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雲散 兩杯紅酒

作者 ︰ 明燕玉林

太極拳的特點是以柔克剛。

想象一下,當你向對手打出一招硬拳,卻撲了個空的感覺,或者如同打在一團棉花上,你的所有力氣都被化掉了。那種泄氣的感覺,就是靜如現在的感覺。當然,她僅僅剛被卸掉了氣力,對手的還擊她還沒有體會到,如果還沒做好準備,那麼,這一局,她敗定了。

一切從頭說起。

靜如坐定,望著眼前這個常常犯迷糊的對手,她心中的假想敵,終于與她面對面了,自以為必勝無疑的她不由得興奮的一陣哆嗦。

夢蝶,猜出了她的心思,但夢蝶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心思,完全沒有心思,她沒心思去想靜如的那個心思。繞口令哈?那就繞吧,反正,此時此刻的夢蝶心靜如水。

「你知道我和程哥,你的學長的關系嗎?」靜如準備先發制人。

「啊?什麼關系?為什麼我要知道?」夢蝶擺出一臉白痴相,有時候裝傻是最好的武器。

「別給我裝傻,公司里誰不知道我和程哥青梅竹馬,他比我親哥哥都疼愛我。」靜如高調出招。

「哦,怎樣?」夢蝶面無表情。

「什麼怎樣?你離我程哥遠一點!別每天學長前學長後的,程哥是我的你知道嗎?程哥會和我結婚。你不要想著中間插一腳,那樣做你會很難看!」靜如放出狠話。

「哦,什麼時候喝你們喜酒?」夢蝶一臉無辜,關切又熱心地湊上去問。

「你少裝蒜!假純真!自從你出現,程哥的心就變了,每次看到你,眼神都恍惚。你不要來招惹我的程哥,沒有你的時候,我們倆的感情一直很好,就是因為你,程哥疏遠了我!」靜如越說越來氣。

果然,和我心中想到的一樣,夢蝶想,原來真的是因為學長。靜如和學長的關系盡人皆知,他們倆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沒有人不知道。

「為什麼不去提醒你的程哥?我又沒拿根線來牽著他的腿。」夢蝶繼續以退為攻。

「對,你是沒牽著他的腿,可是你為什麼接受他的錢?」靜如一臉鄙視,咄咄逼人。「口口聲聲說沒招惹程哥,手里卻花著程哥給的錢。你吃程哥的,穿程哥的,用程哥的,還在這兒裝什麼清純?!」靜如一針見血。

「什麼錢?誰拿他錢了?」夢蝶這次是真懵了。

「還給我裝!程哥剛剛給了你一萬塊錢對不對?」不見棺材不掉淚,靜如心里罵著。

「一萬塊錢?對呀,差旅費啊?為什麼不許我拿?」

「你是真傻啊還是真會裝傻啊?你們家自己開公司發一萬塊錢差旅費啊?你打听沒打听啊?我們誰有差旅費啊?連我都一分錢沒有,你還裝什麼裝?有意思嗎?」

「……」。夢蝶愣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哦,原來是這樣。原來,學長的心里,真的有我。他是這麼的在乎我,他懂我的自尊,懂我的驕傲,他為了不傷害到我,用小小的伎倆騙過我,用善意的謊言給我愛和幫助,卻完全不在乎我知不知道。

看到夢蝶愣在那里,靜如自以為勝利在望,「還有什麼說的?李夢蝶,我告訴你,不要再在我和程哥之間礙手礙腳。和我爭?你還沒這個資格!我家和程家是世交,程哥早晚是要娶我的,希望你睜大眼楮看看清楚!」

「他說了?」夢蝶忽然不緊不慢地問出一句。

「什麼?說什麼?」靜如猛地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娶你?他說的?」夢蝶還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語氣。

靜如感到好累,一瞬之間的疲累令她差點倒下。怎麼忽然之間就劍鋒倒轉指向了自己呢?剛才還是我一直佔上風的,說到什麼了?忽然就把我逼到了角落?

靜如困惑地看著夢蝶,那眼神,從犀利到困惑,又從困惑到憤恨,再從憤恨到幾乎失去理智。

她拿起杯子,一杯紅酒一滴沒剩都潑夢蝶臉上了。可惜了這杯挺貴的紅酒,沒招誰沒惹誰就這麼被奉獻了。

靜如已經氣急敗壞,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夢蝶聲音不高,卻是口氣堅定。

靜如站定,眯起眼楮瞪著對面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不知道她還會出什麼招兒來刺她的軟肋。

夢蝶起身,拿起酒杯猛地潑向靜如。

這兩杯紅酒估計到了兒也不知道得罪了誰了,在如此優雅的陣陣花香中,在如此浪漫的鋼琴曲伴奏中,在兩位美女的手中,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當作撒氣筒潑掉了,沒人欣賞沒人品味沒人贊嘆,只剩下兩個一臉紅酒,不知道的還以為被誰打得頭破血流的,不能再稱做美女的——兩個狼狽女人。

一直站立在旁邊,禮貌如紳士般的侍者,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兩個女孩兒如此殘忍地對付了兩杯紅酒。

溪水潺潺一如剛才,琴曲聲聲動人心弦。只是有一種凝重如鉛塊兒般的安靜壓倒了輕松悠閑的氣氛。所有的客人都看向這邊,「謝謝你剛才的回答。」夢蝶忽然笑盈盈地對靜如說,「你的回答精彩至極,我不配合你一下,都對不起這麼好的酒。」說完,轉身離開。

靜如差點兒給桌子掀了,眼望著花瓶恨不得給砸窗玻璃上去。還好,還好,理智最終戰勝了沖動。可憐的花瓶和白色法式咖啡桌逃過一劫。

靜如不懂法語,在酒吧里轉了半天找衛生間標識牌,被一個好心的女侍者看到領進了衛生間。

一身雪白的休閑套裝算是毀了,這還是專為來巴黎之前新買的。靜如這個恨啊,這丫頭什麼意思?看來是要和我決戰到底了?而且听她的口氣,蠻自信的,難道,真的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程哥被她搶走?太便宜了她了!靜如狠狠地洗了把臉,衣服回房間再換吧,但願及時送酒店的干洗店能挽救回來。

胸前點點血跡一般,靜如上樓回房間,剛出電梯,就見到一個同樣「傷痕累累」的紅色系女子坐在門口地上。

「喂,坐這里干什麼?」靜如沒好氣的問。

「不坐這兒我去哪兒啊?房卡在你兜里。」夢蝶好像快睡著了,困得睜不開眼,講話含含糊糊。

靜如又氣又覺得好笑,「我要是不回來你準備蹲一宿是不是?找服務員開門啊?」

「我不記得密碼了,進來的時候是你設的門卡密碼。」又是一臉無辜相。

靜如死恨她那臉無辜相,「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我當時不是告訴你了嗎?讓你記住的啊?」

「我當時只想著趕緊睡覺來著,什麼都沒記住。喂,你開不開門啊,你不開我躺門口睡了啊。」

「起來,賴皮相的!」

靜如開門,進房間後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讓夢蝶打電話給服務台來取髒衣服,然後找出干淨的衣服和睡衣,準備洗澡。浴衣還沒換上,就看見浴室門一開,里面扔出一堆剛剛被紅酒染過的衣服。

「服務員來了把我的也一起給她啊。」夢蝶在里面對她喊了一聲。

「哎,你怎麼不自己給她啊?」

「我這不洗澡呢嗎。」

「你……」靜如這個沒脾氣啊,怎麼遇上這麼個不知道著急生氣的家伙。

「你不會先換上浴衣啊?等把髒衣服給人家再去洗澡啊?」

「你不換上了嗎?我就不換了,又沒別人,換什麼啊換,趕緊洗完睡了得了,還穿什麼浴衣啊、睡衣啊,麻煩不麻煩,困死了……」夢蝶一嘴的牢騷,嘮嘮叨叨。

靜如真沒招兒了,踫上這麼個沒脾氣的主兒,她感覺自己太失策了,做什麼決定都不應該決定跟她住一間房。

等服務員敲門,靜如開門把收拾好的髒衣服放小籃子里遞了過去,又填好洗衣單據,簽好字,讓服務員拿著衣服走了。這時候,夢蝶也洗完了。只見她光著身子踮著腳丫從浴室跑出來直接鑽被窩兒里了。

靜如張著嘴巴瞪大眼楮愣在那里。

「太冷了,我先暖和暖和再穿睡衣啊,反正就咱倆,你又不是男的。」

夢蝶倒想得開,經過倆人這番爭執,她合著一點兒沒往心里去,沒心沒肺,不到五分鐘,還想等她換睡衣?靜如都听見她打小呼嚕的聲音了。

這個崩潰哦,我靜如怎麼跟這麼個人打了場嘴仗啊,她,她,簡直太神經大條了!不,她不是神經大條,她簡直是太會裝瘋賣傻了。其實她心里比誰都明白,她什麼都明白,否則她不會問我那句話,她一定是對自己和程哥很有把握才那樣問的。

靜如望著浴室里自己的那張臉。無奈加無奈再加無奈,就是她現在的模樣。

想和我爭?我和程哥在一起二十多年了,這份感情,不是你說爭就爭得過去的。你能有我更懂程哥?你能從程哥的表情和小動作里知曉他心里的想法?你知道他愛吃什麼?對什麼過敏?討厭什麼?喜歡什麼?有什麼樣的品位和愛好?……

愛情,如果缺乏對對方的基本了解和理解,那,就和曇花一現差不多,我必須把他們的感情及時扼制在萌芽狀態。

想到這兒,靜如重新調整了心態和狀態。是的,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從不會被打倒,也不會被擊敗。特別是為了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她不會輕易放手。

愛,是生命中最深奧的一門學問,所以,沒有人能完美地將它演繹;由于它太過艱澀難懂,所以,我們常常為不懂它而痛苦不堪,有時卻又因一時地解惑而快樂無比。其實,沒有人能真正搞得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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