谷渾、突厥、契丹和高句麗,遍訪天下名師,飽覽壯美山河,也歷見了各國的政治傾軋和民間疾苦,收獲頗豐。三年過去臣游學歸來,高祖武帝卻已駕崩,臣雖然做好了為國效力的準備,卻……卻沒有明主可以輔佐了……」

「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難怪先生有如此超凡的才學。先生只要有報國之心,就不愁報國無門……」不僅是因為馮小憐的事情急需解決方案,我也有心要試一試他的本事,「朕正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請先生參詳……」

接下來就將巫蠱案的來龍去脈和現在面臨的困境詳述了一遍。

司馬泳凝神細听,又問了幾處細節,然後微笑著說︰「陛下,其實開啟困境之門的鑰匙就在你手上啊。」

我愕然,宇文芳和小末也都愕然。

只听司馬泳繼續說︰「鑰匙就是那幅畫!」

「啊!」我和宇文芳異口同聲,「何以見得?」

「陛下請想,什麼人的畫像會讓馮氏私下虔誠膜拜?要注意,私下和虔誠。私下,避人耳目,可見此中必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虔誠,虔心誠摯,可見畫中之人對馮氏影響至深。」

「分析得有理,」我說,「不過蘭陵王與馮氏之間會有什麼秘密?他又會對馮氏有什麼至深的影響?再說,無論他們有什麼關系,這與巫蠱案會有什麼關系嗎?」

司馬泳笑了︰「呵呵,陛下又何必要知道這些呢?待天明帶臣一同進宮,臣自有辦法。」

我將信將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宇文芳,問道︰「真的嗎?先生這麼有把握?那代王那邊又該如何應付?」

「代王不足為慮,只要拿下了馮氏,自然就知道如何對付代王了,無外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見他如此輕描淡寫,我幾乎有點疑心他故弄玄虛、夸大其詞了。他見我疑慮,便接著說︰「臣游歷天下,雖不曾與代王有過交往,但臣敢斷言,以代王的愚忠,天大的事情也不會讓他起來制造麻煩的,雖然他的文韜武略可媲美齊王。」

「哦?那先生不妨評價一下朕這幾個叔祖王爺,也好讓朕心中有數。」

「這個……」司馬泳遲疑了,目視宇文芳,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諸王中有宇文芳的父親趙王,當著她的面評價其父,確實多有不便,我的提議有些孟浪了。

宇文芳釋然一笑,說道︰「看來你們君臣二人是相見恨晚,要觸膝夜談、秉燭達旦了,我就先退下了,只是不要忘了天亮前進宮哦。」說著她就起身走出門外。

小末十分靈醒,也說到門外候著,便跟了出去,將房門關好。

我和司馬泳相視一笑,我說︰「現在只有我們二人,就請先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臣為陛下試評之︰齊王,在十三個兄弟中,最像先帝,文治武功名聞天下,又正直勤儉,本來是接任皇位的最佳人選。只可惜他深知太子不肖,為大周社稷憂心,情急之下竟然說錯了一句話,有悖逆之嫌,結果不僅沒能繼承皇位,還……落得個悲慘的下場。」

我吃驚道︰「先生也知道齊王說的那句話,這不是一個秘密嗎?」

「嗯,‘弟未老而先衰矣’,知道的人確實不多,但臣知道。即便不知道,也能從高祖武帝的英明神武中推斷出來。若不是齊王說了或做了什麼難以自白的話和事,以高祖武帝的才識,又怎麼會不傳位于齊王呢?」

我佩服地點點頭︰「對,先生所言甚是!請先生繼續講。」

司馬泳向門口看了一下,眼中有幾分惆悵,說︰「趙王嘛,學得了高祖武帝之表,卻未得其實啊。他似乎智勇雙全、能力超卓,但卻崇尚浮華、好大喜功。雖然趙王羽翼分布最廣,但多是投其所好之流,成不了什麼大的氣候。只是可憐了千金公主為其父所累啊……」

「此話怎講?」

「公主殿下遠勝其父,趙王若圖謀不軌,最為得力的幫手就非公主莫屬。太上皇將她許嫁突厥,才是從根本上削弱了趙王的力量。」他眼中的惆悵更甚了。

我點點頭,轉移話題問︰「陳王呢?」

「哦,陳王為人深沉、寡言少語,他卻值得陛下引起重視。陳王曾出使突厥,為高祖武帝迎娶突厥公主,卻被突厥扣留,長達數年。就是在夷邦不為人知的經歷造就了他深沉的性格,他馭人嚴苛卻不寡恩,黨羽固然為數不多,卻多是願為他效死之人,可以說趙王手里握有一支數量雖不龐大卻很精銳的軍隊,能量不可小視。」

我點著頭,心想陳王宇文純也曾給我授課,卻是四位帝師里面給我留下印象最少的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看來這正是他的可怕之處啊。

司馬泳接著說︰「再說越王,是個不好讀書只愛征伐的武夫,就他本人而言,是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不過越王在軍隊里多有部眾,都是他過命的兄弟,所以對越王只要善加利用,還是陛下不可多得的重要力量啊。」

越王宇文盛,一個除了談殺人就是談女人的莽漢,卻原來還是可以為我所用的人。

「接下來就是代王了,代王文韜武略僅次于高祖武帝和齊王,是他們兄弟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代王他過于安分守己,是個不論主上是誰都要效忠到底的迂腐之人。故臣以為,代王到有可能會是陛下掌權親政道路上的一個障礙啊。」

「先生是說代王會誓死效忠猜忌他的父皇?」

「是啊,代王一貫奉行長幼有序、忠孝兩全,他自己不會篡逆那是可取的,但他也不會允許別人悖逆,在他看來,陛下急于親政就是紊亂綱常,肯定是要出來維護太上皇的呀。」

「原來如此。」我真還沒想到代王有可能成為主要障礙。

「最後就是滕王了,滕王雖能征慣戰,其實性格仁弱,對敵無情,對內卻無可無不可。他從小就對孔融四歲讓梨的故事津津樂道,也一直恪守孝父悌兄的倫理。按理說這是好的,但滕王已經到了漠視是非、毫無原則的地步了,皇室里即便已經赤膊上陣,他也不會有個明確的態度。」

「那他這是不是韜晦之計啊?」

「臣以為不是,說句不恭的話,滕王他是缺心眼兒。他做為行軍大總管,卻始終不與屬下將領們來往,不是做不來,而是想不到啊,朝野上下幾乎沒有一個是滕王的死黨。」

「先生這麼一說,朕獲益良多啊,這樣朕就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和方式去對待五位叔祖王爺了。那先生認為狩獵行刺之事是否五王中人所為呢?」

「我們不妨先來看看哪個王爺可能有不臣之心,據臣看來,五王之中只有兩人對皇位存有覬覦之心,就是趙王和陳王。趙王雖然大志,卻還狠不下心來以射殺自己的掌上明珠為代價,應該可以判定非趙王所為。至于陳王,則就難說了。」

「也就是說先生懷疑陳王?可弩箭並沒有在最佳的行刺時機射出,而是從我們背後射來,隨從眾多,幾無成功的可能,有這樣行刺的刺客嗎?」

「千金公主跟臣說過當時的情形,我也同意她認為意在嫁禍的推斷,但並不同意她認為非王爺所為的結論。」

「啊?陳王會嫁禍自己嗎?」我大惑不解。

「行刺事假,嫁禍是真,板子卻是五個人挨,他並不是只嫁禍自己啊。」司馬泳微笑道。

我迷茫了︰「那他有什麼好處啊?何不干脆真的行刺,一舉刺殺了朕與父皇?」

司馬泳微微一笑︰「陛下請想,陳王行刺成功,皇位就能到他手上嗎?不能!上有他的兄長趙王,下有陛下的兩個弟弟,怎麼排也輪不到他的。天下不亂,他就沒有機會。而他連同自己一起嫁禍,卻可以讓四個兄弟陪他遭殃,意在激化矛盾,一旦有個火星迸發,就會燃起內亂的烈焰,他有著牢不可破的黨羽,趁勢而起、渾水模魚,天下就可以為他所有了。」

我听得瞠目結舌,可怕,一個比一個可怕!定了定神才問︰「那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所為,企圖讓父皇自毀藩籬,坐收漁翁之利呢?」

「陛下說的沒錯!尉遲迥、李穆、普六茹堅,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尤其是隨國公斯人,大智若愚、深藏不露,陛下必須留意。昔日齊王就看出他非久居人下之人,曾勸武帝殺了他。」

「這麼說,隨國公是個敢于狠心射殺自己的親兒子來嫁禍諸王的咯?」

「正是!這樣還能表明他的無辜。」司馬泳堅定地說。

我看著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看事看人何止入木三分啊,簡直就是透射儀!這樣的大才為我所用,這無異于讓我肋生雙翅啊!

待要繼續探討,宇文芳卻叩門而入,提醒我們四更已過,必須返回行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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