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十三章 2.封國親王的近況

作者 ︰ 哭之笑之

這一年的冬天來的特別早,剛剛立冬,第一場雪就急不可耐地降臨在黃河流域。黃河中游的大周子民不免議論起黃河封凍的日子要提前了,同時也就有老人笑談起了當初周齊在黃河兩岸東西分踞時的故事。黃河中游的流向是由北向南,正好夾在周齊之間,成了雙方天然的分界線和防御方的屏障。初時,齊強而周弱,每到冬季黃河封凍之時,北周的邊境就會陷入恐慌之中,因為黃水濤濤的天塹會在這個季節變成一馬平川的通途,北齊的人馬可以不用舟船也不用橋梁就沖過黃河,發動多點進攻,令北周防不勝防。所以每到封凍季節,駐防黃河邊上的周軍都會在第一時間鑿破冰面,並日以繼夜地監視河面,隨時破冰不讓黃河凍結。而後來,周武帝在位期間,周齊強弱之勢互易,這一可笑的場景便換到了齊軍這邊,輪到他們冬季開展破冰運動了。

襄國郡邢州城,趙王府內,書房外的天井中,趙王宇文招站在這第一場雪里,他仰望著四四方方的天井外洋洋灑灑的雪片,任憑零落的雪花落到臉上,在臉上融化成水,感受著侵人的冷涼。他似乎是有意要讓冰冷的雪給自己躁動不安的心緒降降溫,讓自己可以冷靜下來思考問題。

一個多月前,肩負游說滕王宇文?重任的審弘無功而返,年輕的滕王終究還是不為所動,堅守安貧樂道隨遇而安的態度,在滕王府里一門關進繼續研習玄學。宇文招對此大失所望的同時又徒呼奈何,他怒十三弟的不爭,哀自己的不幸。眼睜睜地看著轟轟烈烈的淮南之役拉開了序幕,自己卻只能作壁上觀,自認有深謀遠慮的他沒法像胸無大志的十三弟那樣無動于衷,他的感覺是如坐針氈。

十數日前,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令宇文招的注意力立刻轉移,那就是陳王宇文純的突然叛逃。他知道這個九弟並不安分,時時刻刻都蠢蠢欲動。比如前次小皇帝被劫後在十一弟代王府後門的不期而遇,就足見九弟掩不住的。九弟是有匹夫之勇的,但宇文招還是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叛逃南陳。

其後陸續有探子傳來消息稱︰陳王宇文純曾在豫州胡家集密晤返程中的小皇帝,其後就突然投奔了南陳。又有消息稱︰就在宇文純與小皇帝密晤的當天,胡家集鎮前的渦水突然暴漲,鎮前的木橋突然崩塌,附近又突發野火燎原,野火幾乎釀成森林大火的慘劇,非常蹊蹺。還有消息稱︰宇文純的家眷並未跟隨他叛逃,但等到當地官府得到消息前往陳王府時才發現,宇文純的家眷和心月復僕從等二十余人已全部消失,不知所蹤。

這一系列的消息讓宇文招應接不暇,一時還未能搞清楚自己莫名的躁動中到底是喜是悲,是驚是憂,更不要說靜下心來厘清思路判斷形勢了。

今日早上,一紙來自長安的詔書更在宇文招躁動的心緒上澆了一瓢火油,天元大皇帝突然招他進京面聖。

是只召見他一人,還是四位封國親王都召見?召見是為了陳王叛逃的事,還是別有隱情?召見的結果是福還是禍?宣詔的內侍一問三不知,收了趙王的賞金匆匆離去了。

宇文招剛剛送走了宣詔的內侍,站在天井里等著他的兩位心月復幕僚審弘和田文勝,他急需與他們討論天元皇帝見召一事。而在他們進來之前,他需要讓自己先冷靜下來,恢復思考的能力。將近不惑之年的他竟越來越難以集中精力冷靜思考了,反不及年輕時能靜若處子,長時間的讀書或著文,這是令他最為痛苦的一件事。每當此時,宇文招都會跑去女眷的小院中發泄一通,甚或就近抓住身邊的婢女胡天胡地一番,以期冷卻內心的躁動。但今天,他沒有這麼做,並不是因為這麼做收效甚微,而是他這次感覺到了恐懼,重壓在他內心深處不敢直面的恐懼。

上黨郡潞安城,代王府外的大街上,剛剛宣完詔書的天台馬常侍在代王府大管家文老二的陪同下往潞安城南門方向走著,兩個小內侍在他們後面跟著,牽著三匹馬。

馬常侍接過文老二從袖筒里遞過來的一錠銀子,掂了掂足有十兩,只听文老二說︰「天官受累了,今兒就不給三位踐行了,些許茶錢不成敬意,還望天官海涵啊。」

馬常侍將銀子揣到包里,點點頭小聲說︰「我說文總管啊,這半年沒見代王,今兒瞅著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我記得以前代王是個頂爽朗的人啊,平易近人沒一點兒架子,還常跟我們這些奴才有說有笑的,出手也大方。今兒怎麼自始至終就板著個臉沒一點笑模樣,也沒跟我打听個來龍去脈什麼的,而且那雙眸子里啊,似乎還透著一股子陰冷的殺氣。噯,這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文老二趕忙四下看了看,湊近馬常侍的耳邊說︰「要說還是天官的眼楮毒呢,這就宣個詔的片刻功夫,已經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說著他又十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低聲說︰「不瞞您說啊,不是遇上了什麼事,我看是遇上鬼了!」

「什麼?」馬常侍一驚,公鴨嗓子月兌口就喊了出來,忙捂住了嘴巴。

文老二嘆了口氣接著低聲道︰「這可不是半年中的變化,只是這兩三個月的變化。自打馮夫人三個月前回來大病一場後,王府里的事情就變得越來越古怪了。」

馬常侍問道︰「怎麼著?馮夫人惡鬼附身了嗎?」

「不是她鬼上身了,是……是咱王爺鬼上身了啊!」

馬常侍驚愕地看著文老二,忙拍著他的肩膀說︰「走走走,咱不喝酒,咱找個僻靜點的茶樓雅座,你給我詳細說說。」

文老二聞言急忙擺手︰「哎呀,我不敢在外邊多耽誤啊,回去晚了沒準兒什麼事伺候不及時就是一頓臭揍啊。」

「你說什麼?代王要打你?不是……代王從不虐待下人的啊,真……真的鬼上身了啊?」

「別說虐待下人了,現在連明媒正娶御封誥命的王妃都已被虐待得不成人樣了啊!我要不是看著王妃可憐,念她舊恩,早就鞋底抹油開溜了,誰還樂意伺候性情變成這樣的王爺啊。」文老二說話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那你還不請方士做道場驅鬼?這顯然不合常理啊,好好的一個王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驅鬼?」文老二的聲音更低了,「這鬼誰也驅不動,除非王爺自己驅鬼。」

「什麼意思?」

「鬼就是馮夫人啊!」

「馮小憐?!」

「哎呀小聲點兒啊您!這兒還沒出代王的地界呢!」

「快說說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啊?」

「長話短說吧,這馮夫人跟太上皇的關系咱們都心知肚明,對吧?原來馮夫人在府上的時候跟王爺若即若離的,對王妃也敬而遠之,可以說整個心思就沒在這里,王府里也就相安無事。可三個月前馮夫人回府後就再沒出過門,而且忽然對王爺那是殷勤萬分。您也知道馮夫人美貌絕倫,那要是對哪個男人發起嗲來,石頭人也得酥咯。不好的代王就算是金剛不壞之身,也扛不住馮夫人的狐媚手段,就與馮夫人如膠似漆起來了。本來這也沒啥,男人嘛,哪個能不被褲襠里那玩意兒指使啊……」文老二說到這里忽然住了口,意識到自己失了言,干咳著掩飾。

馬常侍不耐煩地催促道︰「我褲襠里沒那破玩意兒也一樣會被美女騷弄得五迷三道的,明白明白,接著往下說呀。」

文老二便接著說︰「本來嘛,大宅門里三妻四妾有個厚此薄彼爭風吃醋的很正常,可王妃卻被栽了個謀害馮氏的罪名,被趕到後院柴房里去幽禁起來了。我服侍王爺兩口子多年了,絕對敢擔保王妃她不是能做出這等惡事的人啊。馮夫人要爭獨寵也就罷了,魅惑王爺幽禁王妃就太過分了。更讓人心寒的是,王爺居然像失去了判斷力似的,听任馮夫人的擺布……」

馬常侍點點頭︰「馮氏這是撈不著鍋里的先緊著碗里的了,不愧是個婢女爬上貴妃位置的厲害角色啊,她身上絕對有女妖精的手段啊。」說著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誰說不是呢!如果只到這兒呢,嗨,倒還罷了,最可怕的是代王他的性情也跟著變了。原來豁達、寬和、公允的王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越來越刻薄、越來越乖戾,喜怒無常動則施暴的一個……一個……」文老二沒有說下去,痛苦地咬著牙將最後的話吞了下去。

馬常侍目光呆滯地喃喃道︰「哎呦媽呀!莫非……莫非馮氏真是只九尾狐狸修煉成精的化身?代王他真的被鬼上身了……」

文老二嘆了口氣,搖頭道︰「可我就不明白了,若真有那麼邪乎,咱太上皇咋就沒鬼上身呢?狐狸精要纏還是該纏太上皇啊。」

馬常侍想了想說︰「那只能說太上皇是真龍天子了,百毒不侵吧。」

兩人都沉默了,不約而同地想︰可能因為咱太上皇原本他就暴戾乖張,鬼上不上身也不會有啥區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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