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啊哈哈。」沉靜乃至尷尬的氣氛,再相逢物是人非竟如此相對無言。
「回兮姐姐,我才發現,你竟然,竟然……」久央干笑找著話題,抬手指了指回兮頭頂一支翠綠玉簪「姐姐居然佩戴除去黑色以外的配飾??」
「嗯」回兮微笑撫模一下玉簪,而後有些羞意看一眼逐邪「是他送的。」
雖然只是無意之舉,但她很滿足。
「有些事隨著時間長河早已無聲流逝,一直穿著黑色不肯沾染其他色彩,那也不過是我一直心結執拗,現在遇到他,心結自是要化解的。丫」
著黑衣不過是為祭奠他的離開,如今他又歸來,那麼一切重回原點,自然一切隨緣應努力珍惜。
久央眯眼刻意斟酌了下字眼,感慨長嘆道「我真是,小羨慕一番姐姐啊。媲」
羨慕是因為回兮能與喜愛之人相守一起,而這羨慕‘小’的原因則是因為,回兮相守之人……實在有夠讓人頭疼。
「小央央,小央央是你對不對??」
逐邪眼楮精亮如寶石盯著久央,其實心底那層翻江倒海的相識之感,他早已確定。
「方才我在與逐邪買首飾,不料他一個回身便消失不見。」回兮掩笑「原來是跑來見你了……今日若是無事,你便來客棧與我們在一起小住一段時間,絮叨一番現在生活也是好的。」
「呃!」久央糾結,為了忽然氣息溫柔如水的回兮,久央當然願意同去,但是若旁邊跟著半為失憶的逐邪,久央選擇搖頭。
「不了姐姐,我還要與師父回西界,你們慢慢玩吧,天色不早,我們走了哦。」
久央揮手告別,而後回身拽起無音大掌微笑「師父,我們回家吧。」
她仰頭笑著看他說‘回家吧……’
原來長靈覆滅之後,她一直將西界當做自己的家。
一直無言看著周遭變換的無音,此時不多問只是報以祥瑞一笑「好。」
…………
瑞氣騰騰的綿雲招來,久央同無音隱去身形先後踏了上去,逐邪眯眼瞧著事情有些不對頭,也要作勢跟上,卻是剛剛開口喊了一聲「等我」,頭腦一沉,驀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逐邪因久央上一次施法除去記憶而導致後遺癥,喜好變得有些錯亂,不過他現在如何裝扮古怪,在回兮眼中,他永遠都是最美無可替代。
小心翼翼將中了昏睡咒的逐邪攬在懷中,回兮溫柔微笑在唇角無聲無息蕩漾成一片,向著逐漸飛遠的久央擺手,不過轉眼,回兮便與逐邪在原地消失。
徒留那些凡人膛目結舌,以為自己眼花。
回兮不會像無音與久央有那麼多估計,她只要守著自己喜愛的便好,其他那些凡人的眼光,她不在乎。
————只是久央,西界神尊竟然為你甘願如此……回兮慢條斯理微笑「祝你幸福。」
…………
…………
「央兒,不是說我們回西界的嗎?」
「這正是在趕往西界啊師父。」
「真的是這樣嗎?」
身在久央駕馭的棉花雲上,無音再度萌生自己被小徒弟欺騙的感覺。
為什麼下凡之時她使用的是堪比光速離火?而現在她卻御雲悠哉慢吞吞———再這樣速度下去,便是在地面放只烏龜與他們賽跑,怕是都要贏的得意洋洋。
「央兒,我們是不是應該換個方式回西界?如若不然,為師御雲帶你也好。」
「師父不是不喜歡離火嗎?所以我特意找了個溫柔的棉花雲。」
無音好笑又無奈「央兒,不要鬧了。」
「我沒鬧。」久央視線漫不經心俯視身下掠過的郁郁青山「師父,您如此溫柔對人,難道就不怕將自己融化了麼??」
「什麼?」
久央干脆盤腿坐在棉花雲前端吹風,「師父是如冰雪雕成的神者,凌冷俯視蒼生,現在卻是溫和綿偌如流水,您就不怕將自己冰雪之體融化?」
「為師乃是蓮花,為何非要清高孤傲如冰?」
「蓮才愈加聖潔……正因為如此您才會讓人更加敬仰,乃至望而生畏。」
「神,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為何非要受人膜拜才肯認為自己高潔?只要有一顆感懷世人黎民的心,縱使身為凡人,他亦高出某些污隧的仙者。」
「師父所謂的污隧,可是說那些以吸食他人修為,強行升天渡仙的歹類?」
「一念為善,一念為惡。」無音垂眸看了看久央背對自己的紅發背影,眸有憐惜「央兒須知善念才是包羅萬法無邊,魔作惡多端終究是要遭到懲罰的,央兒日後行事,皆要以蒼生為重。」
「師父討厭魔嗎?」
「沒有喜歡也沒有厭惡什麼,只是……」
「師父不要說了!」是她自己主動問的,如今又是雙手塞住耳朵不肯去听答案「師父就當弟子方才什麼都沒說,忘了罷。」
「央兒?」
「只有如此平靜下去,才是最好的。」
「央兒,快回西界吧,這棉花雲為師委實沒有品味欣賞。」
看出久央難受,無音果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久央听著無音開口說著冷笑話,勉強配合扯了扯唇角,卻終究沒笑出來。
有無音親自動手捏訣,棉花雲原本飛行幾乎到觀景的速度,霎時乘風萬里。
身下萬水千山一一模糊掠過,倉促的看不清模樣,像是時間。
久央心心念念,已經來了西界四日,大略只還剩下三天的時間……
…………
「師父。」
無音御雲帶著久央瞬間歸回西界,同時衣袖一展,原本庸脂俗粉女子裝扮瞬間,恢復為清高傲岸一代仙姿。
那隨風入畫的斑斑秀逸衣袂,深深灼傷了久央的眼楮。
她在無音身後唯唯諾諾一聲低喚,無音赫然回首,剎那間芳菲十里明艷化為漫天羞愧飄散,久央眼前,只容得下這搖曳絕世神尊一人。
「央兒有事?」
無音折回幾步含笑牽起久央冰涼小手。
「有什麼話回到大殿再說,西界結界外風大,就算央兒不會冷,但萬事還是愛惜著自己點好。」
「我是仙軀,不妨事的。」久央苦笑,其實,其實她原本是想說,自己一個心死之人,本體就如寒冰,外界風再大再強,也不能刮進她冷徹的骨子里。
「央兒,你最近怎麼?」無音悉心將手背貼在久央額頭,俊眉輕顰,像是在試探久央有無生病一般。
「師父……」久央好笑將無音大掌放在自己心口,她明淨的眼神直接望進他的涼柔瞳仁深處「央兒是仙軀,又怎麼會發熱的?」
關心則亂,無音半響反應過來方才應了聲「也是。」
「師父,您喜歡弟子嗎?」
「嗯?」
「央兒是說。」久央下意識揪起自己衣袖攥在手中,眸光私下游移「我的意思是,師父會為央兒感到驕傲嗎?您會為有我這樣一個徒弟有正面或負面的影響嗎?」
「自然……」無音故意拉長尾音逗她「不論央兒如何調皮,為師都會原諒的。」
「可是,如果央兒做錯一件很大的事呢?」
「呵呵,你做錯的事,惹的禍還少麼?」無音忽然想起久央當初在西界時的,多次調皮搗蛋,彼時他對這個小徒弟的反應,豈是‘頭痛’二字了得?
「不,師父,這次不一樣的。」
久央搖頭將無音手掌緊緊握在自己心口。
「師父能答應久央,不論久央犯什麼錯,師父都原諒久央嗎?」
最後一聲‘原諒’久央說的格外力不從心,這一番簡單的字眼原本在久央心中早有醞釀,只是現在,她竟然不論如何都難以開口。
她質疑自己有什麼資格要求師父原諒自己,她又怎麼能如此過分要求。
卻是無音風輕雲淡一聲,只一字‘好’,節減至極的回答,久央立即感覺胸腔中天翻地覆,滅頂般的壓力窒息重重而來。
「師父,我……」不配做您的徒弟,我不配您知道麼?
久央拼力抑制自己眼角的水澤,可那逐漸暈紅的眼眶,終究出賣了她的偽裝。
「央兒怎麼如此愛哭,為師以前倒是沒有發現。」無音寵溺刮刮久央小鼻子「若是當初知曉,為師就不要收你這徒弟了。」
「師父少來嚇唬我……」
久央怪慎擠眼,小巧玲瓏的鼻端一皺,逗得令無音溫柔無以復加。
師父,您知不知道,或許我們的師徒緣分自此將盡了呢?
師父您知不知道,央兒選了一條不歸路,萬劫不復無法回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